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B市中级人民法院

    书记员正在记录案号(20XX)B刑终96号

    柳青桃为4家公司的兼职会计人员,经核查发现,20XX年5月到12月期间,4家公司获得19份假的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其中12份被拿去税务局做抵扣,抵扣税款6116.67万元。

    另外,其中的一家公司在20XX年6月,接受虚开增值税专票19份,并申报抵扣税款28.16万元。

    20XX年2月20XX年12月,四家公司向B市18家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405份,截止到案发时,这些发票里,有298份已经被认证抵扣了,涉及票面金额3.45亿元,税款3670.18万元。

    一审法院审理判决:

    1、柳某负责了公司的开票、纳税申报工作,在老板的指使下,其与具体人员联系,购买虚假的海关发票和增值税专票,并进行认证抵扣。

    2、柳某的犯罪行为是在老板的指使下做的,具有一定的被动性,在犯罪活动中起辅助作用,应认定为从犯。

    3、判决柳某犯虚开增值税专票、用于抵扣税款发票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罚金10万。

    柳青桃当庭认罪认罚,最后环视了一眼法庭,静静得开始了自己的监狱时间。

    她收下的上百万,就是为了不让真正的犯事人站在这里。

    B市蓝桥女子监狱。

    柳青桃作为经济犯,被判刑羁押已七年有余。在一般人眼里,监狱是让人生厌的地方,关在这里的人多数都是早早想出去。

    柳青桃却是个怪的。哪里怪呢?她竟然不想减刑,不愿意争取早日出去。日常轮值的女狱警其实对柳青桃观感不差,首先作为经济犯进来自然脑子是聪明的,聪明人在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再加上她平常寡言少语,如果不是脸蛋和身段都是十足的女性化,都怀疑这人其实是男性,这个词可能有些高看男性的意思,换个词来形容,她十分地理性化。

    特别的人就容易引起特别的关注。

    7年来探监,几乎没有异性来过,有时候她们私下探讨,她是不是喜欢女人。有些事不能拿到人前说,但女监里的搭伙现象其实并不比男性监狱里少,尤其在五年以上的长期监禁中。

    但在其他年龄稍长的女监嘴里,她们得知,其实在她被关进来的头三个月里,有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出众的男人常常申请来探视,但柳青桃只见了他一次。

    那时候她还愿意说话,聊天时问起,那个男人来干什么?

    她也如实回答”没什么,只是来确认我有没有怀孕。“

    “怀孕!!!”

    柳青桃见她震惊的脸,也只笑了笑。

    随即两人就再也没有攀谈的机会。

    她后来查看了柳青桃的资料,发现确实有律师常申请给她做妇科检查,甚至询问她有没有过流产。

    她见过哪个好看的男人一次后,便收到了一封信。

    至此再无律师来问询。那个男人也再也没见过了。

    不过倒是另一个男人来了。

    那个男人再回去时,脸上狰狞的神色呼之欲出,和柳青桃淡定从容的神色,这极大的反差让她印象极深刻,她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探视的最后,梁章依旧喋喋不休道:“柳青桃,到底那个男人是谁?你竟然背着我竟然让他无套。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却连亲都不愿意给我亲一口。紧接着又是一系列难听的骂词,诸如婊子之类。

    第二次,他又来了。这一次他竟然有了卑微的神态。

    “青桃,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你。我怎么那么笨,你怀孕就就可以。而且你怎么可能认识邵卿呢,这都是我的误会。”如果不他去好奇问那个律师怎么案子结了,还去监狱。

    柳青桃打断他的话,‘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从来没有怀过孕,也没有流过产。”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男人突然低头,捂着嘴掩住自己欣喜的神色,立马抬头又动情地说道:“我以为上次我那么骂你,你就不愿意见我了。真好,这几个月我很想你。”

    一个月不能探视超过三次,周六日也不可以。

    法律规定,只有亲属和监护人可以探视,但实践中罪犯的朋友也可以。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早点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你不要这么说了,8年,你在里面表现良好,争取减刑。我等你。”

    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真奇怪,她看到出,有感情的是第一个,两个人,她都说不要再来了。第一个男人的探视申请,她坚决的拒绝。第二个却是只要他申请她就见。每次见,也只是坐在那里,听那个男人絮絮叨叨,自己却没有交谈的欲望。

    直到5个月后,梁章再也没有出现过。

    男人的真心啊,真是比草还贱。

    人的时间总是很宝贵的,不管男的还是女的。柳青桃理智得仿佛她不是这个被冷落的当事人似的。

    只不过,半年后,柳青桃又因为和同监的室友争执,把人折断了两根肋骨,又调监加刑了。

    还是B市蓝桥女子监狱

    8年前,为了支付妹妹在精神病院的医药费,作为会计的柳青桃,自愿坐牢替老板背锅,进了这里。在缓刑、加刑又减刑来来回回折腾后,柳青桃还是实打实在这里呆了快7年。

    时光飞逝,出狱的时间在一天天得靠近。

    从劳改工厂回来的路上,柳青桃去交班,碰到相处好多年的女狱警,两人随口交谈了几句。在坐牢期间,因为柳青桃是长刑期犯人,在她入狱两年后,就被定为“职务犯”。在监狱里一直协助监狱干警从事管理教育工作。

