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强求
金光羽早就发现，沈玉其实没什么心机。
就算不说，连师父特意私下给的神器，白檀看见说师父偏心，她都能碎四半均分给四个人这种事。
绫罗曾经讲过这样一件事。
她是飞鱼密卫，职责就是服侍云宫里面云流浪破和沈玉二人，不许旁人来惊扰他们的生活。
飞鱼密卫人数不少，都是炼气士，身有不凡，精挑细选出来，都是能干又忠心的人。
但人多手杂，难免就有办砸差事的时候。
尤其云宫在世人传闻中，简直是无有不应的神仙圣地。
只每月初一十五开门，是没办法满足那些来找云流浪破许愿的人们的。
总有许多人想要在云宫不开门的那些时间里，强闯宫门。
云流浪破既然是那样善良慈悲的仙人，就不会坐视人们受苦受难不管，所以只要闯过宫门，见到云流浪破，自然就能得偿所愿。
他们是这样想的，于是闯宫门的人就多。
飞鱼密卫千防万防，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就有一次被一个年轻男人闯了进去，他没有见到云流浪破，因为云宫很大，但他见到了沈玉，因为沈玉喜欢在云宫里面乱跑。
云宫说是属于云流浪破的宫殿，但云流浪破是个孤僻的人，无事的时候，他基本不说话也不动弹，金光镜说这是因为仙人无情，就金光羽看，其实他师父和石头也没什么两样。
而沈玉却毕竟是个新鲜的活人。
云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沈玉的影子。
那年轻的男人趁着飞鱼密卫疏松防备的空隙翻墙而过，就看到沈玉背着手看他。
他立刻就跪下来求药。
他言辞恳切，说家中老母染了疫病，已然垂死，求一活命灵药。
沈玉想了想，说：“其实你也不用着急，就算是你妈果真死了，你保管好尸体，六日后就是十五，你再带她来云宫，死而复生也不难。”
那男人却只是垂泪。
“生死间有大恐怖，我们做儿女的，能有一丝希望，活着总比死了强。”
他执意要求，沈玉就问过他老母的病情，回头从丹房中取了药来给他。
但六日后云宫开门，却又见到他来问云流浪破求药。
原来那日沈玉给他的药，他没有给老母吃，而是转头拿去卖掉，换了好几千两银子。
云宫出来的丹药……总是很贵。
平日初一十五开门时候，病人拖到跟前，云流浪破才治，没有一粒丹药是浪费的。
但那人闯入宫门，情况却又有所不同。
当时金光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想，这人也是家里确实有人生病，不算是纯骗药来的，不然那才真是让沈玉吃了好大一个亏……
沈玉自己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这件事本身就是她自己告诉绫罗的，当个玩笑，说那人还挺机智。
绫罗听说之后，当时头皮都麻了。
飞鱼密卫那时候将散落在全天下的力量都收拢到东都来。
原本到处派出去求仙问道的几千人，在云流浪破天降之后，就只做这一件事，还给做砸了。
绫罗就先将这件事告诉了金光羽，求他为她在金光镜面前说情。
金光羽听说这件事之后，连夜赶去嘲笑沈玉。
“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你看他们在师父跟前诚心参拜，不过是因为师父握着他们身家性命罢了。”
“他们在你面前表现得好像自己很老实，但绝大部分人都不是真的老实。”
沈玉轻哼一声，说：“我只是难免有些担心…再说，就算是被骗了，但万一他没骗我呢？”
“所以你是明知道情况不太对，但还是一个跟头扎进去啦？”
金光羽从背后拿出一粒丹药，在手中扔高高。
沈玉目露诧异之色，在那枚丹药落下时，抬手抢了过去。
“这不是……”
金光羽笑道：“就是你给他那枚丹药。”
沈玉可能不在意几枚丹药，外人眼中，死而复生的丹药必然是绝顶神异之物，价值万金。
但云流浪破的丹房里面，这样的丹药，堆积如山，沈玉如果愿意开口要，云流浪破只用再开一次炉，一次能成丹几万粒。
然而这不仅仅是丹药的事情。
金光羽道：“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他骗了你，就是骗了我，我日后可是要继承我父皇的帝位，与朝堂百官，后宫外戚，地方百姓都勾心斗角的人。”
