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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止自妖兽尸体上移开目光,落到了新的闯入者身上。

    “是你?”绪冥手中捏着傀儡丝,有些警惕。

    绪冥能感应到冥冥之中的指引,每次只要跟随这种指引,绪冥就能寻找到各种对自己有利的机缘,有药草丹药、财宝法器、功法传承,有时候,这机缘甚至可能会是某些事件亦或是某个人。

    这次也是如此,绪冥故意撇开人群,顺着感应寻找,没想到居然撞见了这个人。

    谢止好像伤势极重,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杀死这样一个身躯庞大且看着就知道会很强大的兽类,伤成这样很正常。

    虽然谢止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但眼前这场景的确就像是谢止与妖兽搏斗后两败俱伤的画面。

    不过术士难对付,垂死的术士手段更是层出不穷。绪冥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做下了抉择:

    机会。

    既然这是老天给自己准备的机缘,那自己就一定要把握住才对。

    电光火石间绪冥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握紧傀儡丝,缓步走上前。

    绪冥踏入了这片血河之中,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绪冥指尖傀儡线绷得死紧,他在随时观察着谢止的状态。

    谢止浑身呈现出一股衰败的气息,整个人虚弱的犹如风中残絮。绪冥指尖钩紧了手中傀儡丝,冲着谢止急射而去。

    他决定杀死谢止,他想要杀死这个不知因何缘由一直屡屡针对自己的摘星阁阁主,这个抢夺走他师尊的人。

    但在杀死谢止前,绪冥必须要先弄明白一件事。

    傀儡丝线并未攻击谢止本人,绪冥的目标是谢止别在腰间的玉佩,他能感应到这枚玉佩上与自己的隐约联系,而且他总有种预感,这东西不应是现在这个样子,它应该更加邪异强大,能够提供超乎想象的力量,而不是现在这个看上去并无任何特殊,只是作为装饰用途的玉佩。

    可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

    因为谢止动了,也不知他是如何判断出傀儡丝攻击的方向,更不知他是怎么出的手,总之那枚玉佩被谢止死死攥在手中,傀儡丝穿透了他的肌骨,他牢牢地,将这枚玉佩护在掌心,护在傀儡丝触碰不到的地方。

    平常便能轻易穿透身躯的傀儡线不知为何今日却无法穿过谢止的骨骼,而是深深扎进了内里,绪冥毕竟不是内修,只能将之归类于术士自身的奇巧淫技。

    血沫混着碎肉染红了傀儡丝,谢止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他微微低下头,居然回答了绪冥的话:“自然是贺宫主相赠。”

    绪冥表情狰狞:“你说谎!我师尊不过是看中了你的皮相,觉得你身为摘星阁阁主背靠仙盟,只是有利可图罢了。”

    谢止轻哂,并没有反驳绪冥的话:“或许吧。”

    话语间,谢止唇边有鲜血不断涌出,他实在是流了太多血,诱人的甜香几乎要盖过妖兽腥臭血味。

    反复尝试未果,绪冥干脆放弃收回傀儡丝的计划,左右他不止准备了这一根线——他从怀中抽出一根崭新的傀儡丝,缠绕在另一只手的指尖。绪冥自上而下阴冷凝视着谢止:“不知道你是怎来到的这里,但此处偏僻,不可能会有人来。”

    他有足够的时间毁尸灭迹,足以让那些谢止的信众无法察觉出谢止的死亡,更无法查出自己是凶手。

    “是啊。”谢止唇间染血,他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半跪在血泊之中,原先青色的衣衫沾染鲜血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唇角微勾,竟是诡异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这里不可能会有人来。”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也要气数将尽了。

    “就算你先得到了她也没有关系。”谢止的那抹笑容彻底激怒了绪冥,他快步走近谢止,近乎疯狂地让指尖傀儡丝朝着谢止激射而去,它们落在他的肌肤上,尽最大可能折磨着面前的敌人,

    “你会无声无息死在这里,就连尸骨都不会存在于世,贺玄青会忘记你,我会让她彻底忘记你的存在,我会惩罚她的不忠,但那之后我就会原谅她。因为我与你不同,你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却深爱着她,只要她肯爱我,我不会让她受太大委屈,我与师尊,我们还会有无数值得期许的未来......”

