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领新课本吧？算了，你们也不认识路，我帮你们拿。”没走两步，陈青回头提醒道，“不要随便走动哦，最近学校不太平。”
她穿着硬底皮鞋，每走一步都会在木质地板落下“嗒”的一声。
卷毛哑然地发现，脚步声逐渐和自己心跳声重合。起初还很有规律，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最后彻底失去章法。
从进门到现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们，不是机器镜头冰冷的记录，而是活生生的人眼。他眯起眼看向走廊的尽头。
那里没有光亮，只知道放着一个堆满杂物的置物架。
“别看了，”板寸一把抓回探头探脑的卷毛，“学姐叫我们不要乱动。”
“……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看到漂亮的女生眼睛都直了。”卷毛觉得他的兄弟已经被女鬼蛊惑了，“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陈青的温柔平静与鬼校恐怖传闻格格不入。
如果她是传闻的参与者，那么她所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包括校规。
张琪皱眉道：“确实有一点怪，学姐似乎冷静过了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的校徽也是眼睛，睁着的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墙上宣传板里的伟人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口说话。
李冬冬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我靠，你别分析了，你看我汗毛，全部立起来了。”
张琪拍拍她的背，“我只是想说，我们要做好待会儿被分开的准备。”
突然，卷毛抬头道：“听！好像有人在唱歌？”
正在说话的几人脸色一变，迅速安静下来仔细听辨。
女人的哼唱声轻轻地飘过来，起初隐秘在心跳声中不易察觉，三四秒后稍稍能听出一点旋律，她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小节，唱得越来越用力，直到每一个音符都被赋予了重量似的一下一下撞击着人的脑颅。
“闭眼，快闭眼！”卷毛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复述了一遍校规，他印象最深。
“我闭了我闭了我闭了，别来搞我，别来沾边……”李冬冬嘴里不停念叨。
四个人也顾不得头上摄像设备了，直接抱作一团，巴不得再长出两只手捂住耳朵。
硬底皮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混在歌声中如同在打节拍。
“李同学、易同学，你们两个在干嘛？还不赶紧去上课吗？”
哼唱声骤停。
突如其来的人声将闭眼的四个人吓得不轻。李冬冬瞬间挂在张琪身上。而卷毛叫得像个开水壶，差点跪下，被板寸一把薅了起来。
过了两秒，卷毛才意识到可以睁眼了。
入目是刺眼的白光，而陈青就站在面前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易同学，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黑得望不见底，语调里隐隐透着兴奋。
卷毛噌地往后跳了一步，和陈青拉开距离。
不是她告诉他们听到歌声时要闭眼的吗，怎么现在反倒问起来了？
张琪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问道：“学姐，我们的课本呢？”
陈青没有理会。
李冬冬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学姐，你不是说要给我们拿课本吗，东西呢？”
陈青这才有了反应，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课本不是在教室吗？”她一顿，“你们两个不会想逃课吧？”
两个？
卷毛的手心和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她刚出现时也只喊了“李同学，易同学”。
“只有我和冬冬？”卷毛问。
陈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不然呢？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张琪和板寸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恐怕现在已经不在一个空间了。
这个“陈青”已非刚才的陈青。
陈青抬脚向黑暗中走去，卷毛意识到他们要去“上课”了。他屏住呼吸跟在陈青身后，默默祈祷她不要发现悄悄跟在后面的张琪和板寸。
越到深处灯光越暗，经过黑暗中的置物架时，有一缕毛躁的发丝从卷毛的手臂上滑过。他迅速缩回手，疯狂搓着被接触到的那一处皮肤。
架子上盖着一层结满蜘蛛网的白布，但是挡得并不严实。卷毛一偏头，猝不及防与一对发灰的眼睛对视。
妈的，他好像知道刚刚的被偷窥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双手捂嘴堵住涌上喉咙的尖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李冬冬。
身后“咔哒咔哒”响起，置物架瞬间倾斜，白布后的脑袋一颗接着一颗重重砸在地上，睁着无光的眼睛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卷毛和李冬冬同时叫了起来。
回头时，视线已经被置物架的背面挡住。
路被堵死了！
张琪和板寸还没有跟上来。
怪不得陈青没有阻止他们。
冬冬：“你个乌鸦嘴，现在就剩咱俩了。”
卷毛：“靠靠靠，能不能重新分队！”
