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什么!退婚?应可期,你是想气死我吗!”

    应天怀的声音夹杂着怒火,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向地面,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四溅的碎片,在厅堂内回荡。然而,跪在地上的应可期身形未动,脊背挺得笔直,眼帘低垂,嘴角紧抿,一言不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凝重,一位身着华丽的锦缎长裙,发髻上插着几支璀璨的金钗的中年妇人匆匆而入,眼神中满是心疼与焦急,几步上前便将应可期紧紧搂入怀中,手中的帕子轻拭眼角:“哎哟,我的娇娇儿,地上这般凉,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心疼死为娘了。”

    应母拉自己的女儿没拉动,心疼的滴血,对着自家老爷质问:“娇娇哪里错了?你要这般罚她?你还敢扔茶杯!我告诉你,今个你要是伤着我女儿脸,我就把你身上给挠的没块好肉。”

    应父见她来了,坐回了椅子上,语气稍缓,但还是夹杂着怒气:“你看看你惯得好女儿,再过几个月就是出嫁的日子了,她竟然要退婚?你让我如何对裴家交代?对好友裴明交代?对裴璟渊交代?”

    应母闻言,冷笑一声,示意下人清理地上的碎片,随后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语气中颇为不屑:“裴家早已今非昔比,裴明早逝,家族衰败,仅剩裴璟渊母子相依为命。我们应家这些年一直扶持救助,裴明当年的恩情,早已偿还得清清楚楚。如今娇娇正值二八年华,才貌双全,连县令夫人都有意联姻,而那裴璟渊不过是个秀才,字画也换不来几两银子,还要靠我们接济度日。将娇娇许配给他,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应天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柔和地望向被侍女搀扶而起的应可期,眼中满是忧虑:“夫人,裴璟渊这孩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你我都清楚。这些年他虽依赖应家,但从未白拿一文钱,他不仅担任店内账房先生,打理店铺,为我们赚了不少银钱。他未能考取功名,是因为其母病重三年,不得不留在身边尽孝,无法去参加省城乡试。但他担任私塾先生期间,学问可是我们县上公认做的好。只要去参加乡试,必定能挣个功名回来。”

    “至于钱财,我们应家乃玉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家里有矿山,做的还是玉石生意,钱几辈子都用不完,何须计较这些。更重要的还是,裴璟渊对应可期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若担心娇娇的未来,裴璟渊二话不说就愿意入赘应家,与娇娇一同生活在应府,她又怎会吃苦?”

    应母闻言,神色微动,目光转向应可期,见她还是一脸决绝,争执道:“你总归也该听听娇娇的意见,这毕竟是她的婚事。”

    应天怀见状,怒火再次涌上心头,猛地一拍桌案,咳嗽连连:“她的意见?她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才如此任性骄纵。这世间多少女子被自己的父母买卖,只为换些银钱!”

    应母连连给他顺气,应天怀看向自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一阵酸涩,哑声道:我朝女子需严格遵守三从四德,出嫁之后所有的幸福荣辱与你的丈夫息息相关。应期,我们你母亲就你一个独女,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过的好,爹爹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识人有几分眼力。裴璟渊目前不过是龙游浅滩被虾戏,绝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嫁他总归不会差。”

    应可期的心如刀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还是强忍着,坚定地说:“爹,这婚我必须退。”

    应天怀闻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不解与无奈:“女儿啊,看在你父母疼爱你的份上,能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吗?”

    应可期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爹,如果嫁给他,我会死呢?”

    此言一出,应父应母皆是一惊,正欲细问,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裴姑爷到了。”

    应天怀终是爱女心切,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就自行处理吧。”

    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雪,漫天飘洒,如同天地间最细腻的织锦,缓缓铺陈。院中,红梅傲立,花瓣上凝着点点雪珠,更显得其华灼灼,红艳如火,正是踏雪寻梅、赏景抒怀的绝佳时刻。往年这个时刻,她现在和裴璟渊已经堆起了雪人,互相嬉戏。

    书房至大门的距离,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不过几步之遥,但对此刻的应可期而言,像是走了一辈子。

    她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朱红大门,门外景象映入眼帘——裴璟渊静静地伫立,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肩头、发梢,为他平添了几分孤寂与坚韧。万般心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句:“怎穿的这般单薄?”

    裴璟渊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万千霜雪在眸中化成一池春水,璀璨如星河,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温暖而动人。

    裴璟渊嗓音如山间清泉,清澈温润:“一想到来见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冷的,想你的每一秒,心都是热的。”

    应可期闻言,眼眶微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尖锐的指甲不经意间刺入掌心,带来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她轻启朱唇,语气决绝:“裴璟渊,这是你赠我的玉镯,现我将其归还于你,日后便不要再来应府了。

    侍女小翠上前,将包裹好的玉镯递向裴璟渊,但他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定定地望着门内的应可期,眼中满是不解与痛楚:“为何?”

