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本就一直留意着沈芸,傅诗语的偷袭早令她察觉,她面色一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咔嚓 ”一下便扭断了傅诗语的手腕,那近在咫尺的匕首当即哐当掉了下来。

    而王府的侍卫们这时已将伤马制伏,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心神俱是一颤,警惕地看着傅诗语,眼里杀气腾腾。

    面前这形容略显狼狈的女子,眉目凶狠狰狞,似要置凌王爱妾于死地,他们本就奉命保护沈芸,今日若是沈芸有什么差池,他们只怕人头不保!

    听琴虽折断了傅诗语的手腕,却没有放开她。傅诗语痛得脸色大变,她自幼被人恭着敬着,宠着爱着,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当即破口大骂道:“ 你这贱婢,还不快放了本小姐,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 你欲行刺我家夫人,还想放了你?办不到! ”听琴冷觑她一眼,唤来一个侍卫要他将人带回王府,听候祁无郁发落。

    “ 不过一个贱妾,本小姐想杀就杀,还要你管。 ”傅诗语咬牙切齿道,看向一旁的沈芸眼里尽是遮不住的恨意:“ 我乃即将进府的准凌王妃,你们未来的当家主母,确定要为一个贱妾得罪于我? ”

    侍卫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上前的那个更是脚下一顿,有些迟疑的模样。一下看看沈芸,一下又看看听琴,似拿不定主意。准凌王妃……这看着有些疯癫的女子竟是丞相府那位嫡小姐?可若真是,也的确不能明着得罪一个未来主母啊。

    听琴心底虽有些惊讶,但面色依旧不变:“ 不管是谁,都要带回去由王爷处理,莫忘了你们如今的职责是什么。”

    这话一出,侍卫神情当即一凛,也不再迟疑,径自拖拽着傅诗语离去了。

    傅诗语没想到自己亮出身份这群不长眼的奴才依旧敢如此对待她,气得七窍生烟:“ 你……你们这些贱人!我定要你们好看,我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

    沈芸只冷冷看着,也不制止,对于一个想要杀害她的人,她可生不出什么好心肠。没想到此女就是那个美艳毒妇口中所说的女儿,更是祁无郁不久将来的正妻王妃。

    心头到底染上一层阴霾,傅诗语明显和她那蛇蝎母亲一样,对她充满了恶意。还没嫁给祁无郁便能明目张胆地想要加害她,若是过了门,她怕是不知会遭受多少种阴私手段。沈芸厌弃地想着。

    傅诗语对她仇恨不已,其实她能理解,与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任谁都不会乐意,可这也不是她想要她死的理由。

    有谁是天生甘愿做妾的。

    她的生母曹姨娘便是父亲的妾室,却常年被父亲的正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姨娘身上的奇毒,怕就是大夫人暗中加害的,多年来饱受病痛的折磨,生不如死。她一路看过来,绝不为妾这个念头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可到头来还是事与愿违,在她即将与心上人成婚的时候,偏偏出现了祁无郁这个变故!

    她无法想象未来水深火热的王府生活,可若那些人依旧想要置她于死地的话,她也不会再束手就擒。她一点也不想死,她一定会活着逃离凌王府,这个令她窒息,怨恨的地方。

    见沈芸一直沉默不语,听琴只以为她方才受了些惊,便开口安慰道:“ 夫人放心,就算她真是傅家小姐,以王爷对您的喜爱和在意,她定无法对您怎么样。”

    “ 是吗。”帷帽下遮了面容的沈芸不置可否,语气极淡。

    听琴一直谨记着,她既被凌王赏赐给了沈芸,那便是沈芸的人。不说傅诗语还未过门,哪怕真的成为了凌王妃,她也依旧只是沈芸的奴婢,这是她几次进出暗宫得出的教训。唯有沈芸好,她也才能好。

    故而听琴笑着又道:“ 当然了,以奴婢对王爷的了解,这傅小姐今次怕是讨不着好。”

