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是周六,还是个嫁娶的黄道吉日。

    陈乐央上午在学校里开会,计划是中午前赶去酒店吃个便饭,下午陪周叙之他们这对新婚夫妻出外景。

    “咳咳,下面我在讲两句。”领导在台上说。

    陈乐央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往往领导说讲两句,那至少得一个小时起步。

    占用了休息日开会,其他老师都和她一副睡眼惺忪、神游天外的神态。

    终于会议在十点二十分结束,其他老师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陈乐央收拾了桌面上的三张印有会议摘要的A4纸,装入文件袋里。

    陈乐央左臂夹住文件袋,右肩挎着的白色小包里往会议室门口走。

    室外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蓝天仿佛水洗过一样湛蓝,连朵云都看不到。

    陈乐央的车停在花坛边的一颗树干粗壮的梧桐树下。才停了二个多小时,树上飘落下的淡黄色的花瓣,已将她的车盖上薄薄一层,白车配黄花,还怪好看的。

    她拉开车门坐进车内,将手里的包和文件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然后启动车子,打开雨刮,来回三四下刮干净了挡风玻璃上的花瓣。

    正当陈乐央准备出发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猜想大概率是周浔衍来问她出发了没。一想到阿衍,她就心情好,双唇扬起微笑的弧度。她伸手拿来包,放在腿上,翻开包盖,取出了里面手机。

    然而,屏幕上却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为泉海。

    她以为是广告推销电话,大拇指一滑,把它挂了。

    但还没等她把手机放进包里,电话又响了,而且还是同一个号码。

    会不会是哪个认识的朋友换手机号了?

    想到此处,陈乐央这次没挂断,而是左手拇指轻点了接听键。

    “喂?哪位?”陈乐央先出声。

    “好久不见,陈老师。”那边回应的很快,是个男声,温温润润的,“我是冀忱。”

    陈乐央脑袋轰隆一下,手机落到腿上。

    冀忱!

    他说他叫冀忱?

    无论声音还是语调,确实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差别。

    不可能.....他不是已经过世两年多了吗?

    她不觉得是恶作剧,而是急于想确认,她马上拿起手机,放在自己耳边,“你说,你说你叫什么?”

    “好久不见,陈老师。”与她激动地心情比,他语调平和得重复了一遍,“我是冀忱。”

    陈乐央眼眶一热,握紧发热的手机,舌尖发麻,连带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冀老师,真的是你吗?”

    还想再确认一遍。

    他不禁失笑,一字一顿地道:“是的,我活着,陈乐央,陈老师。”

    陈乐央无暇去思考他怎么会死而复生,只为他还活着而庆幸、感动,她泪光莹莹,毫不怀疑他的话,“冀老师,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

    两年前他自杀的消息传来,她真的很崩溃,他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如果自己当时不是那么疾言厉色的对他,或者还有转圜,而不是选择这样的惨烈的结局。

    他的死让她一度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午夜经常噩梦连连,更甚至还吃了小半年的抗抑郁药物。

    而今听到他的声音,证实他还活着的消息,在这一刻,她肩上背负的罪恶感全散,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还陷在回忆中,而他却倏然开口,“陈老师,今天方便见个面吗?我要出国了,以后不回来了。”是彬彬有礼地问询口气。在她犹豫不决时他又补充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疑惑,我不是死了,怎么又活过来的,想借你一两个小时,找个咖啡馆,我原原本本说给你听。”

    他道出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她应了,“冀老师,约个地点吧,我中午抽出一两个小时过来。”

    “不过陈老师,麻烦你别和任何人说。这两年我其实……其实一直在东躲西藏。”他窘迫地与她说。

    东躲西藏?

    她心一紧。

    这两年他到底是过了什么样的生活。

    他在躲谁?又是为什么藏起来?

    “冀老师你——”

    “这事说来话长,陈老师见面后我和你细说,但请你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再三恳求。

    “好,我答应你。”陈乐央向他保证。

    他又问,“你看你几点钟方便?”

    下午还要去拍外景,不如趁现在有空。陈乐央思索后请问他,“冀老师,我现在就有空,你方便吗?”

    他说,“我就在N大附近,那就约在米罗咖啡馆,你导航一下。”

    “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陈乐央搜索了这个地址。

    距离这儿只有两公里,倒也不远。

    出发前她给周浔衍打了个电话,因为答应了冀忱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不得不编谎话,说是和学校里几个老师一块在食堂吃饭,下午一点前会赶回来。

    周浔衍很相信她,没多问什么。

    冀忱口中的米罗咖啡馆在小路十字路口的转角,店铺面积很大,共有两层,整个店外观以深绿色为主色调,给人清新、时尚的都市感。

    陈乐央在咖啡馆门口停好车,手中的手机屏幕一闪,是冀忱给她发来的包厢号。

    咖啡馆里很静,一楼只有靠窗的两桌客人。

    服务员将她带上楼带到那间包厢门口。

    她很紧张,紧张到手心都冒汗。

    既期待又害怕。

    毕竟冀忱视阿衍为“敌人”,而她是阿衍的妻子。

    他说他要出国,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就见一次吧。

    陈乐央做了个深呼吸,迫使自己平心静气。

    服务员见她在门口没有下步动作,主动替她开了门。

    门往里开,先映入眼帘的包厢内部环境,一张横着的放置美式风格的长桌,两边各有一张绿色的皮质沙发。

    服务员替她开了门后就自行下楼去了。陈乐央视线略偏移,看到明亮的窗子前有个男人,正背对着她站着。

    这个男人,利落的短发、身段笔直高瘦,穿一身挺括的灰色西装,精英气场十足。

    但不是她要找的人。

    陈乐央第一反应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不过,说来也是怪了,开门这么大动静,这个人毫无任何反应,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伸手去拉门把手,可就在她退第二步时,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当看到男人的脸,陈乐央旋即愣了愣。

    是他。

    陶可莱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像是也认出了她,沉静的黑眸中闪过一道亮光。

    两人照过一次面。

    算比陌生人熟一点,陈乐央冲他弯了弯唇,“抱歉走错了。”

    可就在门即将关上前。

    “陈老师。”

    一道属于冀忱的声音自包厢里传出。

    紧接着是急促而来的皮鞋踩地的脚步声。

    陈乐央的手还握着门把手,但人已呆住。

    与此同时,那个人握住了里面的把手,有股力量在往里面拉,随后门被开了半扇。

    那男人清晰的五官一览无遗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再次确认是陶可莱的男人没错,他眼尾那颗痣很好辨认。

    可刚才那一道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产生的幻听?

    男人眉眼间却染上了温润随和的笑意,语调缓缓地道,“好久不见,陈老师,我是冀忱。”

    陈乐央睁大双眼,说是惊悚也不为过。

    他说他是冀忱?他和冀忱分明是两个人,但声音——陈乐央耳蜗里飞快掠过在游乐场里这个男人说过的一句话。

    “可莱,就让婉婉这么叫吧。”

    当时她心里确实有异感,只是这世上嗓音像得人多了去了。

    谁会往那个地方想。

    而今天不同的是,他叫她陈老师,一样的语调,一样的嗓音,一样的话,一切一切都佐证他就是冀忱。

    与她表现得过于惊骇相比,他的目光坦诚而放松,“陈老师,进来聊聊吧,有关于我这两年多的很多事情。”

    陈乐央咬了咬下唇,放下握着的门把手的那只手,他将门开的更大些。

    两人正式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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