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眼下正逢深春，三剑山庄的碧柳林，漫天飞扬的柳絮叫人望而却步。
这柳絮对程克青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倒不是她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四年一度的逐鹿大会在即，各门各派都在紧密锣鼓挑选青年才俊前去比武，程克青年纪尚小，自然不够资格，山庄今日里忙着筹备行程，林子里柳絮纷飞人烟罕及，她正好借机溜到林子里准备躲一躲清闲。
不知道师父最近抽了什么疯，日日亲自操练程克青的功课，奈何程克青这个人，你逼她越紧，她反而有逆反心理，昨日惹得程卓英气愤不已，命令她在断臂崖思过一夜。
盘算着这会大家都无暇顾及自己，她便松懈下来择了崖边一树粗壮的柳树，好生休息一番。
“程克青，你睡得好不快活啊？”
一声严厉的呵斥将程克青吓醒，她睁眼正好撞见大师姐程逐霜怒目圆睁瞪着自己。
脖颈间一阵寒意袭来，程克青略一偏头，程逐霜的诏月剑搭在自己的肩头。她撑起身子，苦笑道：“师姐，我昨夜真的一宿没睡，刚眯着。”
“师父让你思过，你怎好意思睡得着？”程逐霜恨铁不成钢，缓缓收起剑，“我见你睡得迷了，有人靠近也未曾察觉。”
程克青苦不堪言，“师姐又说笑了，我这点子微末功夫，怎能觉察到你？只怕你一剑劈了我，我才能醒来，阿！...有人砍我。”
程克青语气轻快又逼真，哄得程逐霜没了脾气，她眉眼舒缓，“还不快起身，师父让我唤你过去呢。”
“师父最近是怎么了，一刻不得闲，盯我跟看犯人似的。”嘴上小声嘟囔，程克青还是麻利翻身，快步往林子外走去。
程逐霜跟着提醒，“把你的眼屎抠一抠，打起精神来，别惹得师父又不快了。”
程克青搓着脸，心里却另有盘算，“师姐，听说这次逐鹿大会师父要让你陪着去呐？也不知道我有机会去么。”
“等你剑法练好了，还愁师父不让你去？”程逐霜板着脸，语重心长道：“咱们山庄，哪位弟子如今还要师父日日亲自督练？你自己也争点气，莫叫他人看轻了去。”
“他人说，任由他人说去，我又不曾惫懒过一日。”程克青说完，抬眼正好撞上程逐霜忍俊不禁的脸，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曾惫懒过一日？”程逐霜重复道：“你刚刚是在梦里用功么？”
两人插科打诨，不觉然已走到了师父的此君轩，程克青脚步一顿，门口站着一少年，一双眼似利刃，但面色柔和平易近人，靠在一旁似乎在等人。
三剑山庄里，程克青最亲近的就是眼前这位师兄程决风，无论师父多么严苛训斥她，只要有他在，总能帮程克青虎口脱险。
“师兄等人呐？”
“让师兄给你提个醒，一会师父问你话你通通老实回答。”
“问话？”程克青警惕起来，“问什么？我这两天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自求多福吧。”程决风颇有点看戏的乐子，扬起下巴点了点门里，意思让她快进去。
什么意思？程克青思绪万千，隐隐觉得不妙。她远远看见程卓英在院内等着自己，随即凝眉敛神，“师父。”
树下一女子背手而立，年纪约三十多余，虽为女人身，不似娇花般艳丽，却好似一从翠松，风姿绰约，挺拔肃穆。
她一双眼藏不住锋芒，扫了两眼程克青，只看得程克青心里发毛，直害怕被师父看出来自己偷懒的端倪，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昨日思过如何？”
“弟子以后一定闻鸡起舞不舍昼夜，勤加练习。”
程克青已经可以做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些明志的话，常常一套一套哄得程卓英偃旗息鼓不好发作。
但今日似乎不太奏效，程卓英语气威严，“我问你，三剑山庄，何为三剑？”
程逐霜侧目，见程克青滴溜着眼睛，心里担心她答不出受罚，连忙上前解围道：“此三剑乃...”