    “是啊,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谢止唇角微勾,“但她不利用你,是因为你没用吗?”

    “闭嘴!”绪冥咬牙切齿,本该俊逸的五官因愤怒变得狰狞,他下意识攥紧了拳,“死吧!”

    无数锋锐银线刺向谢止,但全都落了空,绪冥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东西狠拽了一把,重重朝着谢止的方向倒去。

    牵扯是从右手传出的,那里攥着一条废掉的傀儡丝,而那傀儡丝的另外一端,连接着的是谢止的手掌。

    中计了。

    然而再做补救却也来不及,瞬息之间局势已然倒转,绪冥失去平衡摔倒在血泊中,而谢止的手,已然叩向了他的脖颈。

    而后,死死掐住。

    谢止并没有使用他作为术士本应当使用的那些繁复伎俩,这反倒让绪冥做好的防备落了空。窒息感传来,谢止的力气大得吓人,根本不像是个读经文出身的内修修士。

    绪冥是个修士,修士其实并不依赖口鼻呼吸,灵力会随着空气一起,在吐纳时自然涌入躯体,他本不可能会因这种朴素的方法死去,现在,那些吐纳的技巧在谢止身边时似乎都失灵了。

    他好像真的会被谢止掐死在这里。

    谢止也绝不会好过,绪冥能看出谢止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抗着,原先能够硬抗傀儡丝的骨骼却在谢止叩住自己的脖颈时寸寸碎裂,但那就是个疯子,绪冥能感受到这家伙非但没有收敛力气,反倒加重了。

    破碎的骨片划破了他的喉腔,怪兽的血和着自己的血液倒灌入了喉管,绪冥感受到生命力正不断自自己的身上抽离,他终于是有些慌了:“......咳,有东西在阻止你……是天道,是天不让你杀我....你违背天道意志,不怕遭到反噬吗?”

    “杀一个你。”谢止的声音很轻,“足够了。”

    绪冥还想出言劝解,但谢止掐得太紧,他早已发不出声音,绪冥眼前发黑,意识陷入一片迷蒙之中。

    ……

    “若书,往哪里走?”意识即将沉入深渊之际,绪冥的耳边隐约传来一道声音。

    听见熟悉的音色,绪冥眼前微亮,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奋力挣开了谢止一瞬,拼命叫喊:“师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句话,因为谢止马上捂住了他的嘴。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下一瞬,绪冥看见橙芒朝着谢止猛袭而去,属于风波宫宫主的长衫自眼前划过,绪冥的心一下便安定下来。

    师尊是感受到自己遭遇不测,所以来找自己了吗?

    贺玄青看清了谢止如今的样子,想要进攻的橙芒在落至谢止面前时被她生生召了回去,她的眉头皱紧,隔空与谢止对峙:“松手。”

    “你想救他。”谢止没有听从贺玄青的命令,他的手死死叩着绪冥的脖颈,但他的眼睛却在直视着贺玄青。

    谢止的目光有如在角落盘曲着的毒蛇,阴毒而又潮湿。

    “你杀不了他。”贺玄青的视线给人带来的感觉也没有比谢止好多少,她的目光自始自终都落在谢止那近乎化为白骨的手上,语气有些烦躁,“你现在成不了了。”

    事实也是如此,若说贺玄青不在的时候谢止还有能够杀死绪冥的可能性,那么现在,这份可能性为零。

    谢止显然比贺玄青更清楚这个道理,但他没有松手,他的指尖依旧紧紧叩着绪冥的脖颈。

    他的模样狼狈极了,表情狰狞扭曲,歇斯底里,妖兽的鲜血沾染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有那双翠色的眼眸还算干净,此时正死死,死死锁定着她的方向。

