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的师傅们跟刘恒分享了更多关于赢秦的大瓜:

    吕相邦在庄襄王庙地下建立的府库,是经由一扇厚重无比的大铁门进入的。

    铁门上是十二个刻字的同心圆盘,其实是一只十二位的密码锁。

    可以说,要想进入国库,只能将十二圆盘上的正确文字,全部拨向正上位“子时”的方向。

    无论是刚满二十一岁的嬴政,还是他那个粟特侍卫陆克山,按理并不知道国库的密码。

    但主仆二人却神迹般地进入地下财库!

    然后,带出了一支魔鬼般的连队——以闪电为兵器的部队。

    那天,咸阳宫一片电闪雷鸣。

    到了傍晚,吕相邦的忠实卫队被全歼,吕不韦及其党羽被逮捕,所有后宫被封锁起来。

    在秦宫漫长的台阶上,朝臣们颤抖地跪倒在手握紫光宝剑的年轻君王面前。

    神圣的禹兵,已经将嬴政认定为“建国者”,就像三十年前选择了他的父亲嬴异人。

    而从那以后,秦的大朝正宫便得名“紫宫”……

    不成想,一个甲子之后,秦昭襄王的结局,竟然又落在嬴政身上!

    始皇帝三十七年一月,春暖花开的时节,祖龙开始了他的第三次也是生命中最后一次东巡。

    陪同陛下的还有博士叔孙通、左丞相李斯、宦官赵高以及少公子胡亥。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咸阳出发,走秦直道北上,巡视了朔方军的状况。

    在云中郡,皇帝陛下与在此担任督军的太子扶苏见了面,闭门谈了良久。

    然后南下,重点巡视了徐州和吴地。

    再从吴地北返,打算渡过浙江。

    但陛下在渡口登船时,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大起波澜。

    无奈,只好绕道而行,最终按计划来到了齐地。

    七月廿一的清晨,济水的入海口,始皇帝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了海船,开始了一段真正意义的航海,而非短暂地横渡江河。

    船队的主力舰是一艘故齐济口船坞所制造的“楼船”。

    船尾处,耸立着如宫殿般宽广的主舱。

    嬴政及其身边大臣就端坐在轩敞的舱室内。

    陪在陛下身边的叔孙通博士,注意到嬴政自从年初开始,状态就一天比一天糟。

    “诸位爱卿,”祖龙说话带着咳嗽和喘息,“朕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座的要员中,赵高、李斯的状态同样不好,而年方二十的少公子胡亥也习惯默不作声。

    所以,只有叔孙通博士回应了陛下的抱怨。

    “陛下,”知天命之年的博士官作揖回答,“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圣上最忧虑的事情,往往会在梦中折射出来。”

    “哦,是吗?”时年四十九的始皇帝虚咳不止,“但朕昨晚上明明梦到,自己在海中与水神搏斗。这,又映射了何种现实呢?”

    “请问陛下,”见多识广的博士追问,“梦中的水神是何模样?”

    嬴政闭着眼睛,仿佛在重温昨晚的梦境:“水神成群结队,全都长着尖尖的脑袋、修长的四肢和蜿蜒的尾巴。”

    “哦对了,”天子咳喘着找补道,“每个都呈现出某种色彩,聚集在一起时,便是如彩虹般五颜六色!”

    仿佛是水神介意被提到名字,嬴政还没把话说完整,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说的龙船向一侧猛拉,直至将其彻底倾覆。

    同行船只上立即跳下水性好的卫士,打着黄石灯,游进倒扣着的船舱,从正在不断缩小的气泡室中,救出了以嬴政为首的一干权贵。

    船队立即靠岸,御医忙碌起来。

    最后的结果,少公子胡亥只是湿了衣服;李斯、赵高的健康一如既往地糟糕;叔孙通博士着凉患了感冒,一连喝了十天的汤药。

    而对于嬴政来说,某些东西已经钻了他时日无多的脑髓!

    与他的先王一样,原本锐意进取的始皇帝,忽然就心回意转了。

    在那份由他一面挣扎呼吸一面口头传达并亲手加盖了神奇传国玺的《遗诏》中,嬴政一手安排了大秦帝国的毁灭。

    但与秦昭襄王不同,秦始皇帝只能留下这份《遗诏》,却无法像他的曾祖那样拿出二十年的时间来监督它的实施。

    胡亥倒是顺利即位,可废太子不仅没有依诏自杀,而且还躲过了随之后来的暗算。

    更重要的是,始皇帝第三次东巡路过云中郡时,还留给了当时还是正牌太子的扶苏一件杀人万万的兵器。

    接下来的,就是历史……

    ……

    稷下学宫的圆形礼堂,这时段空空荡荡;门窗全都被关上,但被和氏璧从高处照亮。

    叔孙通、伏瓦、羲娥和其他几位先生在座,而学生却只有一个刘恒。

    与《喀巴拉》的秘密一样,关于华夏历史的这些隐秘,也是只能跟御龙将军之子独自讲。

    八十高龄的首席长老停下来,呷着热茶;另一位师父接过话题。

    “这些改变历史走向的事件,”甪里先生周术说,“背后必定是那肤色斑斓的人鳐!”

