第五章
天还未透亮。
姜盏霜坐在铜镜前，目光划至茶兰回来的倒影，又移回自己眼下的黑，淡淡问：“这么早去哪了。”
“奴婢去了趟小厨房。”
茶兰为她轻揉着太阳穴，“公主又做噩梦了？这么早就起了。”
“没有，只是睡不着。”姜盏霜眉间一片疲惫，“今年是哪年来着？”
“回公主，延乐三十五年。”
茶兰暗叹，公主怎么病好后连记忆都差了，时不时就问是哪年。
确认一遍，姜盏霜安心些了，“早膳好了吗？”
“备好了，这就通传。”
茶兰缓缓退出殿外，再回来，身后跟着一排端着托盘的宫女。
站在队尾的时风翊，在这仙女堆里显得格格不入。
姜盏霜恹恹坐着，看见时风翊也来了，皱眉，难掩厌恶，“他现在还不是亲卫，没有本宫的允许，谁让他过来的？”
时风翊心脏刺痛，眼眸低垂，默默说：“他们说那里没有属下的位置，于是属下过来想为公主做点什么。”
茶兰冷声提醒：“你还算不上贴身近侍，需称公主为‘殿下’，注意分寸。”
他身体一愣，缓缓行礼：“是，殿下。”
姜盏霜沉思：“这次招的几个人确实有点多……”
而后又轻笑：“既然你想为本宫做些什么，那就先当个宫女吧，她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茶兰诧异地瞥她，这等侮辱人的事情，公主竟然都说出来了。
姜盏霜的“盛名”，就是向来骄纵，不守规矩，而且睚眦必报，别人伤她一指，她必还对方一臂。
虽听起来无法无天，但起码有个度。
现在这么打压这个新进来的侍卫，引得茶兰想他到底跟公主是不是旧相识。
大殿内没有人敢动，姜盏霜胳膊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瞧着时风翊。
她另条胳膊放在圆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时风翊脸上没有任何类似“屈辱”的表情，只是瞳中闪过一丝惊愕，然后淡淡说：“是。”
对于他的反馈，姜盏霜没有感到多满意，但也只得作罢，准备用早膳。
不过，领头宫女要动时，时风翊却抢先她一步，把后面宫女们端着的菜摆到桌上。
领头宫女的手没他快，经此一举，也愣在原地。
转眼间，所有饭菜都摆放完成。瞧见自己的活被抢了，她没有欣喜，下意识就跪地请罪。
她这一跪，后排的宫女们也都跟着跪。
“我见他动作倒是自然，这些菜是谁端给你们的。”姜盏霜看向她们。
宫女们没有说话，但齐刷刷的眼神都在说：是他。
她随即给茶兰个眼神，后者立刻懂了，道：“你们都起来，下次手快些，先下去吧。”
宫女们都走后，姜盏霜问：“你这是做什么？”
“启禀殿下，既然属下现在是宫女的身份，那布菜这种事，属下自然不能闲着。”
时风翊一脸正经，话听起来也没有错处。
姜盏霜收回视线，看起来像是同意他说的，“摆个盘子还行，布菜就算了，茶兰你来。”
“是。”
茶兰备好碗碟，又重新摆放顺序。
就在她将筷子递过去时，也不知两人谁的手滑，“咣当”一声，那双玉筷掉在地上。
茶兰一惊，转头指使时风翊：“还不快重新去为公主找双来。”
姜盏霜看着倒是淡定，开口道：“不用了，他刚来，若是再去小厨房拿，又该耽误时间。”
“去把前年父皇赐我的那双拿来。”
茶兰听的呆楞，反应不比方才小。
她侧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茶兰应声，临走时又瞥了眼时风翊。
殿内就剩他们二人。
时风翊低头，声音闷闷的，“殿下人真好。”
她肯定是因为体贴自己是新来的，所以才让茶兰过去。
她果然待他特别。
姜盏霜突然嗤声笑了。
他疑惑地抬头，却见她用着说不上来的神情盯着自己。
这时，茶兰拿着盒子进来，轻放在桌面上。
姜盏霜从里面拿出来新的筷子，这场早膳才终于开始。
时风翊说要尽宫女的职责，于是在她吃完饭后立马收盘。
接着就开始递茶漱口。
瞧他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样子，姜盏霜觉得身心舒畅。
他愿意当个宫女，那她也不好再改主意。
太阳微斜，热意仍存。
趁着姜盏霜窝在殿内最里小憩，时风翊找了木桶与抹布，进了主殿。
