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升旗仪式后,沈明黛就匆忙离开了首都,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容宗宇拨通过无数次电话,却迟迟等不到回应,他也不是没有问过沈家是否知道沈明黛的下落,但是无一例外,都是石沉大海。

    在所有答案都呼之欲出的时候,考卷却被收回,答题者只能被判为不合格。

    “你熬了一个通宵,却只是陪明黛去看升旗仪式?”闵溪华坐在副驾驶上,看向容宗宇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了?”容宗宇专注开车,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闵溪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

    “你说,你只把我当妹妹,所以不会和我在一起。那你会熬一个通宵陪我看升旗仪式吗?”闵溪华的话就像是一枚深水炸弹一样,重重砸在容宗宇的心里。

    “溪华,你也不会熬一个通宵就为了看一次升旗的,你们是不一样的。”容宗宇仔细思考陪闵溪华看一次升旗的可能性,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是啊,我们是不一样的。”闵溪华微微叹了口气。“明黛在你这里,就是有特权的,我不认为,这可以用妹妹来解释。你喜欢她对不对?”

    车厢里沉默许久,容宗宇才开口,“对。”

    “真伤人啊,你还不如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了。”闵溪华转向车窗,思虑了片刻,继续说,“你早就知道,要是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刨根问底。”

    闵溪华叹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再想下去就一定会越来越生气,“其实,我猜得到她为什么离开首都,你舍得她嫁给褚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吗?”

    容宗宇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没有出声。容宗宇深知,自己无权干涉,可只要沈明黛同他说一句不,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会为她推拒掉这桩婚事。但是,她却选择用这样一种惨烈方式,切断与首都的一切的联系,只为了反抗这段不尽人意的婚姻。

    揭开真相后,往往是血淋淋的伤口。闵溪华自幼和容宗宇一同长大,大人们总说,她将来是要做容家的儿媳妇的。她信以为真,始终认为容宗宇的分寸感是不愿意自己受委屈,可是喜欢与不喜欢有很大的区别。如今想来,竟是自作多情了。“你为什么没有留下她?”

    “她才二十二岁。”容宗宇一直以为,岁月恒长,只要他好好呵护着沈明黛,终有一天,她会愿意走近自己,愿意和自己共度余生。他从来都认为婚姻的第一步是两情相悦。

    闵溪华心底早就掀起了波涛汹涌,二十二岁就结婚生子的女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愿意倾注足够多的时间和心血去做这样一件几乎没有回报的事情却太罕见了,可是放在容宗宇身上又是合情合理的。如今,她只怪自己没有太早看清。可是面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自乱阵脚。

    车厢再次陷入安静之中,直到行驶至机场。

    “早点找到明黛吧,她将来遇到更多的人,兴许就不会觉得你好了。”闵溪华自嘲般地笑了笑,打开车门,顿了顿,最后才说,“我错过了你,不代表你要错过明黛,我始终希望你能幸福。”

    “你也是。”容宗宇走下车,打开后备箱,将行李递给闵溪华,笑了笑,“多谢。”

    “不要老是说谢谢,你的委婉伤害到我了,也不要说抱歉,因为我前一秒还在诅咒你最好也试试爱而不得的滋味。”闵溪华拿过行李,茶色风衣与乌黑的秀发清扫了秋天的寂寥,只此一人,便风华绝代,“不过,我确实要去追求我的幸福了,再见。”

    三年的时光稍纵即逝,可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有没有打算定居南城?”容宗宇小心翼翼地开口,却在等待审判。

    “南城很适合定居,去旅行也很方便。”沈明黛初次来到南城的时候,就像是在丛林深处的小猫误入都市一样,闹了不少乌龙,但是恰好这座城市愿意能够接纳各种外来生物。

    判官毫不留情地宣判答案。容宗宇只身站立在孤岛之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不过我还在考虑。”沈明黛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定居需要稳定的工作,人际关系和居所,她还是更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不需要维护工作和人际关系。

    “是应该好好考虑。”包括男朋友,只是容宗宇没有说出下半句。

    “我刚来南城的时候,其实只打算待一周的。”沈明黛继续回忆,“他说我的画很好看,问我要不要开画展。”

    “办成了吗?”容宗宇轻声询问。他有些懊恼,相处多年,居然没有发现她会画画。

    “我最开始是拒绝了的,因为我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如果一个陌生人愿意无条件付出,那就一定需要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去维护。“但是,他只是给了我一家公司的名片,告诉我,如果想要置办画展可以联系这家公司。”沈明黛记得当时的自己,不可置信的样子。