    刘恒的思绪刚才还沉浸在对往事的追思,突然听到熟悉的“人鳐”二字,一时间便有点猝不及防。

    “公子是否知道,”甪里先生继续,“这些五彩斑斓的小人鱼最早是在何时何地开始被当地渔夫网到的?

    ……

    这段往事,薄夫人还真跟儿子讲过。

    当时,年幼的恒儿眼看着村里的狂叟,或者说晁博士,带回来满船的彩色怪鱼,便立即被吸引住了。

    “这种鱼叫‘人鳐’,”薄氏跟儿子说。

    “哦,”恒儿思索着点了点头。

    “不过为娘也奇怪的是,”薄夫人继续,“人鳐原本只在黄河与汾水的交汇口出现,什么时候跑海里来了?”

    “但是,”小刘奶声奶气,“人鳐是什么时候跑到黄河和汾水的交汇的呢?”

    抓住时机,薄夫人给刘恒出了一道思考题:

    “孩子,如果为娘告诉你:人鳐的彩色汁液一直被秦国用来给器物上色,但其他诸侯国全都使用矿物颜料。那么,结合你之前所学,能否推断一下人鳐出现在河、汾之汇的大致时间呢?”

    薄夫人望着恒儿,像是在鼓励,也像是在启发。

    小刘分析道:“如果人鳐汁液制成的染料是秦国的专利,那么考虑到河、汾之汇原本是魏国领地,所以人鳐在那里出现,必定是在秦从魏手中夺取这片土地之后了。”

    ……

    在学宫礼堂,刘恒把母亲的传授说了出来,引得先生们的点头称是。

    “没错,”一位操着齐地口音的长老称赞道,“人鳐最早被渔夫偶尔网到,就是秦昭襄王命白起夺取龙门瀑布一带之后的事情!”

    这位鹤发童颜的先生,羲娥在欢迎仪式上已经介绍给刘恒了:姓崔名广,号夏黄公。

    “零星的人鳐被捞上岸后,”夏黄公继续讲,“当地渔民第一反应是尝尝它是各什么味道。这种怪鱼的肉干涩难嚼,但是头颅里的脑髓却是很肥。”

    “有个胆大的家伙,”崔广接着说,“拿勺子搲了一口,生咽下去,当场就发了疯,不断地叫嚷着:‘大难临头!大难临头!’搞得人心惶惶。那之后,秦国就硬性规定:凡是网到这种怪鱼,不得私自处理,必须上交给官府用于榨取染料。”

    听到这,刘恒又想到了“狂叟”。

    “学生在墙外的时候,”他说,“亲眼见到晁博士在村里就以人鳐的脑髓为食。但他尽管行为有些古怪,但却没有失去神智。”

    “但是他画出了《喀巴拉》的画卷!”另一位正襟危坐的老先生发话了——东园公唐秉。

    “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唐长老解释,“包含了经文难以描述的细节。单凭创作者的空想,怕也是画不出来的!也就是说,必然有某些信息从外界传递给了晁术先生。”

    “已知,”东园公继续跟仔细倾听的刘恒分析,“有渔夫吃下人鳐脑之后就变得杞人忧天起来,而晁博士以怪鱼脑髓为食,画出了前所未见的画作。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假设:人鳐的脑子是可以起到传递信息的作用呢?”

    “若是承认这一点,”另一位先生发话了,“就不难理解秦昭襄王和秦始皇帝晚年的性情大变了!”

    刘恒一抬头,见发言的长老并没有像其他先生那样跪坐;

    而是,从那身破不留丢的袍子袖口伸出一只胳膊,支撑着清瘦的肢体,舒舒服服地侧卧着;

    所剩无几的头发全未梳理,如柳絮般附着在光秃秃的头皮上。

    这位就是绰号“绮里季”的吴实吴长老,大概跟沦落海村的晁博士一样亦庄亦狂。

    “两位帝王改弦更张之前,”吴长老继续发言,“都曾落入水中——如果那些怪鱼想要控制人君的思想,这便是绝佳的契机。事实上,最可能的情况是,成群的人鳐主动制造了两次落水!”

    “是啊,”刘恒深有感触,“一小群人鳐就能拖着我的舢板,逆着风向和潮汐飞速游动了,说明它们力气大得很咧!”

    头顶的残发在点动中飘散着,风格独特的吴长老说道:

    “甚至周穆王的死,想必也跟这群能够兴风作浪的水妖有关:

    “穆天子在龙门瀑布下游监督两尊石化厉龙被从悬崖顶吊下来时,上游突然冲下洪流,将万斤重的石像准准砸在周穆王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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