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后丧仪结束之后,就在十一月三日,北珺菁于朝堂之上直接昭告群臣已有孕近四月,皇室即将后继有人,举国皆喜。

    御书房里,得到了这个消息的老太傅一下朝就跑来了朝凰宫的御书房,整张脸上都挂着不太好看的表情,北珺菁笑了笑,她开口安慰道,“太傅,你不要这么紧张。”

    文种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直接将手里拿着的笏板砸在桌子上,看得北珺菁眉毛下意识地就跳了一下,“胡说八道!女子有孕生产乃是大事,你!你你你!”

    气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冲着发火的是皇帝,冷哼一声,还是记得给了面子,“陛下你切记不可小觑,北黎现在可离不开你。”

    然后想想又开始生气,老头子在原地不停的来回徘徊着,“真是,你母亲那个不着调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北黎不是早就安稳了吗?她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

    又来了,什么事情都能扯到自家母后,北珺菁只能帮自家母后说话,“这种时候母后在没有用啊,生产什么的还不是得我自己来?”

    看着这个又要开始生气的老头子,北珺菁在现在这种事情也只能哄着。

    “好了,太傅,太傅,您老人家还记得您这段时间上朝究竟是因为什么吗?”北珺菁说起正事,严肃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接下来的科举,科举啊——”

    文种书冷静下来,“陛下,明年的科考您放开了女子科考,但即便如此,请恕老臣直言,天下读书习文有成者本就不多,其中女子更是稀有,真要说有人能考上;”

    “恐怕除了皇城脚下的这一片官宦家的女娃娃,不会有多少,”文种书又道,“陛下,老臣知晓您的心思,但您是个意外,您毕竟是先帝费尽心思才培养出来的。”

    对于文种书的这般话,北珺菁也不想和他辩驳什么,“但是只要开了口子,总会有所改变,慢慢来嘛,就算真的是一个都没有,那也没关系,朕又不怕被说闲话。”

    文种书皱眉。

    “太傅,朕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难道你要朕收回?”北珺菁不紧不慢道,“有人考上那就最好,无人考上也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影响到科考整体的吧。”

    她将文种书的笏板拿起,双手拿着递到了他的手里,“怎么,那些不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好争的?有本事的难道还考不赢吗?”

    当然,这次考试是不可能风平浪静的,风波是必定会有的。

    文种书:“……”

    “陛下,老臣只是担心北黎,”文种书见北珺菁蹙眉,继续道,“您还记得自己刚登位时经历过多少刺杀吗?明明您是先帝钦定的帝位,却还是有人说您得位不正。”

    北珺菁眸子冷了下来,她冷笑一声,“这点事情北黎乱不了,该杀的早就都杀完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在正事上,北珺菁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妥协,她道,“太傅,朕已经下旨了,你尽管去做便是,剩下的问题,朕自会考虑。”

    文种书看向北珺菁,看着她已经不愿意再和自己多谈的样子,然后拿着笏板弯腰鞠躬道,“是,老臣遵旨。”

    *

    任文州在宫中商议完政事回到府中时,就看到家中仆役见到他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即使不问,他也知晓家中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自从丧仪结束之后,就一直在告假,不去上工,也就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对崇明城内的那位情根深种,不过如今也该歇歇了。

    酒气扑鼻,任文州难得没有用训斥的言语让他看清自己日后该走的路,那位已经将他的路彻底堵死,已经绝无可能再有入后宫的机会。

    他在任知越对面坐下,宽厚的声音缓缓道,“知越,你该放下了。”

    看着长子无神的眼睛,他继续道,“你明白的吧,你是我任文州膝下嫡出独子,出身高贵,绝不可能入后宫被一卑贱出身之人永远压在底下。”

    任知越看向自己的父亲,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却不言语。

    “再者,你能给陛下什么呢?”