他动作轻也专注，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殿内站了数个宫女侍卫，皆是盯着他。
越往里，侍卫间的距离越短，将将停在距榻边的两米。
但凡他有想往这边来的动作，侍卫就露出些许剑面，以示警告。
时风翊没见过这场景，心中紧张更甚。
带着些许颤抖的手，好半晌才将卫生都做完。
他刚掩上门，姜盏霜就缓缓睁眼，等到外面再无动静，才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她看向外面透洒进来的阳光，映照在皮肤上，与缓缓透出来的伤痕折叠。
她覆手遮住，再拿开。
一切正常，不过都是假象。
若是上辈子的自己，从来舍不得他做这些粗活。
但这不是从前，而他仍叫时风翊。
姜盏霜轻笑，眼神渐渐凌厉。
明明已经重新开始，他却投胎在“时风翊”身上。
还是跟这个恶心的名字挂钩。
接下来几日，时风翊几乎成了昭阳宫谁都可以被支配的人。
但虽然被支配，他自己却仿佛乐得其中。
不仅用膳、打扫内殿这种小事争抢着，每日更是天不亮就开始做事。
就连在门口为姜盏霜守夜都想留下。把其他人逼得没活做，跑到她面前诉苦。
宫女一磕头谢罪：“殿下，是时风翊抢的活，不是奴婢偷懒，茶兰姐姐可以证明，奴婢也是想干活的，但是抢不到啊！”
宫女二哭诉：“奴婢就是去拿了个东西，回来就发现时风翊已经把衣裳都洗好晾起来了。”
太监一颤颤巍巍的，“奴才是按着正常时辰起来的，可刚到小厨房就发现柴已经劈好了。”
太监二哭诉：“殿下，您训导他几句吧，奴才们真的不敢再这样下去了，他是有活做了，奴才们可就没了啊。”
“殿下！”
“体谅体谅奴才们吧！”
面前一堆人跪着嚎来嚎去，姜盏霜被吵得头疼，轻悠悠开口：“行了。”
其他人顿时不出声了。
“本宫才刚起身，正要去向母后晨省，便听你们在这吵吵闹闹，有什么事等本宫回来再说。”
自从醒了后，便没去见过父皇母后，即使他们有想见面的意思，也被她推了回去。
她怕自己还没收整好情绪，被他们察觉到什么，到时不好圆。
毕竟重生这种事，只怕说出去别人也会觉得中邪了。
她昨晚没睡好，如今脑子一团乱，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径直就走。
茶兰跟在身后，连忙对他们使眼色，“你们先下去做还能做的事情，公主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一切事情等回来再说。”
与以前的风格不同，姜盏霜由奢华转为简单，坐着步辇前往凤仪宫。
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她支着太阳穴假寐，吩咐道：“把时风翊看好，别让他有细致查看昭阳宫的机会。”
虽然不知他打的什么念头，但她还是留了防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是，奴婢这就传话，也会去刘总管那边吩咐一声。”
“嗯。”姜盏霜轻叹。
又过不久，凤仪宫到了，她没让宫人通报，自己安静地从侧门进去。
踏进殿门，浓郁的檀香就绕在身间。
她探头朝两侧望，入眼的砖瓦草木，还是回忆里的样子。
这一切，恍然如梦。
走过蜿蜒小路，凭着记忆找到寝宫。
推开门，她看到了跪在蒲团上的人。
皇后秦丝菱长得贵气，穿着却素净，并不华丽，想来也是这段时间念经祈福的原因。
姜盏霜本以为再见到母后，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曾经逝去的生命，现下当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想哭的冲动如潮水般涌上。
“璟华？你这孩子，怎么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秦丝菱注意到动静，惊喜展笑，不再诵经，缓缓起身。