“让人知道这种人也敢在我头上动土，以后是个人都敢扒拉我的头发，那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沈玉蹙眉：“就只是一枚丹药而已，有这么严重？”
金光羽道：“就有这么严重。”
沈玉耸耸肩，说：“我觉得你有些夸大其词。”
金光羽道：“哪里有啦，我是你朋友还是他是你朋友，你这么向着他说话。”
沈玉叹了口气，就没再继续说话了。
或许是因为云宫太过冷清寂寞，她其实相当珍惜她在东都的三个朋友。
*
观心崖下，红景天问绫罗要来一个空茶杯。
然后指尖轻轻敲一敲杯沿，一缕鲜血滴落，转眼杯中就满着红色的茶水。
她托着茶杯喂怀里的大猫。
这大猫自然是她回东都时所带的斑斓猛虎化形。
金光羽早知道这老虎算是个妖怪，却没想到红景天竟然用鲜血来喂它。
“这东西吃惯了你的血，不会要吃人吧。”
红景天笑道：“它吃人，难道我就不吃人了么？我在伏妖天堑那里呆了四年，难道是靠茹素念佛活到现在的？”
她只是开个玩笑。
于她而言，杀戮是常有的事情，但伏妖天堑的战线，却也没有艰难到要吃人的地步。
很快她就解释道：“东都的灵气与伏妖天堑不同……它无法吸收东都的灵气，有些虚弱，我用鲜血为它补充一下力量。”
金光羽摸了摸下巴，狐疑道：“灵气与灵气还能有所不同？”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金光镜，还是云流浪破，都从未对他们说起过。
红景天道：“这世上许多离奇神异之事，我们身处其中，就像是盲人摸象……根本无从见得全貌。”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金光羽心里一想，倒也是。
在云流浪破天降之前，就连富有四海，权威赫赫的金光镜，也无从得知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可言。
但就现在来看……云流浪破他似乎也并非神仙。
有人说，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金光羽却觉得，站得越高，所见到的，不能理解的事情就越多……
许多事情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你不能强求真相。
这是金光镜教过他，日后红尘为帝，最重要的一课。
哪怕是皇帝，转身未着眼时候，一个杯子碎掉了，也没办法确定，那杯子到底是被人无意带倒的，还是风吹落的，亦或者是有人故意摔碎的。
如果沈玉不是沈玉。
金光羽可能也会就按照白檀与胡丞相所言……顺手推舟，早早盖棺定论了。
罪人伏诛，不必多生枝节。
但沈玉就是沈玉。
所以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一定要强求一个真相。
*
观心崖再启动时。
沈玉背着手混在一圈儿热闹的人群当中。
人群正中心，是衙门张贴的巡捕文书。
“嚯，这人是谁，怎么一口气把大盗王五的位置都给顶了。”
“大盗王五一口气被通缉了十几年了，十几年都是通缉榜上最显眼的那个人。”
“十几年过了，竟然还有人比他还厉害呢？”
“你们看花红——我的老天爷呀！杀了沈玉能升一品大员！当今朝廷总共也才几个一品大员啊。”
新发布的巡捕文书，占据正中间最显眼位置的那个人，赫然便是沈玉。
通缉令写的语焉不详，只有头像画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和沈玉足有十二分像。
但沈玉就站在人群当中，那群人仔仔细细看了通缉令，对悬赏花红的一品官位眼红心动不已，都认认真真记下她的脸。
却没有一个人转头看见沈玉就站在他们中间。
沈玉看着那张通缉令，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心中不知想着什么，一直到所有人都散尽了，又到深夜，宵禁来了，街上的人也散尽了。
更夫提着烛龙，已经开始了夜巡。
她还一动不动。
梆子声响回荡在安宁的夜空中。
那更夫路过城门处看见她，细细端详着，主动搭话道：“夜深露重，姑娘独自在此伫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玉转过脸去看他。
只见那更夫是个皮肤粗糙的中年男子，又矮又黑，五短身材……
