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有陈合说这件事,李承倒是想宣使团觐见,但是相国公开口了,此事就不简单了。

    李承不自觉地朝颜硕往常所在的位置望去,意图征询他的见解,只是望过去,那里空荡荡的一片。

    他怎么忘了,他让颜硕去监牢提审柳如烟去了。

    此刻,颜硕昨日那句劝他隐忍的话语,在脑海中清晰回响。他藏在袖中的左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牙关紧咬:“既然如此,那便传他们上来吧。”

    片刻之后,漠北使团终于步入大殿,一行人共计十三位,每位皆是浓眉大眼,身着色彩斑斓的服饰。

    眼前这群人别具一格的装扮,李承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们身着的服饰与启国民众的传统风格大相径庭,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灭国的遗民,依旧坚持穿着原本的服饰,此情此景,实在不难引起别人的怀疑。

    其中,四人合力抬着一顶约莫一人高的精致小轿,这轿子虽小,却分外引人注目,周身几乎被绚烂的红色丝绸精心装扮,每一个角落都不曾遗漏。轿檐下挂着小巧的铃铛,随着抬轿人的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咣铛”声。

    李承紧蹙双眉,目光被这顶轿子深深吸引,现在他多么希望眼睛能够透过帘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随着轿子的缓缓逼近,李承原本悬于半空的心。

    先前因距离遥远而未能细察的装饰细节,此刻一目了然:那红色丝绸之上,栩栩如生地绣着金鱼嬉戏于荷花间的图案,一派生机勃勃、喜庆祥和的景象,正是民间婚嫁时常用的装饰元素。

    这一发现如同晴天霹雳,李承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外国使团觐见的庄重场合,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逼婚戏码!

    使团的领首动作僵硬地完成了礼节,随后用李承全然不解的语言,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番。言毕,他竟未待回应,便自行掀开了轿帘,露出了内部的情景。

    李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只见轿中端坐着一位身着华丽婚服的女子,她拥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即便李承并非全然欣赏她的美貌,也不得不承认其容颜的出众。她的眼眸中既有几分对未来的期许,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忐忑与不安。

    然而,让李承感到微妙的是,尽管这女子容貌不凡,但他心中却不由自主地与另一双眼睛作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怎会想起那个粗鲁的女人?”李承心中暗自嘀咕,但随即,那女子骑马时英姿飒爽的身影又不期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然而,这份不经意的笑容很快被他收敛。

    目光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林书友,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他心中悄然蔓延。

    丞相适时站出,直接阐明道:“使团声称,他们是漠北派来和谈的,而轿中之人便是他们表达诚意的象征。”

    和亲公主。

    林书友在使臣的话语落定后,其神色已洞悉一切。

    李承闻言,心中一震,旋即闭目沉思。

    是坚决地拒绝,还是另辟蹊径以应对?这背后,极有可能是相国公见他迟迟不肯就范,而精心策划的一出戏码。

    若他轻易点头,无疑是给相国公开了方便之门,让王氏之女堂而皇之地踏入后宫。然而,若他断然拒绝,又恐显得过于刻意。

    此情此景,无疑是一种微妙而隐晦的胁迫,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既如此,这份诚意,朕暂且收下。”李承并未直接接纳,转而提议道,“听闻王爱卿之子尚未婚配,不若就将这位佳人赐予他,以结秦晋之好,您以为如何?”

    相国公闻言,面色微变,显然对此安排颇为不满,当即反驳:“犬子尚年轻气盛,心性未定,恐难以妥善照料这份重托。陛下,您正值盛年,又已平息边疆之乱,此时正是考虑皇家血脉延续之时。”

    相国公话音未落,朝堂之上竟有几位官员同时跪下,异口同声地请求李承将轿中女子纳入后宫。这些官员看似分散,实则仔细一察,皆是丞相一派的心腹,其意图不言而喻。

    李承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光明正大的请求,分明是借权压人,企图在朝堂之上强行逼迫他作出让步。

    李承的怒气突然涌上心头:“既然如此,便将这佳人赐予皇兄吧。他虽贵为王爷,但与朕同根同源,此举亦不失为一种尊重,也不算辱没了他。”

