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里养了月余的伤,有皇后姨母,也有太子妃阿姊,太医自然不敢马虎,这伤也好上了七八分。

    我已在床头上眯着眼,夏雨和不要钱似的,淅淅沥沥的洒在了窗上,檐边,鸟儿也在屋檐下驻足停留,梳理着自己打湿的羽毛。

    米儿从外头进来,要给我关窗,“姑娘,这雨声哗哗的,奴婢给您闭上窗户!”

    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连忙说:“夏雨落人间,我听着雨水叮咚,心里实在欢喜的很,米儿姐姐就顺着我吧!”

    米儿碰进来了一盏子枇杷,个个饱满圆润,可惜却只有几个,我拿起一个放在嘴里,调笑着米儿,“姐姐可真是疼我,怕我吃多了,嗓子疼。”

    米儿笑出声来,“姑娘,这可不是奴婢贪下了,这是东宫里的枇杷树结的果儿,东宫里头的那棵枇杷树是当年皇上还当太子的时候,和现在皇后娘娘一同种下的,往年枇杷树结的果子少的可怜,这次枇杷树长了灵气儿,知道是姑娘来了,今年多结了,皇后娘娘特意叫奴婢送过来的!”

    我向凤藻宫正殿行了个礼,“多谢皇后娘娘恩赐!”

    米儿笑着把我搀扶起来,我把我一个玛瑙手串给了她,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指派过来伺候我,总得给点报酬的。

    说了一会子玩笑话,我就开始往东宫里头赶,我这几天养伤真真是把我闷坏了,好不容易离着阿姊这么近,可得好好看看阿姊!不然今天过后可就不大好见着了!

    我还没到东宫门口,卿云就已经在东宫门口欢天喜地地迎接着了,我三步并两步的赶快过去,“臣女见过郡主殿下!”

    卿云牵起我的手就往东宫里跑,“娘亲,娘亲,姨母来了!”

    我又给阿姊行过礼,说话间,我引出了自己的疑问,“娘娘,郡主怎么知道我要来的?我是临时起意!”

    阿姊放下手工活,“那小丫头天天在东宫门口等着你,一天也不落,她也和你一样,不爱写功课,我给她定下规矩,先写功课,再去等门,她夫子这两天对我说她的功课完成得很好!”

    阿姊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做手里的那件小衣裳,说完话,小衣裳也做完了,是件儿男孩儿穿的,阿姊刚想拿起来给小郡王比划比划,抬眼一看,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阿姊转眼看向西子,“你去把小郡王给我带过来!”

    西子一直低着头,“娘娘,小郡王刚刚叫六皇子殿下带过去了,说等小郡王哭了再送回来!”

    阿姊颜色一变,“你去把老六叫过来!”

    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将他们都带回来,回来的分别是一个大泥人儿,还有一个小泥人儿!

    我真的很想笑出声来,但我不敢,我素来了解阿姊的脾气,我若是笑出声来,我就是下一块磨刀石!

    我偷偷的转头往阿姊那边瞧了一眼,看见了阿姊的脸面,又给悄咪咪的扭了回来,我明白那两位只能自求多福了,因为我小时候也会这样玩,娘亲老来得女对我十分疼爱,可阿姊确实一点也不惯着我,但凡我犯错是真的会惩罚我的!

    阿姊让我先进屋去,毕竟太子妃教训郡王和皇子叫我看见了也丢了皇家脸面,不过我还是可以听到声音的。

    “大嫂嫂,我错了。”

    六皇子说的如此真诚,若我此时在外面,说不定还会看到他那耷拉下来的大尾巴,不过阿姊却不吃他那一套,“延泽,认错没有赶上比你还快的!你也就光耍耍你那个嘴皮子!”

    大约是小郡王想逃,阿姊喝了他一声,叫小郡王站住。

    在阿姊的大嫂权威和母亲权威之下,六皇子和小郡王纷纷败下阵来,小郡王答应阿姊以后好好听话,六皇子则向阿姊保证好好做学问。

    我见天色已晚,加之身份不便,便向阿姊请辞回家。

    回家的之时,时候尚早,我和娘亲用过晚饭,待在葡萄藤架下,轻松悠闲的说着话。

    娘亲将我的手拢在一起,她的大手又握着我的两只小手,缓缓吐出一句“怀安,你回来之时是否看到了你书案上的那本女戒?”

    我顺势将额头抵在了娘亲的肩膀上,“娘亲,男儿能做的事,为何女子做不得?”

    娘亲眉眼低垂着,“怀安,这个天下女子容易吃亏!”

    我不愿意听见这样的话,可又无可奈何,这个天下竟要求女子刚强不摧,又要求女子细细脆脆!

    我还是没有听娘亲的话,在床边藏了一本兵法,当日殿上我就用的这本兵法上的法子,正大光明遭摧残,那便暗流之下藏乾坤,我只晚上偷偷的读。

    这本兵法是疏影先生写的,当真巧妙的很,既有大面上的法子,亦又小处的打磨。

    我就这样抱着书睡了过去,早上娘亲过来叫我,想到我还抱着书,一下子就清醒了,把书藏在枕头下,有若无其事的再次醒一回。

    坐在学堂上,听到夫子的话真的很催眠,比那最好的蒙汗药还管用!