但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定睛再看时，就见他真容。
其实是个威严且俊美的青年男子，身着华美的青云长袍，头顶两只鹿角，腰间配一柄龙纹长剑。
他语气虽然柔和可亲，但外表却简直如同庙宇中的神像一般令人敬畏。
沈玉仰头看去。
见他头顶一片紫气连通天际。
“你……”沈玉道：“你身为正神，怎么夜里在这里打更。”
那更夫有些动容。
“你……你有些脸熟。”他喃喃道，转头仔细看过了一旁的通缉令，又转头来看沈玉，良久，蹙眉道：“抱歉，我认不得人脸，你就是那杀掉了云流浪破的沈玉？”
“这世上一眼能看破我真身的人，也不过就只有那几个，想来你应该是沈玉没错了。”
沈玉：“……”
沈玉说：“不，你认错了，我是沈郁，郁郁的郁。”
“我们虽然都是人类，而且名字也很像，甚至还长着差不多的脸，但我们不是一个人。”
“沈玉是很可恶的人，做错了许多事，许多人都讨厌她，所有人都想杀了她，我可不是她。”
那更夫又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久。
才终于放弃了思考。
“无论你是谁，深夜不归，想来是遇到了一些难处吧。”
沈玉看着他：“就算我遇到了一些难处……难道你要帮我？”
那更夫说：“我是林三，不，你既然见到我的真身，那我该告诉你我的真名。”
“我是此城百姓所供奉的土地神，琳琅天，夜里我就在城中做更夫。”
“作为更夫，夜巡时候遇到走失的人类，将他们送归家中是我的职责。”
“那要是没有家了呢？”
琳琅天道：“那也得将人安顿下来，不能让人在街上乱跑。”
“但你应该不算是人类。”
他仰头想了想：“作为本城的土地神，有外来正神途经此地，我也要做好招待的义务……吧。”
沈玉问：“什么叫……吧？你好像很不确定的样子。”
琳琅天道：“抱歉，我庇护本城两百余年了，总共只遇到一次外来正神过境。”
沈玉睁大了眼睛。
“这天下有那么多神仙？”
琳琅天说：“我也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个神仙，我从未离开过此地，算上你，两百年，我总共见过两个同我一样的神仙而已。”
就算不说，连师父特意私下给的神器，白檀看见说师父偏心，她都能碎四半均分给四个人这种事。
绫罗曾经讲过这样一件事。
她是飞鱼密卫，职责就是服侍云宫里面云流浪破和沈玉二人，不许旁人来惊扰他们的生活。
飞鱼密卫人数不少，都是炼气士，身有不凡，精挑细选出来，都是能干又忠心的人。
但人多手杂，难免就有办砸差事的时候。
尤其云宫在世人传闻中，简直是无有不应的神仙圣地。
只每月初一十五开门，是没办法满足那些来找云流浪破许愿的人们的。
总有许多人想要在云宫不开门的那些时间里，强闯宫门。
云流浪破既然是那样善良慈悲的仙人，就不会坐视人们受苦受难不管，所以只要闯过宫门，见到云流浪破，自然就能得偿所愿。
他们是这样想的，于是闯宫门的人就多。
飞鱼密卫千防万防，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就有一次被一个年轻男人闯了进去，他没有见到云流浪破，因为云宫很大，但他见到了沈玉，因为沈玉喜欢在云宫里面乱跑。
云宫说是属于云流浪破的宫殿，但云流浪破是个孤僻的人，无事的时候，他基本不说话也不动弹，金光镜说这是因为仙人无情，就金光羽看，其实他师父和石头也没什么两样。
而沈玉却毕竟是个新鲜的活人。
云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沈玉的影子。
那年轻的男人趁着飞鱼密卫疏松防备的空隙翻墙而过，就看到沈玉背着手看他。
他立刻就跪下来求药。
他言辞恳切，说家中老母染了疫病，已然垂死，求一活命灵药。
沈玉想了想，说：“其实你也不用着急，就算是你妈果真死了，你保管好尸体，六日后就是十五，你再带她来云宫，死而复生也不难。”
那男人却只是垂泪。
“生死间有大恐怖，我们做儿女的，能有一丝希望，活着总比死了强。”
他执意要求，沈玉就问过他老母的病情，回头从丹房中取了药来给他。
但六日后云宫开门，却又见到他来问云流浪破求药。
原来那日沈玉给他的药，他没有给老母吃，而是转头拿去卖掉，换了好几千两银子。
云宫出来的丹药……总是很贵。
平日初一十五开门时候，病人拖到跟前，云流浪破才治，没有一粒丹药是浪费的。
