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仅是赵炅,就是殿内刚才还吵得欢实的文武重臣,也是各自大惊失色,毫不意外李神佑的莽撞了。

    因为这年头,任你是皇宫王府,雕栏画柱。主体建筑都是木材啊,那最怕的就是走水,何况是自焚,那不得备点火油什么的!

    倒是刚才还运筹帷幄的赵炅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喊了一声“德崇”,急匆匆跑出去看。

    驸马都尉王衍庆恍惚记得,这好像是楚王的小名。

    皇帝出去了,大臣们自然呼啦啦全都跟上来了,但见靠近朝阳门处原本的黑暗被大火照的宛如白昼,火舌跳的仿佛比皇宫还高。更让人心惊的是相距那么远,还能不断听到人们哭喊惊呼,这火势必然蔓延开了。

    楚王作为帝王长子,王府自然建在达官显贵处,不少人已经开始担心自家和亲友了。

    也有人心里暗暗腹诽楚王,你不想活了能不能换个死法,不知道大宋和火神乃是孽缘嘛!

    是的,虽然根据五行学说。宋朝乃是火德,连皇帝常服都是大红袍子。但是火神祝融似乎并不想保佑,早在先帝建隆二年春三月,皇宫“内酒坊”失火,烧死了酒工三十多人,宫室上百间,民间也有波及。正在皇宫的赵匡胤吓了一跳,从此防火就成了大宋重要日常工作,故意纵火更是大罪。

    但眼下不是问罪的时候,赵普毕竟历经乱世,稳住道:“快去问开封府,望火楼和救火队可出动了!”

    是的,开封禁火严格,也设置了专门的救火机构。但是黑夜是会阻止人的效率的,半天没人接这位老丞相的话,赵普又看赵炅有些失神,赶紧补救道:“那楚王如何了?可救出来了。”

    “还救什么!”赵炅忽然暴怒,道:“朕都是为了他,......想死就去死!”

    众人尚来不及劝解,忽然赵炅的身体仿佛到了极限,力气被抽干了猛地倒下,多亏后面就是田重进,被他本能扶住了。

    王显顿时如死了亲爹,大喊:“官家,官家不好了,快传太医啊.....”

    一时整个帝国的精英都乱了,真是注定不平凡的夜晚啊。

    好在禁军已经被赵炅全部掌控,众人通知了李皇后,七手八脚把人抬到宫禁交给宦官。太医院呼啦啦出动,折腾到天明终于把人弄醒了。

    这个时候没人敢离开,都等在福宁殿。李皇后根本没有经过大事,真的乱了,历史上她曾经和王继恩合谋,试图拥立楚王,废黜当时的太子赵元侃。但现在却绝没有这个想法,特别是她的有力支持李继隆不再,更是不敢妄动。

    谁都知道官家多么忌讳皇权,宋皇后和赵德昭不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看到赵炅醒了,她是真的哭了啊。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希望丈夫平安。

    赵炅却没有理她,看了一眼群臣,缓缓问:“现在什么时辰了,火灾损失统计出了没有?”

    这话问的倒是正理,但是大家都面露难色,不仅因为还没有统计出来,而且是火灾还在蔓延。

    楚王是救出来了,但是他死志坚定。房子里填满了棉絮食油,北风猛烈,为火势添砖加瓦。天未大明,火势已经从楚王府蔓延到商王府,许王府,渤海郡王府四座府邸。更要命的事许王赵元僖已经进宫哭诉,他的幼子因为惊吓夭折了。

    而排火队和厢军就算拼命,可是人力如何抵得过水火无情。卷地三尺的烈焰怎么也扑不灭,已经吞噬朝天门,波及仪鸾司了。() ()

    中间多少人命更加统计不出来,现在开封府恨不能把黄河之水引过来灭火啊。

    赵炅听李皇后委婉再委婉地说了几句,赵炅闭上了眼睛,道:“楚王如此悖逆,公众纵火,违教背礼,是朕之过也。着及废为庶人,均州安置。”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虽然《刑统》里纵火乃是重罪,但是毕竟没有涉及过皇族啊,何况官家又是那么喜欢楚王。

    柴禹锡跪下道:“陛下开恩,楚王患病,所以犯错。至亲莫过父子,千万不要如此严厉啊!”

    赵炅冷笑,道:“你们是怕我一时冲动对吗?我告诉众位卿家,朕此刻无比清楚,国家多事,容不下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皇长子,早点让他走,还能保住一条命,全了一生父子之情。”

    谁听他说过这样明白却又无情的话,大家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好了,李皇后更是觉得遍地生寒,恨不能逃离。

    就在一片静默里,秘书郎被赵炅催了两遍终于去写圣旨了,却有人忽然反应过来,跪下道:

    “爹爹,大哥犯下大错。儿不敢质疑陛下。可是到底,到底他身体不好,儿求您,等他好一点再让他走吧。”说着砰砰磕了几個头。

    赵炅努力一看,原来是襄王。他长长一叹,道:“那就派人看好他,不要再生事了。你们也都去吧,赶紧救火,多少国家大事等着。”

    那倒真是,内忧外患啊。

    大家也是看赵炅真的一时没事,没有人敢提立储的事,陆续退下,李皇后也想走但又不敢,万幸这个时候有人拯救了她,内史禀报,“启禀娘娘,开宝皇后命人来报,燕国长公主被烧伤,家里不能住了,请她和郡主去瑶华宫暂住。”

    李皇后看向赵炅,殊不知赵炅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说:“随便吧。”

    他这个样子李皇后更是惊吓,难得急智道:“此番宗室伤毀,妾得蒙不弃,奉宗庙衣服。当去抚慰照管,请孙贵妃和邵才人来照顾官家可好?”

    赵炅居然也平静点头,道:“皇后做的对。”

    李皇后赶紧跑了,第一次主动把丈夫让给孙贵妃。

    不过后宫自有规矩,她俩来还需要时间。程德玄再次给皇帝按摩,愁眉不展,却不敢说话。

    但赵炅知道,这个病是遗传的,杜太后就是这样没的。当年若不是兄长犯了头风,他也不会赢。

    他忽然道:“刘廷让,在吗?”

    一直躲在暗处的皇城司使刘廷让赶紧出来半跪,道:“官家,程太医的药已经配好,保证开春之前,永国就能无声无息地死了。”

    反正一个任性的小女孩,要是死在无人照顾的洛阳,就算别人怀疑也没证据。

    “不,再等等。朕……累了。”赵炅忽然怕了,难道从她杀王继恩开始,我的报应就开始了。

    ———

    想不到吧,让赵炅自己承受不住压力脑神经病发。

    但也不是纯粹瞎编,他们老赵家真有这个病史。

    绝命毒师已经决定杀了邦媛了,可是连日来的坏消息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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