眼前这道身影，仿佛混着大婚那日的最后一面。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母后了。
“母后！”姜盏霜往前跑，奔进她怀里。
察觉怀里的人紧紧搂着自己，她不免失笑：“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璟华了？”
姜盏霜用力摇头，压下眼眶的热，“没有，没人欺负儿臣。您放心，就算有，儿臣也会亲自报复回去。”
“你瞧瞧，性子还是那么烈，也不知侍卫挑的怎样，可有入眼的？母后可以帮你瞧瞧”
“母后不必挂心，都是些寻常人，就当添些乐趣，我自己教导就好。”
秦丝菱忧心地拍拍她，“那你身上还有没有事？那么高的地方，又昏了这么久，母后可吓死了。想去瞧你，但茶兰总说你需要静养，就没去扰你清静。”
姜盏霜抬起眼，坚毅的目光瞧着前方，唇角扯出笑，“您放心，儿臣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惊着了，梦醒了就好了。”
“那回头我让宫人给你送些安神的香。”
秦丝菱轻顺着她发丝，笑着柔声道：“宝儿乖，宝儿好，夜里安稳不惊闹，娘给宝儿摸摸头，宝儿睡觉吓不着。”
“还记得你幼时也常会吓着，每次都是听着这个才好些。”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安抚声，姜盏霜眼眶里的热意压不住。她侧过头，下巴压在手背上，让自己不哭出声。
老天给了她挽救的机会，她不会再让时风翊把这一切都毁了。
姜盏霜在凤仪宫待了许久，见着秦丝菱眉间泛起疲惫之色，才起身告退。
茶兰接到人，喜上眉梢：“公主以后可以多来皇后娘娘这，奴婢瞧着您气色都好多了。”
姜盏霜唇角扬起，“是要多来探望母后。”
想到什么，她面色又冷下去，“不过可惜有要分心的事情。”
“回昭阳宫。”
长街的一行人，不同于来时，浩浩荡荡地往昭阳宫的方向去。
刚到殿门口，姜盏霜正欲下轿，便瞧见了那位在草地上修剪花枝、辛勤除草的侍卫。
姜盏霜坐在铜镜前，目光划至茶兰回来的倒影，又移回自己眼下的黑，淡淡问：“这么早去哪了。”
“奴婢去了趟小厨房。”
茶兰为她轻揉着太阳穴，“公主又做噩梦了？这么早就起了。”
“没有，只是睡不着。”姜盏霜眉间一片疲惫，“今年是哪年来着？”
“回公主，延乐三十五年。”
茶兰暗叹，公主怎么病好后连记忆都差了，时不时就问是哪年。
确认一遍，姜盏霜安心些了，“早膳好了吗？”
“备好了，这就通传。”
茶兰缓缓退出殿外，再回来，身后跟着一排端着托盘的宫女。
站在队尾的时风翊，在这仙女堆里显得格格不入。
姜盏霜恹恹坐着，看见时风翊也来了，皱眉，难掩厌恶，“他现在还不是亲卫，没有本宫的允许，谁让他过来的？”
时风翊心脏刺痛，眼眸低垂，默默说：“他们说那里没有属下的位置，于是属下过来想为公主做点什么。”
茶兰冷声提醒：“你还算不上贴身近侍，需称公主为‘殿下’，注意分寸。”
他身体一愣，缓缓行礼：“是，殿下。”
姜盏霜沉思：“这次招的几个人确实有点多……”
而后又轻笑：“既然你想为本宫做些什么，那就先当个宫女吧，她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茶兰诧异地瞥她，这等侮辱人的事情，公主竟然都说出来了。
姜盏霜的“盛名”，就是向来骄纵，不守规矩，而且睚眦必报，别人伤她一指，她必还对方一臂。
虽听起来无法无天，但起码有个度。
现在这么打压这个新进来的侍卫，引得茶兰想他到底跟公主是不是旧相识。
大殿内没有人敢动，姜盏霜胳膊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瞧着时风翊。
她另条胳膊放在圆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时风翊脸上没有任何类似“屈辱”的表情，只是瞳中闪过一丝惊愕，然后淡淡说：“是。”
对于他的反馈，姜盏霜没有感到多满意，但也只得作罢，准备用早膳。
不过，领头宫女要动时，时风翊却抢先她一步，把后面宫女们端着的菜摆到桌上。