但那人闯入宫门，情况却又有所不同。
当时金光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想，这人也是家里确实有人生病，不算是纯骗药来的，不然那才真是让沈玉吃了好大一个亏……
沈玉自己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这件事本身就是她自己告诉绫罗的，当个玩笑，说那人还挺机智。
绫罗听说之后，当时头皮都麻了。
飞鱼密卫那时候将散落在全天下的力量都收拢到东都来。
原本到处派出去求仙问道的几千人，在云流浪破天降之后，就只做这一件事，还给做砸了。
绫罗就先将这件事告诉了金光羽，求他为她在金光镜面前说情。
金光羽听说这件事之后，连夜赶去嘲笑沈玉。
“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你看他们在师父跟前诚心参拜，不过是因为师父握着他们身家性命罢了。”
“他们在你面前表现得好像自己很老实，但绝大部分人都不是真的老实。”
沈玉轻哼一声，说：“我只是难免有些担心…再说，就算是被骗了，但万一他没骗我呢？”
“所以你是明知道情况不太对，但还是一个跟头扎进去啦？”
金光羽从背后拿出一粒丹药，在手中扔高高。
沈玉目露诧异之色，在那枚丹药落下时，抬手抢了过去。
“这不是……”
金光羽笑道：“就是你给他那枚丹药。”
沈玉可能不在意几枚丹药，外人眼中，死而复生的丹药必然是绝顶神异之物，价值万金。
但云流浪破的丹房里面，这样的丹药，堆积如山，沈玉如果愿意开口要，云流浪破只用再开一次炉，一次能成丹几万粒。
然而这不仅仅是丹药的事情。
金光羽道：“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他骗了你，就是骗了我，我日后可是要继承我父皇的帝位，与朝堂百官，后宫外戚，地方百姓都勾心斗角的人。”
“让人知道这种人也敢在我头上动土，以后是个人都敢扒拉我的头发，那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沈玉蹙眉：“就只是一枚丹药而已，有这么严重？”
金光羽道：“就有这么严重。”
沈玉耸耸肩，说：“我觉得你有些夸大其词。”
金光羽道：“哪里有啦，我是你朋友还是他是你朋友，你这么向着他说话。”
沈玉叹了口气，就没再继续说话了。
或许是因为云宫太过冷清寂寞，她其实相当珍惜她在东都的三个朋友。
*
观心崖下，红景天问绫罗要来一个空茶杯。
然后指尖轻轻敲一敲杯沿，一缕鲜血滴落，转眼杯中就满着红色的茶水。
她托着茶杯喂怀里的大猫。
这大猫自然是她回东都时所带的斑斓猛虎化形。
金光羽早知道这老虎算是个妖怪，却没想到红景天竟然用鲜血来喂它。
“这东西吃惯了你的血，不会要吃人吧。”
红景天笑道：“它吃人，难道我就不吃人了么？我在伏妖天堑那里呆了四年，难道是靠茹素念佛活到现在的？”
她只是开个玩笑。
于她而言，杀戮是常有的事情，但伏妖天堑的战线，却也没有艰难到要吃人的地步。
很快她就解释道：“东都的灵气与伏妖天堑不同……它无法吸收东都的灵气，有些虚弱，我用鲜血为它补充一下力量。”
金光羽摸了摸下巴，狐疑道：“灵气与灵气还能有所不同？”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金光镜，还是云流浪破，都从未对他们说起过。
红景天道：“这世上许多离奇神异之事，我们身处其中，就像是盲人摸象……根本无从见得全貌。”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金光羽心里一想，倒也是。
在云流浪破天降之前，就连富有四海，权威赫赫的金光镜，也无从得知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可言。
但就现在来看……云流浪破他似乎也并非神仙。
有人说，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金光羽却觉得，站得越高，所见到的，不能理解的事情就越多……
许多事情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你不能强求真相。