程卓英声色俱厉打断道：“我问的是她。”
“昔日，庄子答赵文王曰：其有三剑，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程克青在心里斟酌了会，决定多说无益，还是言简意赅的答即所问为好。
程卓英继续问道：“你习得是哪一剑？”
这问题听起来颇为棘手，她避重就轻，将随身的配剑呈给程卓英，剑体古雅轻薄，剑柄刻有浮云纹，通体刚柔兼并，宛若浮云流水。
“我练的是师父赐的剑，只是师父您嫌我剑术不精，尚未给剑赐名。”
程卓英闻言，默了一会，仰头探向房檐。程逐霜和程克青追随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一株桃枝出墙而来。
本是三月桃花照眼明的时节，可惜近日雨疏风骤，那株桃枝剩得光秃秃的树枝，堪堪只留得一朵残花挂在枝头。
程卓英弹指一挥，残花化为齑粉落进泥里，零星春色登时香消玉陨了。
“此次逐鹿大会，我考虑再三，你随逐霜一同前去。”
程克青讶然，“当真？”
“无需逞强，此次前去多看多学，咱们山庄也不需那些虚名，但不可佩剑，拿来吧。”程卓英伸出手来。
“不佩剑？那我去干什么？看戏么？”程克青握着剑迟迟不愿递给程卓英。
程卓英不接话，只单伸手等着。
微风拂面，枝叶沙沙作响，她忽然想起师兄的提醒，只好提剑交予师父。
程卓英收剑拂袖，“这就去吧，早去早回。”
两人辞了师父，程克青一路上一言不发，她左思右想仍觉得憋屈，索性调头气道：“我不去了。”
“你猜师父让我去是为了什么？”程逐霜拦住程克青，诏月剑亮出一截，锋芒毕露，“师父不是怕你用那钝剑不好发挥么，这才让我陪着去，我年纪已过自然不能参赛，但我的诏月可是跃跃欲试。”
见程克青脸色缓和，程逐霜像哄孩子似的轻声道：“师父操练你要比我们几个上心的多，你不好好替咱们山庄争气，倒在这里耍这些小性子？咱们山庄里，就剩你年纪最小，师父择了你去，还不明白师父的苦心吗？”
“你不觉得，师父对我有意见么？”
“又说着胡话，你尚在襁褓便失了双亲，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若不是师父尽心尽力将你抚养长大，只怕你早都进了畜生道轮回好几遍了！”
程可青面露惭色，“说的也是……不对……为什么是畜生道？”
“你不是会鸟语么，难道不进畜牲道？”程逐霜身形一闪，躲开程可青的一掌，嗔怪道：“恼什么，这几日雨大，你的莺莺燕燕还好么？”
说来也是怪了，能与鸟对话，可算是程可青无师自通的一项本领。他人总笑说程克青在断臂崖面壁时，没一日是真心思过，全和鸟类戏耍去了。
只听得程克青叽叽喳喳几声，飞来三四只春燕，紧紧扒住程逐霜的外衣，站立在她的肩膀上。
无论程逐霜如何躲闪，那燕子都好似乐在其中紧追着她。
这下好了，程逐霜本就讨厌尖嘴鸟禽，尽管燕子只待了一会便被程克青驱散开，她也真心实意生了气。
两人一路上风雨兼程，任凭程克青如何逗乐耍宝，程逐霜依旧吊着个脸一语不发。
她忍不住仰天长叹，师兄啊！要是你在就好了！
这日两人行至苍桐山，估摸着赶到成蹊祠不过半日，便打算稍作歇息，再出发。
这成蹊祠本是为了纪念大舆开国忠臣，一代名将李成蹊，只因多数武林人士常常自发前来祭拜，一来二去成了逐鹿大会的举办地。
选在此地，不仅是为了祭奠英烈，更是为了警示代代年轻的有志之士要精忠报国。
临近成蹊祠，一路上行人渐渐鱼龙混杂起来，程克青常居山庄内，各门派也识不得几个，她不敢问程逐霜，只得百无聊赖地发呆。
嗯，这人使的流星锤，若较上蛮力能一锤把她砸穿！
这人用得是什么梭子么？好生罕见！
那男子见程克青盯得久了，颇为得意地将武器在指尖展示了一番。
那梭子似有灵性般穿梭在指尖，引得程可青忍不住两眼泛光，恨不得鼓掌叫好。
她又扫了一圈，观察起旁边的女子腰间两把弯刀，一看质地便出自名家，那女子似有察觉，斜晲了眼，嘀咕道：“乡巴佬！”
程可青置若罔闻，连连称赞，“好刀好刀，使双刀的女子可不常见。”