领头宫女的手没他快，经此一举，也愣在原地。
转眼间，所有饭菜都摆放完成。瞧见自己的活被抢了，她没有欣喜，下意识就跪地请罪。
她这一跪，后排的宫女们也都跟着跪。
“我见他动作倒是自然，这些菜是谁端给你们的。”姜盏霜看向她们。
宫女们没有说话，但齐刷刷的眼神都在说：是他。
她随即给茶兰个眼神，后者立刻懂了，道：“你们都起来，下次手快些，先下去吧。”
宫女们都走后，姜盏霜问：“你这是做什么？”
“启禀殿下，既然属下现在是宫女的身份，那布菜这种事，属下自然不能闲着。”
时风翊一脸正经，话听起来也没有错处。
姜盏霜收回视线，看起来像是同意他说的，“摆个盘子还行，布菜就算了，茶兰你来。”
“是。”
茶兰备好碗碟，又重新摆放顺序。
就在她将筷子递过去时，也不知两人谁的手滑，“咣当”一声，那双玉筷掉在地上。
茶兰一惊，转头指使时风翊：“还不快重新去为公主找双来。”
姜盏霜看着倒是淡定，开口道：“不用了，他刚来，若是再去小厨房拿，又该耽误时间。”
“去把前年父皇赐我的那双拿来。”
茶兰听的呆楞，反应不比方才小。
她侧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茶兰应声，临走时又瞥了眼时风翊。
殿内就剩他们二人。
时风翊低头，声音闷闷的，“殿下人真好。”
她肯定是因为体贴自己是新来的，所以才让茶兰过去。
她果然待他特别。
姜盏霜突然嗤声笑了。
他疑惑地抬头，却见她用着说不上来的神情盯着自己。
这时，茶兰拿着盒子进来，轻放在桌面上。
姜盏霜从里面拿出来新的筷子，这场早膳才终于开始。
时风翊说要尽宫女的职责，于是在她吃完饭后立马收盘。
接着就开始递茶漱口。
瞧他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样子，姜盏霜觉得身心舒畅。
他愿意当个宫女，那她也不好再改主意。
太阳微斜，热意仍存。
趁着姜盏霜窝在殿内最里小憩，时风翊找了木桶与抹布，进了主殿。
他动作轻也专注，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殿内站了数个宫女侍卫，皆是盯着他。
越往里，侍卫间的距离越短，将将停在距榻边的两米。
但凡他有想往这边来的动作，侍卫就露出些许剑面，以示警告。
时风翊没见过这场景，心中紧张更甚。
带着些许颤抖的手，好半晌才将卫生都做完。
他刚掩上门，姜盏霜就缓缓睁眼，等到外面再无动静，才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她看向外面透洒进来的阳光，映照在皮肤上，与缓缓透出来的伤痕折叠。
她覆手遮住，再拿开。
一切正常，不过都是假象。
若是上辈子的自己，从来舍不得他做这些粗活。
但这不是从前，而他仍叫时风翊。
姜盏霜轻笑，眼神渐渐凌厉。
明明已经重新开始，他却投胎在“时风翊”身上。
还是跟这个恶心的名字挂钩。
接下来几日，时风翊几乎成了昭阳宫谁都可以被支配的人。
但虽然被支配，他自己却仿佛乐得其中。
不仅用膳、打扫内殿这种小事争抢着，每日更是天不亮就开始做事。
就连在门口为姜盏霜守夜都想留下。把其他人逼得没活做，跑到她面前诉苦。
宫女一磕头谢罪：“殿下，是时风翊抢的活，不是奴婢偷懒，茶兰姐姐可以证明，奴婢也是想干活的，但是抢不到啊！”
宫女二哭诉：“奴婢就是去拿了个东西，回来就发现时风翊已经把衣裳都洗好晾起来了。”
太监一颤颤巍巍的，“奴才是按着正常时辰起来的，可刚到小厨房就发现柴已经劈好了。”
太监二哭诉：“殿下，您训导他几句吧，奴才们真的不敢再这样下去了，他是有活做了，奴才们可就没了啊。”
“殿下！”
“体谅体谅奴才们吧！”
面前一堆人跪着嚎来嚎去，姜盏霜被吵得头疼，轻悠悠开口：“行了。”
其他人顿时不出声了。
“本宫才刚起身，正要去向母后晨省，便听你们在这吵吵闹闹，有什么事等本宫回来再说。”
自从醒了后，便没去见过父皇母后，即使他们有想见面的意思，也被她推了回去。
她怕自己还没收整好情绪，被他们察觉到什么，到时不好圆。
毕竟重生这种事，只怕说出去别人也会觉得中邪了。