    任文州早已经看清了崇明城内那位的想法,“皇后白氏给陛下直接处置了那些三公余孽,你呢?难道你要为了那一席后宫之位将整个任府拖入泥潭吗?”

    任知越垂下眸子,依旧不言语。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为父未曾告知于你。”

    任文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陛下,有孕了。”

    这个消息更是如同惊雷一般劈在任知越的脑海里,手里拿着的酒瓶砸落在地上炸碎开来,他倏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父亲?”

    任文州用着无所谓的态度,“这是好事,无论陛下为人如何,陛下就是陛下,她的帝位乃是先帝亲定,正统无可置疑。”

    “陛下如今已经年满二十,现在的北黎也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为人臣子,你该以为幸事。”

    任文州温声道,“知越,你该为她感到开心。”

    开心?

    要他为她感到开心?

    哈、哈哈——

    可笑!

    他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那是他喜欢了多少年的爱人,那是他在年少时就已经做好了要和所有人斗争,即使是被锁在那宫墙之中再无挥洒才华的机会,也义无反顾。

    而如今的他,却连一个机会都不配得到。

    “哈,”任知越咬牙道,“她真的……好生残忍。”

    任文州叹了口气,“知越,她早已经不是你当初的公主了,如今的她是帝王,是先帝费尽心思也要扶上位的帝王。”

    “好好想想吧,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任府的公子。”

    任知越只是沉默不语,并未接话。

    *

    崇明城。

    朝凰宫。

    北珺菁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册,桌案上堆放着今日未处理的政务。

    贴身随侍余湘动作轻巧的从外面走进来,在她身前站定后才报道,“陛下,申太医来了。”

    “嗯。”

    北珺菁随口道,“宣。”

    四五十岁上下的太医令刚想躬身行礼,就被北珺菁摆了摆手拦住了,她将手直接搭在桌案上,“不用多礼,直接过来诊脉就是。”

    申平连忙直起身,“微臣遵旨。”

    殿内寂静的落针可闻,没一会儿,太医就有了动静,北珺菁抬眸看过来,“胎儿情况如何?”

    申平认真道,“回禀陛下,一切安好。”

    “嗯,朕再确认一遍,你确定这胎是个女孩,是吗?”北珺菁的语气漫不经心,但申平可不敢乱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确认了,但申平依旧再次谨慎的确认了一遍,脉象依旧如此,他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躬身行礼道,“微臣确定!陛下这胎必定是个身体康健的女孩!”

    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满意的笑声,北珺菁点头,“很好,余湘,再赏。”

    余湘躬身应道,“是。”

    随即面容温和的将申平扶起,“申太医,请。”

    余湘领着申平取了赏赐,还亲自带人将赏赐送回了太医署,“申太医,陛下此胎事关我北黎社稷,你该明白其中的轻重,如若此胎有失……”

    申平立马道,“余领侍请放心,陛下此胎保养得当,胎儿目前并无问题。”

    余湘确定他脸上的表情并无异样,然后松了口气,“那就好。”

    陛下在这个时间点有孕,余湘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心情,朝堂之上先帝在时的三公余孽刚刚才被清算,北国内部本该消停一段时间。

    可大行皇后自尽之后,陛下不去安抚朝臣,又在葬礼上搞了这么一出专门来挑动朝臣心弦。

    还有周围其他三国看似平静,其实现在也一直都不得消停,一直以来潜入他们北黎的探子也不知凡几,这次朝堂大清洗中也有些朝臣落网。

    如今的北国虽然在陛下手里走向了正轨,不至于像当年那般内忧外患,但也并非全无忧患,依旧还有朝臣心思浮动,要知道如今的北黎除了陛下外,先帝还有两位皇子在世。

    即使三皇子当初因为血统问题一早就被排除了储君之位,但元盛如今已经被其他三国覆灭,这个血统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不用再去在意了。