    上课时间,刘夫子在津津有味的讲着,学生们也在颇有趣味的听着,刘夫子讲的确实是津津有味,但有些学生只是表面上在听课而已,就比如说我和六皇子。

    “六皇子殿下,你口口声声说你已经听完课再睡的,那老夫便问问你,老夫对上句,你对下句,若你对得出下一句,老夫就让你坐下,如何?”

    六皇子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只听见夫子让他坐下,还在心想这次夫子怎么这么容易就饶了他,反正不坐白不坐,六皇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刚想帮六皇子作弊的于怀瑾,看见眼前的如此景象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于怀瑾使劲揉了揉眼睛,但六皇子确实是坐下了!

    台上的王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脸涨的通红,于怀瑾看见刘夫子生气,就用毛笔使劲戳了戳六皇子,经过于怀瑾的这一戳,打瞌睡的六皇子终于被惊醒了。

    刘夫子收拾好了情绪,“六皇子,你可知老夫先前说了什么?”

    于怀瑾在背后小声的提醒六皇子,“夫子说他对上句你对下句,你对好了才能坐下!”

    六皇子连忙学舌,“夫子,您说您对上一句,学生对下一句,若学生对上了,您便让学生坐下!”

    刘夫子瞅了瞅于怀瑾,于怀瑾心上一震,暗道不好,慌张的不行,书案下的手也开始打颤。

    刘夫子又重新看到了六皇子身上,“老夫不是这样说的,老夫说的是让你背过岳阳楼记才让你坐下!”

    同窗们都在憋着笑,六皇子见刘夫子话锋一转,说话也拐了个弯,“哦,对,是学生记岔了!夫子莫怪!”

    学生们彻底不装了,哄堂大笑。

    六皇子知道自己被刘夫子阴了,表情十分精彩,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组成一个戏班子。

    于怀瑾就坐在六皇子后面,这个战略位置十分险要,若是六皇子答不出来,下一个就是于怀瑾了!于怀瑾闭上了眼,似乎已经预见自己未来的惨样。

    “于怀瑾”

    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的想站起来,手已经按在桌子上,腿已经开始动作了,昭阳公主提醒我,说叫的是我阿兄,我的脸火辣辣的。

    好歹日晚时分是武科,我不参与。

    日晚,马场上热闹极了。

    “怀瑾,怀瑜,你们瞧,那边好像有个绣球,要不我们打个赌,本皇子先拿到了,你们的奖励少不了,怎么样?”

    六皇子说完就扬鞭策马朝着那颗绣球奋进,于怀瑾和于怀瑜也不甘落后,于怀安坐的远,本不应该被牵连到的,就果意外还是来了。

    “我的蛋!黄!酥!我一块也没舍得吃就全脏了,我一年也就能吃这一盘,鸭蛋黄很珍贵的,吃多了容易遭人口舌!”我也不敢真说出来,也就只敢在心里呐喊几声!

    我的眼角淌下几滴泪来,娘亲经常对于我说:“怀安,出门在外你就是于家的脸面,可千万不能哭!”我本来安慰自己要坚强,别哭,

    阿兄们越哄我越想哭,一想到娘亲的话,我又想把眼泪眨回去,于是就有了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泪要掉不落的,可怜极了!

    六皇子掸了掸身上的土灰,来到我身边,“抱歉呀,小怀安,六哥哥把你的点心弄脏了,还让你受了惊吓。”

    我被吓得止住了眼泪,心里想着六皇子这厢为何如此有礼貌了,那也不至于放下姿态和我一个臣女道歉吧!我还想活命!

    我勾出一抹得体的微笑,“没事,六皇子殿下!”

    “没事就好!”

    我回院子的时候娘亲刚好不在,莳竹过来问我晚上摇摆什么菜式,我脱口而出肘子。

    以前我还小,平常的女娃娃爱吃菜,不知为何到了我这里偏偏爱吃肉,有偏偏对肘子情有独钟,四岁那年的年夜饭上,我抱起肘子来就啃,爹爹娘亲见我实在是沉,便告诉我一天只能吃半盘肉,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说我美,还有一次娘亲有一位随丈夫出京任职的远方表妹回到京城,看见我就欢喜,对娘亲说道:“姐姐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碰肘子,除了我心情似火。

    娘亲忙完就回来陪我用饭,见我心情不好,要吃肘子,娘亲挥退了下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屋内。

    娘亲给我夹了一筷子的菜,“怀安,虽然娘亲在这里你不用守一道菜不过三的规矩,那你也不是一筷子菜也不吃呀!”

    我吃的正起劲,莳竹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饭盒,“夫人,姑娘,这是六皇子打法多宝公公送过来的,说今天殿下将姑娘的蛋黄酥翻倒在地,听说咱们姑娘爱吃肘子,特意送了一个过来!”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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