那女子眉毛一扬，满是骄傲，“那是自然，这刀可是爹爹亲自为我打造的，岂是尔等寻常人能见到的？”
“哦哟，原来是你爹给你造的？我见你神气的不行，还以为你是下蛋的老母鸡自己拉出来的呢！”
一时间听得叮叮当当作响，那女子的两把弯刀被诏月剑震开。
程逐霜肃声道：“季汀兰，莫说季掌门见了我们庄主，也要客客气气尊称一声程庄主，更别提你算哪门子葱，在我面前造次？”
季汀兰身后探出两名男子，亮出兵器问道：“要紧么？”
她抬手示意男子退下，身旁不乏此次前来参赛的武林人士，她自觉理亏，辩道：“那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青泉派的人莫不是死绝了？竟多管闲事到他人头上了？”程逐霜不等季汀兰回话，收起佩剑扭头就走。
季汀兰张了张嘴，摸着被震麻的虎口，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程克青随即紧跟着离开，她终于逮住机会柔声道：“师姐，不生气啦？”
“我本就未生气。”
“那师姐一路上怎的不理我半分？”
“我天生不爱说话。”
程克青吃了瘪，她回嘴道：“不爱和人说话么？还是不爱和鸟说话？”
果不其然，脑门挨了程逐霜重重一击。
她见好就收，“师姐，刚那女子是青泉派的么？少见你发脾气的时候呢！”
“那是青泉派的掌门季长青的义女，季汀兰，不过师父早就叮嘱，这季长青也不是什么好人。”
见有瓜吃，程克青眨巴眼睛，“怎么不是好人了？”
“我早年听得几句，不外乎是什么抛妻弃子之类的负心狗辈，你小小年纪非礼勿听，还不去练练功夫！虽说师父不要求你，你也别太给咱丢脸了。”
“又来了又来了。”程克青无奈的捂住耳朵，“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我耳朵都木了。”
见程逐霜抱臂横眉冷对，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她赶忙提起诏月剑下楼去。
只不过，脚步去的方向却是客栈的厨房。
蒸糕香、烧鸡香、腊肉香、甚至连米饭香她都能感受到颗粒分明唇齿留香。
管他的，大罗神仙来了，她也得先伺候伺候自己的五脏庙。
很多年后，程克青都会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倘若那天自己没有去那间香气诱人的厨房，以后的路会不会走得容易些？
这柳絮对程克青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倒不是她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四年一度的逐鹿大会在即，各门各派都在紧密锣鼓挑选青年才俊前去比武，程克青年纪尚小，自然不够资格，山庄今日里忙着筹备行程，林子里柳絮纷飞人烟罕及，她正好借机溜到林子里准备躲一躲清闲。
不知道师父最近抽了什么疯，日日亲自操练程克青的功课，奈何程克青这个人，你逼她越紧，她反而有逆反心理，昨日惹得程卓英气愤不已，命令她在断臂崖思过一夜。
盘算着这会大家都无暇顾及自己，她便松懈下来择了崖边一树粗壮的柳树，好生休息一番。
“程克青，你睡得好不快活啊？”
一声严厉的呵斥将程克青吓醒，她睁眼正好撞见大师姐程逐霜怒目圆睁瞪着自己。
脖颈间一阵寒意袭来，程克青略一偏头，程逐霜的诏月剑搭在自己的肩头。她撑起身子，苦笑道：“师姐，我昨夜真的一宿没睡，刚眯着。”
“师父让你思过，你怎好意思睡得着？”程逐霜恨铁不成钢，缓缓收起剑，“我见你睡得迷了，有人靠近也未曾察觉。”
程克青苦不堪言，“师姐又说笑了，我这点子微末功夫，怎能觉察到你？只怕你一剑劈了我，我才能醒来，阿！...有人砍我。”
程克青语气轻快又逼真，哄得程逐霜没了脾气，她眉眼舒缓，“还不快起身，师父让我唤你过去呢。”