    ——

    “ 你们敢?! ”王府内,传出凄厉的尖叫。

    此时的傅诗语也很是怀疑人生。

    她先是被祁无郁命侍卫押进水牢里,结实的麻绳紧紧捆绑住她的双腕,她被高高吊在半空,脚下是一片的水,那吊绳一松,她整个人便沉入水里,连脑袋都尽皆淹没了。

    强烈的窒息感折磨得她痛不欲生,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拉上去,可根本没等她缓过劲儿来,她就再次被投进水中,如此往复循环,原本恶语不断的傅诗语已是一丝两气,红唇微不可觉地颤抖着,面色惨白狼狈。

    最后,女子被拖了上来,像丢弃垃圾一般被随意丢在了地上。

    穿着一袭华贵紫袍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而后他低下头亲了亲里怀里的姝色少女,语气悠然道:

    “ 怎么样,芸芸,出气了没? ”

    沈芸看着傅诗语奄奄一息的模样,早没了方才的嚣张与不可一世,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是心底生出丝丝寒意。她回来凌王府没多久,便被祁无郁带到这里,说是要请她看一场“ 好戏 ”。

    这所谓的“ 好戏 ”便是将他未来的妻子置于人前狠狠地羞辱、折磨一番,据说两人自小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却依然能如此狠下心肠不留一丝情面,可见他的手段是如何的残忍,为人是多么的冷酷绝情。

    不由想到那次的鞭挞,以及腿内侧那明晃晃的烙印,沈芸脸色也白了几分。

    衣冠楚楚的男人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惧意,倒是微微笑了起来,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小手:“ 芸芸,你放心,若是听话,爷永远不会如此待你。 ”

    沈芸用力抓着他的衣衫,又长又翘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下。

    彼时的傅诗语浑身湿透,满是狼藉。趴在地上的她稍一抬头,两人亲密的动作当即刺痛她的双眼。祁无郁自幼便跟着月夫人学医毒之术,而她作为月夫人的女儿,对他的接触算是颇多的。

    正因从小接触这个名满大祁的凌王殿下,她久而久之便察觉出了他的虚伪表象。什么温和有礼,端方雅正,全都是他虚假的一面!冷酷残暴,唯我独尊才是真实的祁无郁!

    明明是未婚夫妻,可他待她从来都是疏离漠然,不管她如何讨好,他皆是无动于衷,她受不了便与母亲闹,想拿母亲压他,却被他疯狂报复,吃了不少苦头。她是又惧又怕,此后便歇了那颗心。

    父亲暗暗透露于她,说他未来会荣登大宝;而母亲也说,他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既然不能得到他的心,那就要成为他身边最尊贵的女人。有着父亲和母亲的协助,未来怎么也不会差。傅诗语如此安慰自己,却不曾想到半道杀出一个沈芸来。

    看到祁无郁面对沈芸时眼底不经意流露的温情,不同于往常那虚假的表象,傅诗语知道,这分明是他对眼前女子喜爱到了极点的模样。

    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她得不到的爱,甚至她的身份也……

    上辈子的傅诗语无法接受这巨大落差,着了魔般想要置沈芸于死地,想着若是沈芸没了,那一切也该能恢复初始,却不曾想,没了月夫人庇护的她被喜欢的人施以剥皮之刑,活活痛死,这叫她如何不恨!

    如果沈芸不曾出现,那她就是永远的相府嫡小姐,尊贵无比的凌王妃!

    也幸好,如今沈芸的真实身份似还没人察觉。傅诗语眸中泪珠隐现,受伤不已地看着祁无郁道:“ 凌王哥哥,你这般对我,对得起我娘亲吗? ”

    既哀且怨的声音幽幽响起,祁无郁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一个她般冷觑她一眼,一挥袖,道道气劲便化成几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傅诗语被打得头都偏到一边,双眸瞪得很大。

    却见祁无郁阴沉的声线从他口中吐出:“ 我告诫过你,不要管我的事,你今天这一出,是当我死了是吗,嗯? ”

    傅诗语捂着红肿的脸颊,泪水簌簌地落。“ 你好狠! ”她悲痛道,视线又转向沈芸:“ 她到底哪点好,值得你如此维护。”

