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姒摇了摇头,“无事,许是近日没有休息好。”

    随着她的动作,耳下赤色坠子晃动,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在她脸上。

    她本就容色昳丽,粉面桃腮,天然成一段媚态,那两只赤色珠子尤其惹眼,拍拍打打乱人心神。

    梁极眼神暗了暗,伸手握住一只。

    辛姒愣了片刻,眼里些许疑惑看过去。

    他今日墨发束起,一身绯色吉服,红色妖冶,竟衬得眼尾几分邪气。

    梁极笑了声,声音温温郁郁,低沉悦耳,轻易就化去眼尾的邪异,依旧是那个清俊的温润公子。

    他指尖轻轻一挑,便取下那只耳坠,道:“那便早些歇下。”

    辛姒尚没看清他是如何取下那只耳坠,发髻忽而一松,满头珠翠逶迤,乌发落了整个肩头。

    她错愕片刻,眼眸睁大了些,反应过来时,梁极已经扶着她的腰将她上半身慢慢放下。

    “等一下......”

    辛姒一只手肘勉强撑在褥子上,弯曲膝盖想要往后退去,梁极却圈住她一只脚踝。

    指尖带着凉意,探入足袜上沿,触到一块温润肌肤。

    辛姒颤了颤,他二人虽已是夫妻,但她心中总是隔着一层,下意识的,辛姒就要把脚收回来。

    梁极却只是帮她脱下了一只鞋,仿佛刚刚只是无意碰到了鞋袜里面。

    他衣裳整齐,动作轻柔有礼,就连给她脱鞋也是神色认真,连她适才的些许慌乱都没注意到,更别说要对她做些什么了。

    看着梁极的样子,辛姒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这两日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

    刚刚也是她先说没有休息好,梁极才帮她宽衣好叫她早点歇息的。

    “...多谢。”

    “你我既是夫妻,何须言谢。”梁极温声道。

    烛光下梁极眉峰朗润,赏心悦目。

    辛姒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嫁人最重要便是对方人品,心平气和把日子过下去就好,可笑她上一世却只看见梁晏的意气风发,选错了人。

    梁极把锦被覆在她脚上,便起身向外走去。

    “殿下去哪?”辛姒在后面问。

    “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若累了便先睡下,不必等我。”

    辛姒并未多想,大婚的繁文缛节让她身心俱疲,不多时便阖上了眼。

    她睡在里面,在床榻外侧给梁极留了一处位置。

    漏夜更断。

    梁极服药后,压下那股寒意,回到屋内。

    看见床榻外侧空出一块,在等他。

    他走到烛台前掐灭最后一点光亮,缓步走到床榻边。

    屋内极黑,一缕幽月。

    梁极站在床沿,半张脸隐在夜色里。

    眼底诡谲浮动,肆意打量睡得正沉的人。

    他俯身下去,冰凉指骨缠上辛姒右手,慢慢往下滑,直至她的指尖。

    底下人睡得沉,指尖蜷曲微合,梁极一点一点弄开,耐心又强硬地挤进去,直至十指相握。

    她终于感到不适,手指往外抽出。

    梁极不悦皱眉,在她的食指关节处咬下去。

    睡梦中的人吃痛闷哼了下,手指安静下来不再抽出他的手心。

    梁极乖戾餍足地笑了声,又把那只手送到嘴边,安抚似的亲了亲。

    他头疼欲裂,但手里清晰的触碰几乎让他发疯。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不会躲他。

    梁极和衣躺下,手里没有放开,反加深了力气,像要把人揉进指骨里。

    甜丝丝的香气,笼了他一身。

    .

    一夜无梦,辛姒睡到巳时才起。

    两个时辰前,辛姒隐约间醒过一次,梁极平躺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圆枕的距离,各自睡得很好。

    眼下她起来时,梁极睡的那块已经冷去,人应该已经起了许久了。

    腰肢懒起,辛姒下了榻,赤脚踩在宫毯上。黑发垂在身前,辛姒素手拨开。

    却见食指骨上一点红痕。

    想必是昨晚睡时不小心磕到了。

    她的体质一向如此,稍有磕磕碰碰就要落下痕迹,常常青一块红一块。

    “殿下呢?”

    禾酥选了一支碧色累珠步摇递给她,回道:“殿下早些时候出府了,特意叮嘱奴婢不必叫姑娘起身。殿下走时说下午申时前会回来,到时再一同入宫谢恩。”

    辛姒“嗯”了声,今日不仅要进宫谢恩,还要前去见过梁极母妃,梅妃娘娘。

    “姑娘,这样可好?”禾酥挪了挪铜镜,映出辛姒娇颜。

    辛姒笑道:“还叫我姑娘呢。”

    禾酥是个机灵的,很快便改了过来:“是,娘娘。”她家姑娘如今嫁入宁王府,也算得王府里的正经主子,该有的规矩错不得。

    用过早膳,辛姒慢慢熟悉了宁王府的情况。这座宅院地处京街东,风水极佳,府上一应陈设之物都是珍品,为圣上亲赐,可见圣上的确偏爱三皇子。

    只是莫名清冷了些。

    “陈太医可跟着殿下出府了?”辛姒问。

    梁极的身体状况如今与她息息相关,合该了解清楚。

    “回娘娘,陈太医正在给殿下熬药。”

    不多时,底下人带着陈琅过来,他身上还隐隐带着热腾腾的药气。

    “臣陈琅,见过宁王妃。”

    辛姒起身,止住他的礼,“陈太医许久不见。上次那味云莲可有效果?殿下身子眼下如何了?”