她昨晚没睡好，如今脑子一团乱，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径直就走。
茶兰跟在身后，连忙对他们使眼色，“你们先下去做还能做的事情，公主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一切事情等回来再说。”
与以前的风格不同，姜盏霜由奢华转为简单，坐着步辇前往凤仪宫。
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她支着太阳穴假寐，吩咐道：“把时风翊看好，别让他有细致查看昭阳宫的机会。”
虽然不知他打的什么念头，但她还是留了防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是，奴婢这就传话，也会去刘总管那边吩咐一声。”
“嗯。”姜盏霜轻叹。
又过不久，凤仪宫到了，她没让宫人通报，自己安静地从侧门进去。
踏进殿门，浓郁的檀香就绕在身间。
她探头朝两侧望，入眼的砖瓦草木，还是回忆里的样子。
这一切，恍然如梦。
走过蜿蜒小路，凭着记忆找到寝宫。
推开门，她看到了跪在蒲团上的人。
皇后秦丝菱长得贵气，穿着却素净，并不华丽，想来也是这段时间念经祈福的原因。
姜盏霜本以为再见到母后，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曾经逝去的生命，现下当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想哭的冲动如潮水般涌上。
“璟华？你这孩子，怎么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秦丝菱注意到动静，惊喜展笑，不再诵经，缓缓起身。
眼前这道身影，仿佛混着大婚那日的最后一面。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母后了。
“母后！”姜盏霜往前跑，奔进她怀里。
察觉怀里的人紧紧搂着自己，她不免失笑：“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璟华了？”
姜盏霜用力摇头，压下眼眶的热，“没有，没人欺负儿臣。您放心，就算有，儿臣也会亲自报复回去。”
“你瞧瞧，性子还是那么烈，也不知侍卫挑的怎样，可有入眼的？母后可以帮你瞧瞧”
“母后不必挂心，都是些寻常人，就当添些乐趣，我自己教导就好。”
秦丝菱忧心地拍拍她，“那你身上还有没有事？那么高的地方，又昏了这么久，母后可吓死了。想去瞧你，但茶兰总说你需要静养，就没去扰你清静。”
姜盏霜抬起眼，坚毅的目光瞧着前方，唇角扯出笑，“您放心，儿臣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惊着了，梦醒了就好了。”
“那回头我让宫人给你送些安神的香。”
秦丝菱轻顺着她发丝，笑着柔声道：“宝儿乖，宝儿好，夜里安稳不惊闹，娘给宝儿摸摸头，宝儿睡觉吓不着。”
“还记得你幼时也常会吓着，每次都是听着这个才好些。”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安抚声，姜盏霜眼眶里的热意压不住。她侧过头，下巴压在手背上，让自己不哭出声。
老天给了她挽救的机会，她不会再让时风翊把这一切都毁了。
姜盏霜在凤仪宫待了许久，见着秦丝菱眉间泛起疲惫之色，才起身告退。
茶兰接到人，喜上眉梢：“公主以后可以多来皇后娘娘这，奴婢瞧着您气色都好多了。”
姜盏霜唇角扬起，“是要多来探望母后。”
想到什么，她面色又冷下去，“不过可惜有要分心的事情。”
“回昭阳宫。”
长街的一行人，不同于来时，浩浩荡荡地往昭阳宫的方向去。
刚到殿门口，姜盏霜正欲下轿，便瞧见了那位在草地上修剪花枝、辛勤除草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