    “你想救他。”

    这是个憎恶到怨毒的表情,任谁来看都只能解读出这一种含义。可贺玄青却总有种感觉。

    谢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好像是那种走到绝路,被审判为有罪的罪人。铰链已然挂在了他的脖颈,而另外一端——

    握在自己手上。

    这是不应当的,谢止是谋士,受着天道指引,顺命而为,顺天而行,天道才是他的审判者,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做决定。

    是错觉。

    贺玄青想。

    谢止早已虚弱到了极点,她只要微微动动手指便能打破现有的平衡,救出男主,拯救自己与这方小世界。

    但橙芒浮动在贺玄青的身侧,贺玄青衡量着他的伤势,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松手。”被谢止的视线逼得莫名心虚的贺玄青移开目光,放软了声音,“.....算是我欠你一次。”

    绞架挂在了行刑台上,被选定的审判者没有垂怜有罪之人。

    谢止一言不发,松开了手。

    “师尊,你选择了我!”

    绪冥捂住喉咙往外咳着血沫,狼狈至极地站起了身,躲到了贺玄青身后,他有些想要让这个欺辱过自己的人狠狠吃个教训。但在贺玄青的目光下他不敢动手,只能愤愤然抽紧了自己右手的傀儡丝。

    他本意是想泄愤,但刚刚还死死卡在骨头里的丝线被他轻易抽了回去,被血染红的傀儡丝在宫主的视线下划过,落入绪冥的掌中。

    这家伙先前肯定是使了什么阴招。绪冥兴冲冲走向自家宫主,想要汇报自己方才的经历。

    绪冥刚走几步,觉得身体某处传来了些许奇怪的感觉。

    无名邪火涌入他的下身,激起一种别样的战栗,方才性命被拿捏在他人手上还来不及注意,但贺玄青来了他放松下来之后,这份异样感才被他察觉。

    绪冥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份山洞的古怪。

    这里不止有妖兽的血臭味,就连这里艳丽如血般的花海也在散发着古怪甜腻的香气,这处洞穴里,处处都是这样的花朵,香味无孔不入,挑动着绪冥摇摇欲坠的理智。

    欲望随着呼吸激烈翻涌,绪冥只得拼命遮掩才不让贺玄青看出自己的丑态:“您救了我,我.....”

    心上人就在眼前,为何要忍耐呢?

    师尊的身影就在自己面前,属于风波宫宫主的素白裙边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形,绪冥踉踉跄跄,伸出手,像是要捞那泓本该挂在天边的月光。

    贺玄青身形一晃,微微侧过了头。

    师尊在看自己,师尊选择了自己,师尊......会和自己在一处吗?

    绪冥面露期待,喃喃自语道:“师尊......”

    他的微笑僵在脸上。

    他没有等来什么月光,炽热气息扑面而来,橙色光芒像是个巨大的火球,犹如太阳般璀璨耀眼,朝着自己迅速接近,几乎要灼瞎他的眼眶。

    【不要!】

    好像有什么细弱的尖叫声响起,但绪冥已经无暇去细究发声的是什么东西,那轮耀眼日光正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放大。

    这是冲自己来的。

    轰隆——

    橙芒自绪冥耳侧擦过,轰隆巨响传来,山石被轰塌出巨大豁口,纯钧软倒在地,跪坐在地上。

    血线自绪冥的脸侧涌出,灼热痛楚自伤口处传来,他却无暇他顾,绪冥怔愣看着自己的师尊,看着贺玄青身上的蓬勃怒意,宛若积蓄着即将喷发的岩浆。

    师尊修行无情道统,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绪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贺玄青,他有些害怕:“师、师尊。”

    贺玄青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缓缓吐了出去。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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