陈青像个傀儡一样一点一点转过头，抬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们安静。
就算知道是漂亮姐姐演的，李冬冬被她幽幽的眼神盯着的时候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门口到教室短短一段路，几人硬是走出了八百米的感觉，每一步都提心吊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卷毛把前几天放下豪言壮语的自己在心里骂了八百遍，骂到激动处甚至给了自己一巴掌。
咚咚咚——
陈青在教室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一个冰冷严肃的男声回应。
陈青转动把手打开了门，示意两人进去。
教室没有开灯，全靠讲台上摆着的烛台照明。火焰跳动着，光线如同会呼吸一样忽明忽暗。进来后空间并不大，只摆了十张桌子，其中两张上坐着人，一男一女，正转头直勾勾盯着他们。
在其他人的眼神压迫下，两人硬着头皮在最前面的空座位坐下。而陈青这才关好门，绕到了教室的最后排落座。
“现在要干嘛？上课吗？”李冬冬用气音说。
卷毛苦脸回道：“不知道啊。”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重重地用粉笔盒砸在桌子上，暴躁地说：“安静！课下再讨论！”
看着老师在火光映射下凶狠的眼神，卷毛听见自己吸了一口凉气，当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继续上课。大家把书翻到第四十四页。”老师拿起课本，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
卷毛这才注意到，每张桌子上都摆着染血的课本。将课本翻到指定页面，一副张牙舞爪的地狱百态图赫然闯入眼帘。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课文插图。
“《地狱变》？”李冬冬将标题念了出来。
这是芥川龙之介写的短篇小说，卷毛很久以前看过。结局令他映像深刻：父亲看着女儿被烧死的惨状兴奋地找到灵感，最终完成“地狱屏风图”，一日后痛苦自杀。
父亲癫狂状态给当年的他留下阴影。
抬头观察讲台上站着的中年男人，竟逐渐与想象中的父亲重合。卷毛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停止联想。
粉笔在黑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尾音，老师停住手上动作，愤怒地转过身吼道：“谁在弹琴？音乐，我不想听到音乐！”
卷毛也听到了，琴声从教室后方传来，毫无章法，就像是有完全不懂音乐的人把琴键当成键盘敲击。
-
另一边，琴房。
板寸在钢琴上乱敲，而一个与陈青长相相同的红衣女人正在镜子前跳舞，裙摆纷飞如一簇滚滚燃烧的火焰。
如果这是陈青，那么刚刚给卷毛冬冬带路的学姐是谁？
“怎么不弹了？”陈青一边作舞蹈动作一边歪头问道。
张琪想要捂住他的嘴还是晚了一步，“啊，我……”板寸下意识想解释，声音戛然而止。
陈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有人跳舞时不要说话。】
她穿着硬底皮鞋，每走一步都会在木质地板落下“嗒”的一声。
卷毛哑然地发现，脚步声逐渐和自己心跳声重合。起初还很有规律，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最后彻底失去章法。
从进门到现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们，不是机器镜头冰冷的记录，而是活生生的人眼。他眯起眼看向走廊的尽头。
那里没有光亮，只知道放着一个堆满杂物的置物架。
“别看了，”板寸一把抓回探头探脑的卷毛，“学姐叫我们不要乱动。”
“……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看到漂亮的女生眼睛都直了。”卷毛觉得他的兄弟已经被女鬼蛊惑了，“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陈青的温柔平静与鬼校恐怖传闻格格不入。
如果她是传闻的参与者，那么她所说的话还能相信吗？
包括校规。
张琪皱眉道：“确实有一点怪，学姐似乎冷静过了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的校徽也是眼睛，睁着的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墙上宣传板里的伟人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口说话。
李冬冬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我靠，你别分析了，你看我汗毛，全部立起来了。”
张琪拍拍她的背，“我只是想说，我们要做好待会儿被分开的准备。”
突然，卷毛抬头道：“听！好像有人在唱歌？”
正在说话的几人脸色一变，迅速安静下来仔细听辨。
女人的哼唱声轻轻地飘过来，起初隐秘在心跳声中不易察觉，三四秒后稍稍能听出一点旋律，她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小节，唱得越来越用力，直到每一个音符都被赋予了重量似的一下一下撞击着人的脑颅。
“闭眼，快闭眼！”卷毛突然反应过来。
刚刚复述了一遍校规，他印象最深。
“我闭了我闭了我闭了，别来搞我，别来沾边……”李冬冬嘴里不停念叨。
四个人也顾不得头上摄像设备了，直接抱作一团，巴不得再长出两只手捂住耳朵。
硬底皮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混在歌声中如同在打节拍。
“李同学、易同学，你们两个在干嘛？还不赶紧去上课吗？”
哼唱声骤停。
突如其来的人声将闭眼的四个人吓得不轻。李冬冬瞬间挂在张琪身上。而卷毛叫得像个开水壶，差点跪下，被板寸一把薅了起来。
过了两秒，卷毛才意识到可以睁眼了。