“师父最近是怎么了，一刻不得闲，盯我跟看犯人似的。”嘴上小声嘟囔，程克青还是麻利翻身，快步往林子外走去。
程逐霜跟着提醒，“把你的眼屎抠一抠，打起精神来，别惹得师父又不快了。”
程克青搓着脸，心里却另有盘算，“师姐，听说这次逐鹿大会师父要让你陪着去呐？也不知道我有机会去么。”
“等你剑法练好了，还愁师父不让你去？”程逐霜板着脸，语重心长道：“咱们山庄，哪位弟子如今还要师父日日亲自督练？你自己也争点气，莫叫他人看轻了去。”
“他人说，任由他人说去，我又不曾惫懒过一日。”程克青说完，抬眼正好撞上程逐霜忍俊不禁的脸，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曾惫懒过一日？”程逐霜重复道：“你刚刚是在梦里用功么？”
两人插科打诨，不觉然已走到了师父的此君轩，程克青脚步一顿，门口站着一少年，一双眼似利刃，但面色柔和平易近人，靠在一旁似乎在等人。
三剑山庄里，程克青最亲近的就是眼前这位师兄程决风，无论师父多么严苛训斥她，只要有他在，总能帮程克青虎口脱险。
“师兄等人呐？”
“让师兄给你提个醒，一会师父问你话你通通老实回答。”
“问话？”程克青警惕起来，“问什么？我这两天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自求多福吧。”程决风颇有点看戏的乐子，扬起下巴点了点门里，意思让她快进去。
什么意思？程克青思绪万千，隐隐觉得不妙。她远远看见程卓英在院内等着自己，随即凝眉敛神，“师父。”
树下一女子背手而立，年纪约三十多余，虽为女人身，不似娇花般艳丽，却好似一从翠松，风姿绰约，挺拔肃穆。
她一双眼藏不住锋芒，扫了两眼程克青，只看得程克青心里发毛，直害怕被师父看出来自己偷懒的端倪，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昨日思过如何？”
“弟子以后一定闻鸡起舞不舍昼夜，勤加练习。”
程克青已经可以做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些明志的话，常常一套一套哄得程卓英偃旗息鼓不好发作。
但今日似乎不太奏效，程卓英语气威严，“我问你，三剑山庄，何为三剑？”
程逐霜侧目，见程克青滴溜着眼睛，心里担心她答不出受罚，连忙上前解围道：“此三剑乃...”
程卓英声色俱厉打断道：“我问的是她。”
“昔日，庄子答赵文王曰：其有三剑，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程克青在心里斟酌了会，决定多说无益，还是言简意赅的答即所问为好。
程卓英继续问道：“你习得是哪一剑？”
这问题听起来颇为棘手，她避重就轻，将随身的配剑呈给程卓英，剑体古雅轻薄，剑柄刻有浮云纹，通体刚柔兼并，宛若浮云流水。
“我练的是师父赐的剑，只是师父您嫌我剑术不精，尚未给剑赐名。”
程卓英闻言，默了一会，仰头探向房檐。程逐霜和程克青追随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一株桃枝出墙而来。
本是三月桃花照眼明的时节，可惜近日雨疏风骤，那株桃枝剩得光秃秃的树枝，堪堪只留得一朵残花挂在枝头。
程卓英弹指一挥，残花化为齑粉落进泥里，零星春色登时香消玉陨了。
“此次逐鹿大会，我考虑再三，你随逐霜一同前去。”
程克青讶然，“当真？”
“无需逞强，此次前去多看多学，咱们山庄也不需那些虚名，但不可佩剑，拿来吧。”程卓英伸出手来。
“不佩剑？那我去干什么？看戏么？”程克青握着剑迟迟不愿递给程卓英。
程卓英不接话，只单伸手等着。
微风拂面，枝叶沙沙作响，她忽然想起师兄的提醒，只好提剑交予师父。
程卓英收剑拂袖，“这就去吧，早去早回。”
两人辞了师父，程克青一路上一言不发，她左思右想仍觉得憋屈，索性调头气道：“我不去了。”