    陈琅拱手道:“多亏娘娘送药,臣以云莲佐之,确有效果。只是殿下夜间依旧难以入眠,容易惊动,但大体稳定了许多。”

    自从新添了药材,三殿下清醒的时候多了不少,连日来倒没有再出现先前那种混淆梦境现实的情况。

    “既如此,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辛姒问。

    “殿下寒症自三岁时便有,每每发作浑身冰凉,体内极寒,且头痛万分,扰乱神志,非常人能够忍受。眼下既然得到些许控制,切忌大喜大悲,不能以外物扰乱殿下心神。”

    陈太医面色肃然,“否则只怕会遭到反噬,这段时间的控制都付诸流水,情况更糟。到时候再想转圜,便难了。”

    “有劳陈太医费心。”

    好在梁极一向冷静自持,并不是冲动易怒之人,只要没有意外的刺激,想来梁极能顺利活到三十。

    陈太医退下后不久,梁极便如他所说,在申时前回到了府上,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入了宫,谢恩后便来到梅苑。

    梅妃深居简出,辛姒从前常常入宫,也从来没见过这位传闻中宠冠一时的美人。

    与梁极一起,一路入了梅苑主殿。却是人影简单,布置过分清心无为,殿外只有一两个留侍的婢女候着。

    看见是梁极,那婢女明显意外一瞬,匆忙行了一礼道:“殿下万安。奴婢这就去通传,娘娘要是知道殿下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起了身就要往里走去,却见梁极抬手止住了她。

    “不必通传了。”

    辛姒跟在梁极身侧,越过婢女一路进了内殿,心中已有几分疑惑。

    梅妃娘娘与圣上恩爱,在他们情意最浓时梅妃有了身孕,随后诞下皇子,故而梁极一向是圣上最偏爱的那个。

    虽然梅妃后来转了性子,看淡许多不再日日长伴君侧,但梁极作为她唯一的血脉,合该与她十分亲厚才是。

    眼下看来,梁极像是难得来一回梅苑。

    只是她并未多问。

    脚步蓦的停住,入眼是一座巨大的普贤菩萨像立于殿前,外塑金身,手持法器,垂眼低眉。

    菩萨眼底,梅妃跪坐堂前,已经许久。

    若不是她手上一串山檀佛珠偶尔捻动,倒以为她也是一座石像。

    殿内供奉菩萨尊像是常有之事,但像梅妃这样,以整座宫殿为供台,却极罕见,也少了许多人气。

    “儿臣给母妃请安。”梁极道。

    梅妃手上佛珠未停,并不睁眼。

    辛姒想了想,宛身行了一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女儿家声音柔转清晰,在封尘已久的殿内格格不入。

    梅妃手上佛珠蓦的一停,慢慢转身看向辛姒。

    即便早就听说梅妃生得容色非常,辛姒仍旧讶了片刻。

    她烟眉似黛,凤眼微挑,梁极一双眼睛生得像她。

    只是眼里过分沉寂,心绪完全不像三十几岁的妇人。

    看见辛姒,梅妃眼底飞快闪过意外,然后噙着一抹古怪笑意睨了梁极一眼。

    “成家了?”梅妃问,语气淡漠完全不似母子。

    她不待梁极回答,絮絮低语了句:“病了十几年,你竟也有成家的一日。”

    梁极道:“按照礼数,儿臣携新妇请安,若无事,儿臣便先告退。”

    说完他拉过辛姒的手腕。

    辛姒眼睛停在梁极拉她的那只手上,心底又是意外。

    刚来,不过两句话,便要走么?

    但意外归意外,她并未挣脱,顺着梁极便往殿外去。

    却听梅妃在身后道:“我的儿,何必急着走。”

    梁极脚步停住,梅妃对着辛姒道:“过来,母妃瞧瞧你。今年几岁了?生得俊俏,本宫看了喜欢。”

    梅妃同她招手,她本该走近些,但梁极没放开,她便只能站在原地道:“儿臣刚过十七生辰。”

    “十七。当真是年轻。本宫当年入宫的时候,也是十七。”她话锋忽转,看向梁极,“当真是好福气,从今也有了个同你知根知底的人相伴一生。”

    说到“知根知底”,梅妃有意顿了下。

    她缓慢起身,捻动佛珠,一边道:“哪怕你久病缠身,哪怕发起疯来什么都分不清……”

    辛姒还未听清她后半句,梁极淡淡打断道:“母妃当真不想出这梅苑了吗。”

    她的好皇儿眼神温和投在她身上,只是说出的话叫她手中佛珠一滞,生生把话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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