这是金光镜教过他，日后红尘为帝，最重要的一课。
哪怕是皇帝，转身未着眼时候，一个杯子碎掉了，也没办法确定，那杯子到底是被人无意带倒的，还是风吹落的，亦或者是有人故意摔碎的。
如果沈玉不是沈玉。
金光羽可能也会就按照白檀与胡丞相所言……顺手推舟，早早盖棺定论了。
罪人伏诛，不必多生枝节。
但沈玉就是沈玉。
所以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一定要强求一个真相。
*
观心崖再启动时。
沈玉背着手混在一圈儿热闹的人群当中。
人群正中心，是衙门张贴的巡捕文书。
“嚯，这人是谁，怎么一口气把大盗王五的位置都给顶了。”
“大盗王五一口气被通缉了十几年了，十几年都是通缉榜上最显眼的那个人。”
“十几年过了，竟然还有人比他还厉害呢？”
“你们看花红——我的老天爷呀！杀了沈玉能升一品大员！当今朝廷总共也才几个一品大员啊。”
新发布的巡捕文书，占据正中间最显眼位置的那个人，赫然便是沈玉。
通缉令写的语焉不详，只有头像画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和沈玉足有十二分像。
但沈玉就站在人群当中，那群人仔仔细细看了通缉令，对悬赏花红的一品官位眼红心动不已，都认认真真记下她的脸。
却没有一个人转头看见沈玉就站在他们中间。
沈玉看着那张通缉令，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心中不知想着什么，一直到所有人都散尽了，又到深夜，宵禁来了，街上的人也散尽了。
更夫提着烛龙，已经开始了夜巡。
她还一动不动。
梆子声响回荡在安宁的夜空中。
那更夫路过城门处看见她，细细端详着，主动搭话道：“夜深露重，姑娘独自在此伫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玉转过脸去看他。
只见那更夫是个皮肤粗糙的中年男子，又矮又黑，五短身材……
但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定睛再看时，就见他真容。
其实是个威严且俊美的青年男子，身着华美的青云长袍，头顶两只鹿角，腰间配一柄龙纹长剑。
他语气虽然柔和可亲，但外表却简直如同庙宇中的神像一般令人敬畏。
沈玉仰头看去。
见他头顶一片紫气连通天际。
“你……”沈玉道：“你身为正神，怎么夜里在这里打更。”
那更夫有些动容。
“你……你有些脸熟。”他喃喃道，转头仔细看过了一旁的通缉令，又转头来看沈玉，良久，蹙眉道：“抱歉，我认不得人脸，你就是那杀掉了云流浪破的沈玉？”
“这世上一眼能看破我真身的人，也不过就只有那几个，想来你应该是沈玉没错了。”
沈玉：“……”
沈玉说：“不，你认错了，我是沈郁，郁郁的郁。”
“我们虽然都是人类，而且名字也很像，甚至还长着差不多的脸，但我们不是一个人。”
“沈玉是很可恶的人，做错了许多事，许多人都讨厌她，所有人都想杀了她，我可不是她。”
那更夫又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久。
才终于放弃了思考。
“无论你是谁，深夜不归，想来是遇到了一些难处吧。”
沈玉看着他：“就算我遇到了一些难处……难道你要帮我？”
那更夫说：“我是林三，不，你既然见到我的真身，那我该告诉你我的真名。”
“我是此城百姓所供奉的土地神，琳琅天，夜里我就在城中做更夫。”
“作为更夫，夜巡时候遇到走失的人类，将他们送归家中是我的职责。”
“那要是没有家了呢？”
琳琅天道：“那也得将人安顿下来，不能让人在街上乱跑。”
“但你应该不算是人类。”
他仰头想了想：“作为本城的土地神，有外来正神途经此地，我也要做好招待的义务……吧。”
沈玉问：“什么叫……吧？你好像很不确定的样子。”
琳琅天道：“抱歉，我庇护本城两百余年了，总共只遇到一次外来正神过境。”
沈玉睁大了眼睛。
“这天下有那么多神仙？”
琳琅天说：“我也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个神仙，我从未离开过此地，算上你，两百年，我总共见过两个同我一样的神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