    “你快出去了吧?我看表上是8个月后。”

    “是,还有8个月?”柳青桃其实并不关心什么时候出狱。

    “别人听见要出狱了,都是开心或者害怕,像你这样一点也不情绪都没有的,还是少见。”

    柳青桃笑了笑:“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出去能做什么呢?”

    没有期待的未来,也没有害怕的将来,在这里这么过,在外面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时间很快的。”女狱警低下了头道,又迅速抬头对她笑:‘你还年轻,才35,出去可以结婚生个孩子又是一个新开始了。”

    “嗯,听起来不错。谢谢你的建议,走了。”柳青桃也不反驳,李女士是好意,孩子的确是新生的开始,但,她没资格要。

    又过了几日。

    临近中午,柳青桃正和关在一起的室友们下完工,往食堂去。在人群里,她的身影依旧现得沉默。

    “哎,柳青桃,下午有个人来探你的监。你的工作就让刘温酒代了吧。”

    柳青桃微笑着向女狱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午的工作并不繁重,但她还是需要和温酒提些要紧的地方。

    刘温酒和柳青桃几乎是前后脚进的监狱,刘比柳要晚来两周,不过她被判的时间比柳青桃要多五年。她也是一名会计,不过和柳二本毕业的不同,她来自于全国赫赫有名的财经名校,也是蓝桥女子监狱的两大“名校”,B市财经大学和B大之一的B财。

    开始她刚进监狱十分沮丧,在见了柳青桃和其他狱友后,清晰得认识到自己就只能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度过接下来的好几年后,又从沮丧变成了失望。

    在这里的第一晚,刘温酒侧睡在光秃秃,边缘还是毛毛燥燥的床上,辗转反侧。想起大学第一堂课,她们老师就打趣过,他们学校里最优秀的会计学长学姐们并不是在上市公司的而在蓝桥里。

    凡是在蓝桥呆过的,虽然有了污点,但业务能力都是被市场认可的,因此蓝桥号称B市两大名校会计的校友高级进修培训班。

    做着听讲的同学们哄堂大笑。不过老师还是严肃道:“蓝桥虽好,案底却是不可消,同学们可千万要守住法律的底线。”

    想到曾经坐在教室里笑的自己,真的进了蓝桥,成为多年前老师口里的“学长学姐”,听着那老鼠般的磨牙声,刘温酒不禁落下泪来。

    作为一所关押的犯人70%都是会计的女子监狱,当然不只关押着来自B市财经和B大的女性。还有另外其他院校毕业的。但因为收监的这两校毕业的女犯人,常年能占到1/4以上,人多力量大,所以狱内的人群分化也是很明显的。

    其实说到鄙视链这个问题,其实在任何群体中都是一直存在的,在脱离社会资源的监狱社会尤其。只是明面上有没有人拿不拿出来讲。

    刚开始刘温酒自恃自己名校毕业,对柳这个二本毕业的,是十分看不上的。长久以来,她有一种学历带来的优越感,一直认为她进监狱是做假账技术高超;是而柳青桃进监狱,是因为其他监狱满了,才把她关到这里。

    尤其在进来的头一个月,刘的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对柳这个同监也是不想理会。

    直到几个月后某天她那强大的监狱校友资源,某一同收监的校友和两位女狱警,和她聊起来。

    “你这个室友,来头挺大的。”

    “什么来头。”刘温酒好奇来。

    “长话短说。那位被邵卿搞垮公司送进牢里的前任老板还记得吗?“

    “老扒皮老葛朗台,怎么可能不记得。和柳青桃有关系?“刘温酒好奇道。

    “不。我看见邵卿申请了好几次探视你那位室友。关系证明里写的是男女朋友。不过好像都被拒绝了。”

    刘温酒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男女朋友???邵卿??和她室友。

    监狱里本来就是一日三餐按部就班,不是干活就是睡觉,听到这个桃色新闻,刘温酒不八卦好奇才怪。日子实在是难熬啊。

    她实在是好奇,她这位室友是怎么和这位人物扯上关系,而且为什么不见面呢?