    “因为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诈骗,我就拨通了那家公司的电话,场馆和各方面的费用不高,我的画就这样挂在展厅里了。”

    “然后,我的画就以不菲的价格被出售,我很意外,但是我知道所有的意外都是人为的,所有,我将所有额外的收入的转给了那家公司。”沈明黛知道这是一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但是她不想留下羁绊,而且,她只是想要画画。

    说到这里,容宗宇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喜欢画画,不想被名利裹挟,所以决定离开。最后选择留下来,也一定与画有关,那个人恰好懂她,也懂她的画。就像倦鸟突然在旅途中找到了栖木。

    “我是不是晚了?”太阳西行,耀眼的白光渐渐被微红的霞光取代,容宗宇却再也挤不出笑容来。想不到竟然一语成谶,他当真感受到爱而不得的滋味。

    沈明黛愣了愣,却在撞进容宗宇的眼底时,恍然大悟,那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也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样子。她摇了摇头,看向容宗宇漆黑的眼眸,想要抚平这无尽的悲伤,“能遇见你,我已经很幸运了。”

    “要幸福。”除了祝福,容宗宇想不到还可以说些什么。他不愿意细想这所谓的幸运到底是什么,只是遇见又怎么能算作幸运呢?

    “你也是。”迟来的答案再也不会有期许的喜悦,只剩下淡淡的哀伤。沈明黛想,这或许是她和容宗宇的最后一次交汇,既然注定要分别,就不要悲伤。

    说完,沈明黛就轻轻地抱住容宗宇,只是一瞬间就分离开来。最后用尽了气力同他说再见。

    首都在经历过一天的疲惫后,终于步入休息的夜晚。此时,静谧的宅院内灯火通明。

    谢敬泽看着容宗宇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人生四大悲事,丧父母,丧恩师,丧配偶,丧子嗣,叔叔阿姨还在,老师也还在,又没有结婚,那只有一种可能,“怎么伤心成这样,失恋啦?”

    容宗宇看来眼谢敬泽,将半杯威士忌递到他面前,“喝吧。”

    谢敬泽一口闷完,“我们小宝和别的男人谈恋爱了?毕竟你们已经快三年没见过了,她和别人处一处也是很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看来是真的喝醉了,这种小学生才会使用的你问我答居然有一天会被容宗宇实践,但是好巧不巧谢敬泽也喜欢有问必答的戏码,“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些年对谁这么好过?又惦记过什么人?讲真的,你要是去沈家求亲,老头子们不可能不答应。不要告诉我,小宝走了你才反应过来你喜欢她吧。”

    谢敬泽已经在脑补了一场旷世虐恋,什么君生我已老,什么相爱难相守,足够编排三天三夜。看向容宗宇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

    “当然,不是。”容宗宇继续倒酒,顺便满上谢敬泽的酒杯。“只是错过了。”错走了一步,余生里都是过客了。

    “不被爱的才是三。你这种正派作风最好改一改,否则只能孤独终老了。”在爱情面前所有的手段都是爱的证明,但是谢敬泽也清楚,横刀夺爱从来不在容宗宇的字典里。

    “滚蛋。”容宗宇将酒杯推开,趴在吧台上。

    “和老爷子说说去南城待段时间,你看着点,我们也能放心些。要是受了委屈,你在的话,也能帮衬些。”办法总比困难多,谢敬泽摇晃着酒杯。

    三年的离别对于岁月来说并不久。

    “要是就那个人了,带过来吧。”沈明台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

    “你怎么不把小宝接回来?”如果沈明台再不出声,谢敬泽会自动判定他今天想做个哑巴。

    ‘“钱花完了自己会回来的。”沈明台向后靠,表情恹恹的。

    “你该不会没给零花钱吧。”谢敬泽记得沈家的零花钱都是以年为单位给零花钱的,如果这三年只给了一次零花钱,就意味着沈明黛要把一块钱拆成三瓣用,这个时候,不小心被外面把钱兜子系在腰带的家伙蒙蔽了也不是不可能。

    “多久没看医生了?”沈明台淡淡开口。

    “才体检过呢,怎么了?”谢敬泽有些莫名其妙。

    “再去看看吧。”沈明台毫不犹豫地出言讽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在感情问题上,谢敬泽一向是插兄弟两刀,“不待见你啊。”

    “闭嘴。”被戳中心事,沈明台当然要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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