    而不说三皇子,二皇子却是和陛下一样,都是最为天然的北黎纯正血脉,当年也纯粹是因为被强大的外戚势力拖累,才被先皇弃之不选。

    三皇子如今身在京城,在朝中也是颇有威望,陛下却不曾限制。

    二皇子却是远在边境,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鞭长莫及。

    余湘皱眉,她是真的不明白,陛下的心里究竟再想些什么。

    *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余湘又添了一盏灯火,“陛下,还是早些休息的好,您也说了,这胎不容有失。”

    “嗯,朕知晓,放心吧,身体若是不适,朕比你更清楚,”不过说起胎儿,北珺菁放下手里的奏折,低头看向腹部,“确定了,是个女孩呢。”

    那就可以留下来了。

    余湘微怔,随后在一旁低下头,她不知道陛下说这话的具体意思,因而不敢多言一句。

    北珺菁也不在意她小心的态度,她道,“不用这么担心朕的安危,崇明城从今日起戒严,直至朕诞下子嗣。”

    “是。”

    “对了,还有传旨去往延州,让柳太妃归京。”北珺菁接着道。

    柳太妃?!二皇子的生母!

    余湘惊愕的抬起头,“陛下?”

    “嗯?”北珺菁看过来。

    余湘想问,但还是没问出来,她立马躬身,“是,微臣这就去拟旨。”

    北珺菁重新拿起奏折,翻了两下又合上,“也不用那么着急,你替朕记着就行,让她在朕生产前赶回来就行。”

    “摆驾,今夜去凤仪宫休息。”

    余湘立马应声,“是。”

    只是,没等北珺菁离开朝凰宫,就见一内监匆匆走进,“陛下,占星官请求召见。”

    占星官?北珺菁看着殿内的烛火,确定了现在是大晚上,“宣。”

    能在这个时间点赶来,那得的确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能是什么呢?

    余湘看着突然间沉思起来的陛下,她看着陛下起身走向了窗边,推开窗户之后看向了天空。

    “余湘,你退下,”北珺菁在天上寻找着星星,但是很显然,她看不明白这种所谓的星象,“索卿若是到了,让他直接进来就行。”

    余湘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占星官求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又要出什么问题了,余湘心里也是难掩担忧,是大旱还是大水,亦或是其他的大灾?

    *

    “微臣参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

    中年男人恭恭敬敬的行礼,不敢有半分的怠慢,只是抬起头时眼底满是凝重。

    “免礼,”北珺菁转过身,“索卿来找朕有何要事?”

    索因不欲废话,立马道,“陛下,微臣夜观天象,发现有一颗红星忽然在天边显现并且滑落,此乃凤星临世之兆。”

    “凤星临世,降于东华,东华得凤星之助,必将立于四国之首。”

    竟然是这件事情啊。

    待的太久了,她也没办法记清楚女主到来的时间。

    不过,真的听到这句话从自家人口中说出来,北珺菁的心里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实感,但是,“索卿相信这些吗?”

    索因没有直接回答,“根据典籍记载,此前不止有一次异象出现,凤星的能力各不相同,但一样的是,她们的行为都会异于常人,也会给所落之地带来福祉。”

    “陛下,微臣信任与否,这并不重要。”

    索因面色沉重道,“东华一直蠢蠢欲动想要掀起战乱,微臣只是担心,一旦东华有了这个所谓凤星的借口,天下将真的再无宁日!”

    “早晚的事。”

    北珺菁道,“东华那个老家伙的野心谁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的凤星作为借口,都一样。”

    她看着索因难掩忧愁的脸,“索卿,你的担忧朕知晓了,朕会让在东华的探子多注意的。”

    “是,”将正事简洁的说完,索因立刻向后退了一步,“那,微臣告退。”

    “嗯。”

    朝凰宫里只剩下北珺菁一人,她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星星,凤星现世?女主终于来了啊。

    剧情也总算是要开始了。

    不过,和剧情不一样的是,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和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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