    沈芸触到傅诗语那满是怨恨的目光,作害怕状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男人怀里,那搂着她后背的手便倏然一紧,抚慰似的拍了拍。

    傅诗语看着更觉气了。

    男人森冷的目光看过来,那视线让傅诗语头皮一阵阵发麻。

    “ 你还想要眼睛的话,就把你的眼神收敛起来。 ”他的唇角勾着冷冷的笑:“ 再过不久你就是凌王妃了,大度一点,芸芸不过一个侍妾,碍不着你什么。你这模样,啧,着实丑陋。”

    傅诗语看到他眼底暗藏的嗜血戾气,吓得连忙捂上双眸。

    祁无郁转而对侯在一旁的原陶淡淡道:“ 带客人进来,别让她等急了。”

    原陶应声退下,不一会儿,月夫人便阴沉着脸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得知爱女偷溜出府,还在朱雀大街闹了一通被凌王府的人抓走后,她当即坐不住赶了过来,却在王府里被一众影卫拦下。

    这些影卫皆出自暗宫,曾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如今却完全不再听从她的号令,这让月夫人悚然一惊。

    祁无郁瞧见她阴沉的脸色,却是微微笑了笑,说道:“ 夫人,那群奴才没有为难您吧。 ”

    月夫人一看到地上的女儿,心下便是一痛,忙不迭抱起了她。此时听到祁无郁开口,她这才看向他,恨道:“ 你的奴才你自然知道。”

    祁无郁悠悠道:“ 是啊,之前认不清主子的那些全都处死了,剩下的自然是忠心的。 ”

    月夫人闻言,脸色愈加难看。她原是暗宫老宫主,后来将暗宫交给了唯一的弟子即祁无郁。便是她将权尽皆交了出去,那些影卫也依旧视她为主,可如今……! 她总算知道这冷酷绝情的徒儿那日对她所说的那句后面会来找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可真是她的好徒弟啊,青出于蓝胜于蓝。月夫人森然笑着。紧抱的女儿一直抽噎着可怜兮兮地喊“ 娘亲,诗语疼…… ”

    月夫人狠狠剜了一眼坐在祁无郁怀中的沈芸,沈芸便只觉有道骇人视线倏然落在她身上,令她脊梁骨不由一阵发冷。

    “ 无郁,你最好将这小贱种看得牢牢的,别给我弄死她的机会。”

    月夫人不知,此话一落她怀中的傅诗语有一瞬惊得微微放大双眸。

    祁无郁面色霎时一沉,面无表情道:“ 夫人,一个活着的凌王妃,还是死了的凌王妃,您也自己选一下。 ”

    “——你!”月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可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弟子啊!”说完,便一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芸抬起了头,看着月夫人离去的背影,哪怕在盛怒中也将怀里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抱紧了,生怕不小心碰到哪儿令她更疼。

    这让沈芸无端想起了师娘,她的师娘也是这般疼爱她的师姐。两个面容近乎一样,性格却完全不同的女人在对待子嗣的时候并无什么差别。

    傅诗语将下巴枕在妇人的肩膀处,一双眼睛倏然对上沈芸,眼里晦暗不明。

    回到丞相府,月夫人越为女儿敷着伤药,越是心疼不已。

    傅诗语哭着道:“ 娘亲,凌王哥哥实在可恶,都怪那个贱妾,你一定不要放过她,为女儿报仇雪恨! ”

    月夫人神色幽深,眼里同样一派狠意:“ 女儿放心,为娘何曾放过那些欺你的人,更何况是那小贱种。 ”

    傅诗语心下一定,向着她的月夫人,可真好啊。于是她搂着母亲撒娇道:“ 那我要她马上死,女儿一想到那贱妾,就痛苦极了。只要她活着一刻,女儿便痛不欲生一刻。”说着又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月夫人擦着她的眼泪,连忙哄道:“ 好好好,我儿莫哭,哭得为娘心都要碎了。”

    当晚沈芸做了噩梦,梦里有道阴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渗人极了。她的眼角无意识地流下眼泪,不知为何,心痛得很。或许是想到了孺慕的师娘,也或许是想到了自身前途不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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