    以往,他出入应府无需通报,今夜却突生变故,让他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已经做好了发生坏事的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件。

    应可期直视着他逼问的目光,没有丝毫逃避和后退,只有这样才能让裴璟渊信以为真:“裴家败落已久,生活清苦,我无法忍受。你即将及冠,现不过一介秀才,还是应府的账房先生,我心高气傲,嫁也要嫁世家贵族,当大夫人。我应家在玉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于你是下嫁,门不当户不对,遭人耻笑。”

    裴璟渊越听脸色越白,他语气不复之前平稳,焦急道:“娇娇…..”

    但话未说完,便被应可期打断:“唯有我父母和夫君才可称呼我的闺名,裴公子,你失了礼数。”

    裴璟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应小姐所说极是,裴某一介布衣,确实高攀。但能否看在多年情分身上,给裴某一些时间,必定风风光光前来求亲。我对应小姐倾慕已久,日月可鉴,此生非卿不娶。”

    应可期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裴公子熟读诗书应当知道,红颜易老。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她不敢看裴璟渊落寞难过的视线,对侍女吩咐道:“还不快把手镯还给裴公子?”

    裴璟渊未动,他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件上好的白狐斗篷:“应小姐自幼身子弱,畏寒。大夫说这白狐狸皮保暖最佳,我前些日子去山上猎了几头狐狸,制成了斗篷。谢应家多年帮扶,还望小姐收下。”

    越是亲密之人,越知道如何戳其痛处,应可期用极其挑剔的眼光扫过白狐斗篷,语气中满是轻蔑:“劳公子有心,只不过前几日县令公子说,要为我建一座暖阁,内设温泉,用以去除体内寒气。”

    少时他们二人谈论诗书,最厌恶之人奢侈腐败之人,每每谈论无不义愤填膺。是以,应家虽富,不过家宅一座,再无其他。

    应可期猜测裴璟渊可能会对她失望,亦或者气愤,但这人只是点了点头,温柔道,“应小姐身娇体弱,理应如此。至于玉镯,乃家母亲手所赠,裴某无法做主收回。”

    应可期被他这副无赖模样气笑了,裴母三年前便去世了,当年还是她跟裴璟渊一同守的灵。

    应可期咬了咬牙,一狠心,询问道:“是不是赠与我,就由我处置?”

    裴璟渊的回答坚定:“自然。”

    啪嗒一声,玉碎声响起,裴璟渊难以置信的看向应可期。碎玉飞溅,眼前一片模糊。

    裴璟渊觉得这碎片一定是穿过了□□,划烂了他的心,不然怎么会这痛。

    应可期声音比冰雪还要寒凉:“玉碎情断,你我二人再无关系。

    朱红色的大门轰然关闭,厚重的木扉将内外世界隔绝,留下一道细长的门缝,仿佛是窥探命运的缝隙。

    应可期回眸,目光透过这道狭缝,定格在裴璟渊那孤寂的身影上。他正低头,一片片拾起散落满地的玉镯碎片,单薄而倔强的背影,在昏黄的光影下拉长,更添几分凄凉与无助。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着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借此来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泪水突破了眼眶的束缚,沿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被寒风吞噬。

    红梅傲立枝头,花瓣上似乎都沾染了她的悲痛,瓣瓣飘落。而她的脸色,在这红艳艳的对比下,显得异常苍白,宛如冬日里最早飘落的一片雪花。

    父亲所言,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她怎会不懂?甚至她还知道,裴璟渊这个落魄少年未来必定权倾天下。

    应可期没有说假话,她嫁给裴璟渊真的会死。

    只因前世死去之后,有朦胧的光团告知于她,你夫君裴璟渊拿的乃是龙傲天的剧本。龙傲天有一个特点,就是年少身世凄惨,前期跟他扯上关系的人必死。

    前世她顺利嫁给裴璟渊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很是幸福。

    可三月之后,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贼人,闯入他们二人的新家,一顿扫荡屠杀。

    她为了不受辱,一头撞死在石柱上,鲜血比窗户上没摘下的囍字还要红。

    母亲得知噩耗,当场心悸突发,驾鹤西去。父亲受不了打击,变卖家产追查歹人,始终没有结果,含恨而终。

    应可期问自己,爱裴璟渊吗?答案是肯定的,爱得深沉,爱得决绝。心中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这份爱,倘若要以双亲的鲜血为代价,她宁愿选择放手,让爱成为心底最深的遗憾,也不愿让它成为毁灭的源头。

    裴璟渊站在摔碎玉镯的地方,看着地上的青色的粉末,可见摔玉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哪怕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青紫,还是执意要寻找到每一块碎片捡起来收好。等找到所有碎片,已是半夜,白雪已满头。

    来时,不知何为风雪。

    归时,原已风雪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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