入目是刺眼的白光，而陈青就站在面前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易同学，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黑得望不见底，语调里隐隐透着兴奋。
卷毛噌地往后跳了一步，和陈青拉开距离。
不是她告诉他们听到歌声时要闭眼的吗，怎么现在反倒问起来了？
张琪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问道：“学姐，我们的课本呢？”
陈青没有理会。
李冬冬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学姐，你不是说要给我们拿课本吗，东西呢？”
陈青这才有了反应，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课本不是在教室吗？”她一顿，“你们两个不会想逃课吧？”
两个？
卷毛的手心和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她刚出现时也只喊了“李同学，易同学”。
“只有我和冬冬？”卷毛问。
陈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不然呢？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张琪和板寸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恐怕现在已经不在一个空间了。
这个“陈青”已非刚才的陈青。
陈青抬脚向黑暗中走去，卷毛意识到他们要去“上课”了。他屏住呼吸跟在陈青身后，默默祈祷她不要发现悄悄跟在后面的张琪和板寸。
越到深处灯光越暗，经过黑暗中的置物架时，有一缕毛躁的发丝从卷毛的手臂上滑过。他迅速缩回手，疯狂搓着被接触到的那一处皮肤。
架子上盖着一层结满蜘蛛网的白布，但是挡得并不严实。卷毛一偏头，猝不及防与一对发灰的眼睛对视。
妈的，他好像知道刚刚的被偷窥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双手捂嘴堵住涌上喉咙的尖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李冬冬。
身后“咔哒咔哒”响起，置物架瞬间倾斜，白布后的脑袋一颗接着一颗重重砸在地上，睁着无光的眼睛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卷毛和李冬冬同时叫了起来。
回头时，视线已经被置物架的背面挡住。
路被堵死了！
张琪和板寸还没有跟上来。
怪不得陈青没有阻止他们。
冬冬：“你个乌鸦嘴，现在就剩咱俩了。”
卷毛：“靠靠靠，能不能重新分队！”
陈青像个傀儡一样一点一点转过头，抬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们安静。
就算知道是漂亮姐姐演的，李冬冬被她幽幽的眼神盯着的时候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门口到教室短短一段路，几人硬是走出了八百米的感觉，每一步都提心吊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卷毛把前几天放下豪言壮语的自己在心里骂了八百遍，骂到激动处甚至给了自己一巴掌。
咚咚咚——
陈青在教室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一个冰冷严肃的男声回应。
陈青转动把手打开了门，示意两人进去。
教室没有开灯，全靠讲台上摆着的烛台照明。火焰跳动着，光线如同会呼吸一样忽明忽暗。进来后空间并不大，只摆了十张桌子，其中两张上坐着人，一男一女，正转头直勾勾盯着他们。
在其他人的眼神压迫下，两人硬着头皮在最前面的空座位坐下。而陈青这才关好门，绕到了教室的最后排落座。
“现在要干嘛？上课吗？”李冬冬用气音说。
卷毛苦脸回道：“不知道啊。”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重重地用粉笔盒砸在桌子上，暴躁地说：“安静！课下再讨论！”
看着老师在火光映射下凶狠的眼神，卷毛听见自己吸了一口凉气，当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继续上课。大家把书翻到第四十四页。”老师拿起课本，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
卷毛这才注意到，每张桌子上都摆着染血的课本。将课本翻到指定页面，一副张牙舞爪的地狱百态图赫然闯入眼帘。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课文插图。
“《地狱变》？”李冬冬将标题念了出来。
这是芥川龙之介写的短篇小说，卷毛很久以前看过。结局令他映像深刻：父亲看着女儿被烧死的惨状兴奋地找到灵感，最终完成“地狱屏风图”，一日后痛苦自杀。
父亲癫狂状态给当年的他留下阴影。
抬头观察讲台上站着的中年男人，竟逐渐与想象中的父亲重合。卷毛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停止联想。
粉笔在黑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尾音，老师停住手上动作，愤怒地转过身吼道：“谁在弹琴？音乐，我不想听到音乐！”
卷毛也听到了，琴声从教室后方传来，毫无章法，就像是有完全不懂音乐的人把琴键当成键盘敲击。
-
另一边，琴房。
板寸在钢琴上乱敲，而一个与陈青长相相同的红衣女人正在镜子前跳舞，裙摆纷飞如一簇滚滚燃烧的火焰。
如果这是陈青，那么刚刚给卷毛冬冬带路的学姐是谁？
“怎么不弹了？”陈青一边作舞蹈动作一边歪头问道。
张琪想要捂住他的嘴还是晚了一步，“啊，我……”板寸下意识想解释，声音戛然而止。
陈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有人跳舞时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