    这时,一位李承平日里少有交集的文官匆匆上前劝阻:“陛下,此举万万不可。漠北此番派遣使团,携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意,连首领的女儿都派过来了,您若如此处置,恐将激起漠北的强烈反应,引发不必要的边疆骚乱。”

    “骚乱?”李承心中暗自嗤笑,对那所谓的“手下败将”并无半分惧意。

    世间之事,鲜有不能通过力量来解决的。若一记重拳未能平息争端,那便持续施压,直至对方心悦诚服,彻底臣服于绝对的力量之下。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轿中女子身上。

    这竟是努斯勒多的女儿?他心中微动,与记忆中那个首领的头颅稍作比对,确有几分相似之处。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坚定了拒绝的念头。万一她是漠北派来的细作,意图近身行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让女儿服侍间接杀害她父亲的人,这些人也真想得出来。

    李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林书友,这人方才在朝堂之上,直面相国公,言辞犀利,显然不会轻易与那权势滔天的相国公同流合污。

    心中升起一丝期许,或许,林书友会帮他。

    却未曾料到,林书友竟也加入了群臣的行列,轻声附和道:“陛下,后宫添一人,不过是多添一双碗筷的小事罢了。”

    是啊,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事情。

    李承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斤,“既然如此,那便依众卿所请,举行选秀大典,凡适龄且尚未婚配的女子,皆可入宫参选。”

    相国公面对李承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脸上闪过一抹愕然之色,他迅速调整情绪,用眼神询问:“那轿子中的这位女子呢?”

    “朕特许你,亦参与此次选秀之中。”李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缓缓伸出手指,直指大殿中央那位静坐的轿中人,““当然,朕也欢迎诸位爱卿若有意让家中适龄且才貌双全的女儿参与此次选秀。”

    “礼部尚书,这次选秀由你全权负责。”

    “户部尚书,此次选秀大典,朕全权交付于你,望你尽心竭力,不负朕望。”言罢,李承干一甩衣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朝堂,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礼部尚书此刻面色略显尴尬,他虽在礼仪、祭祀、科举等诸多方面经验丰富,却未曾涉足过选秀这等事务。

    自古以来,选秀之事多由太后、皇后,次之也该由后宫嫔妃们操持。而今,皇帝后宫无人,太后则不在了,现在皇帝将此重任委于他,倒也还算合理,就是为了避嫌,自己家中的女人是不能参加了。

    陈合作为贴身太监,见状连忙跟上,几步之后又折返回来,对着愣住的群臣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话音未落,又急忙补上一句“退朝”,随后便小跑着追上了李承的步伐。

    沿途之上,陈合的目光不时地偷偷瞥向李承,试图寻找话题缓解气氛。

    “陛下,您知道吗?最近京城里新开了一家茶馆,据说那里的说书人讲的故事精彩绝伦,引人入胜,连许多达官贵人都争相前往聆听。”陈合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吸引李承的注意,但李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陛下,您别往心里去,他们也是为您好。您看,先帝在您这个年纪,膝下已有三子,后宫更是佳丽如云。”

    说到这里,陈合看着李承面容渐渐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凝固,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重。

    陈合忙闭上了嘴,连呼吸都似乎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怎能在陛下面前提及这等敏感之事,这不是往他心上添堵吗?

    李承跨进寝室,就将大门狠狠地关上,发出声响。

    “陛下,您今天早上没有吃什么东西,要不奴才让御膳房的人给您准备几道小菜吧?”陈合贴在门外面,耳朵贴在门上,仿佛在希望尽快听到李承的吩咐,“常言道,'食为天,安为先'。”

    “滚进来。”屋内传来声音。

    “陛下,奴才斗胆进来了。”陈合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太监特有的细柔与恭敬,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房间。

    也不知道李承再找什么,现在屋里扔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李承有点尴尬地说:“给朕找件衣服,朕要出宫。”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陈合一愣。

    出宫?

    昨日陛下突然对怡红院有了兴趣,非要去看看,若不是他豁出去老命拦着,再加上今天的上朝,最终没有去成。他还以为陛下放弃了,没想到他是会错意了。

    这可不行。

    陈合的面色略显为难:“陛下,您昨夜似乎并未安寝多久,这龙体可是国之根本,怎能不加以爱惜?依奴才之见,不如先稍作休憩,您看可好?”

    李承则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嘴里:“你在想什么,要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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