    强大的八卦好奇心,仿佛点燃了她入狱几个月枯燥多时的心灵。

    不过刘温酒也不是毛燥的人,只准备慢慢靠近,温水煮青蛙,让柳青桃慢慢得“漏”给她。

    当一个人看不起某个人时,往往会自动屏蔽这个人的存在,音形容貌一概忽略。不过在刘温酒把柳青桃从屏蔽名单里拉出来后,她常常端详柳的样子,坦白说,她的这位室友的确身上有股吸引人的劲儿。

    这里面都是进来坐牢的嘛,怨恨法律不公社会不公的常有。人一旦心不甘情不愿的,就容易多多抱怨,而且都睡在一个房间里,免不了会进行交流。

    听那些怨天尤人的话听得多了,刘温酒说不觉得烦,那是假的。但她却从未听见柳青桃抱怨过什么。平日里干活也配合,就是说话说的少,有些冷淡,显得倨傲了。

    不过监友们也没有刺头,更多的是想好好表现早点出去,毕竟老公孩子还在外面等着。所以大家相处其实还是和谐的。

    除开个性之外,以刘温酒的眼光看来,在没有化妆品,统一穿着蓝白条纹狱服的众多服刑女犯人中,柳的身材容貌也是出挑的。再加上 明明身处牢狱,,尤其是那冷淡却不清高的气质。

    其实读书时候,她喜欢的是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柳青桃这种话不多的,都被她归类到自命清高的那一类里,然后贴上“你拽什么呢”的标签。

    可工作以后,尤其是被老板和糟心的聒噪同志天天荼毒后,她更倾向于和柳这样话不多,但有问必答的人打交道。

    监狱里的日子很长,朝夕相处,在刘温酒的可疑接近下,两人“不得不”熟了起来,一起吃饭一起洗漱,一起上工,一起读书看报。时间久了,免不了聊起自己家里的私事儿。

    这天刘温酒和母亲在会见室里哭了一场,眼睛红得不像话。

    柳青桃主动问起:“怎么了?”

    “没什么,我妈和我说前夫和刚结婚的老婆有了新的儿子。”说到此微微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她怪我犯糊涂,可怜我女儿。”

    对此柳青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人别难过吗?

    怎么可能不难过。她也觉得小女孩可怜。本想说几句话,又想起不待见自己的妈妈,她又不自觉地闭上了嘴,生硬道:“你早点出去。”

    刘温酒大恸,但又瞥见女监过来了,忙捂住了嗓子。

    又过几天,刘温酒心情好些,两人一起在场地上处理杂草,两人一起干得腰疼,刘温酒问道:“我就一个女儿。你这个年龄了,应该谈过恋爱吧?”其实她更想直接问的是你和邵卿什么关系,为什么从没有人来探监。

    柳青桃一把用力拽起这野草的根部,甩了甩手里的泥,回道:“谈过,和公司的同事,不过我进来后,就断了。”

    “这样啊。”又犹豫着问道,“你别怪我八卦啊。只是关心。有校友和我聊天时谈起,你怎么拒绝了好几次男朋友的探视呢?有男朋友来看看你,多好啊。”

    柳青桃倒不在意,被背后谈论,这里的人就这么几个,在这里有好几年的时间。

    不过说起男朋友,她倒是愣了一下,奇怪道:“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你不是有个叫邵卿的男朋友吗?”

    “我前男友姓梁。这个人,我不认识。”

    哎,这就奇怪了。刘温酒在她说话时,一直看着她的脸,又觉得她并没有撒谎。

    又想起两人也算是伙伴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你别介意啊。主要是我对邵卿这个人还有些熟悉,想着恰好你也认识,问问。”

    柳青桃倒不甚在意,甩手用囚衣抹抹手里的泥,又擦了擦嘴角的泥道:“嗯。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见她感兴趣,刘温酒便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以前做过外贸公司的。

    外贸其实涉及各行各业的商品。我工作的那家是出口书画陶瓷等艺术品的。这一行最高端的就是巨富们常常出现的各国的XX拍卖行。而我刚刚和你提起的这个人的名字,他就是国内最大的拍卖行老板。只不过明面上的负责人他找人遮掩了。”

    说着说着,刘温酒本想控诉一番这个人的难搞和无耻程度,见柳青桃只专心手上干活,不像是在听的模样,她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日子久了,要不是她知道她们俩都是喜欢男人,而且自己已经结婚,刘温酒都怀疑,自己和柳青桃呆久了,会不会自己也和隔壁不人不鬼的女监老大一样,对同性感兴趣了。其实服刑除了人身不自由之外,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情感和生理需求。

    这么多年下来,同监的犯人们来了又去,只有她们俩还在一起。

    有时候刘温酒十分得好奇,其他人都抢着表现好,争取早日减刑出去,她自己也是,只有柳青桃,对此一点都不上心,甚至还有些不想出去的意思。

    她也问了一遭:“你不想减刑吗?”

    柳青桃脸上毫无情绪,对这个已经问了她很多年的问题依旧无喜无悲:“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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