“你猜师父让我去是为了什么？”程逐霜拦住程克青，诏月剑亮出一截，锋芒毕露，“师父不是怕你用那钝剑不好发挥么，这才让我陪着去，我年纪已过自然不能参赛，但我的诏月可是跃跃欲试。”
见程克青脸色缓和，程逐霜像哄孩子似的轻声道：“师父操练你要比我们几个上心的多，你不好好替咱们山庄争气，倒在这里耍这些小性子？咱们山庄里，就剩你年纪最小，师父择了你去，还不明白师父的苦心吗？”
“你不觉得，师父对我有意见么？”
“又说着胡话，你尚在襁褓便失了双亲，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若不是师父尽心尽力将你抚养长大，只怕你早都进了畜生道轮回好几遍了！”
程可青面露惭色，“说的也是……不对……为什么是畜生道？”
“你不是会鸟语么，难道不进畜牲道？”程逐霜身形一闪，躲开程可青的一掌，嗔怪道：“恼什么，这几日雨大，你的莺莺燕燕还好么？”
说来也是怪了，能与鸟对话，可算是程可青无师自通的一项本领。他人总笑说程克青在断臂崖面壁时，没一日是真心思过，全和鸟类戏耍去了。
只听得程克青叽叽喳喳几声，飞来三四只春燕，紧紧扒住程逐霜的外衣，站立在她的肩膀上。
无论程逐霜如何躲闪，那燕子都好似乐在其中紧追着她。
这下好了，程逐霜本就讨厌尖嘴鸟禽，尽管燕子只待了一会便被程克青驱散开，她也真心实意生了气。
两人一路上风雨兼程，任凭程克青如何逗乐耍宝，程逐霜依旧吊着个脸一语不发。
她忍不住仰天长叹，师兄啊！要是你在就好了！
这日两人行至苍桐山，估摸着赶到成蹊祠不过半日，便打算稍作歇息，再出发。
这成蹊祠本是为了纪念大舆开国忠臣，一代名将李成蹊，只因多数武林人士常常自发前来祭拜，一来二去成了逐鹿大会的举办地。
选在此地，不仅是为了祭奠英烈，更是为了警示代代年轻的有志之士要精忠报国。
临近成蹊祠，一路上行人渐渐鱼龙混杂起来，程克青常居山庄内，各门派也识不得几个，她不敢问程逐霜，只得百无聊赖地发呆。
嗯，这人使的流星锤，若较上蛮力能一锤把她砸穿！
这人用得是什么梭子么？好生罕见！
那男子见程克青盯得久了，颇为得意地将武器在指尖展示了一番。
那梭子似有灵性般穿梭在指尖，引得程可青忍不住两眼泛光，恨不得鼓掌叫好。
她又扫了一圈，观察起旁边的女子腰间两把弯刀，一看质地便出自名家，那女子似有察觉，斜晲了眼，嘀咕道：“乡巴佬！”
程可青置若罔闻，连连称赞，“好刀好刀，使双刀的女子可不常见。”
那女子眉毛一扬，满是骄傲，“那是自然，这刀可是爹爹亲自为我打造的，岂是尔等寻常人能见到的？”
“哦哟，原来是你爹给你造的？我见你神气的不行，还以为你是下蛋的老母鸡自己拉出来的呢！”
一时间听得叮叮当当作响，那女子的两把弯刀被诏月剑震开。
程逐霜肃声道：“季汀兰，莫说季掌门见了我们庄主，也要客客气气尊称一声程庄主，更别提你算哪门子葱，在我面前造次？”
季汀兰身后探出两名男子，亮出兵器问道：“要紧么？”
她抬手示意男子退下，身旁不乏此次前来参赛的武林人士，她自觉理亏，辩道：“那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青泉派的人莫不是死绝了？竟多管闲事到他人头上了？”程逐霜不等季汀兰回话，收起佩剑扭头就走。
季汀兰张了张嘴，摸着被震麻的虎口，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程克青随即紧跟着离开，她终于逮住机会柔声道：“师姐，不生气啦？”
“我本就未生气。”
“那师姐一路上怎的不理我半分？”
“我天生不爱说话。”
程克青吃了瘪，她回嘴道：“不爱和人说话么？还是不爱和鸟说话？”
果不其然，脑门挨了程逐霜重重一击。
她见好就收，“师姐，刚那女子是青泉派的么？少见你发脾气的时候呢！”
“那是青泉派的掌门季长青的义女，季汀兰，不过师父早就叮嘱，这季长青也不是什么好人。”
见有瓜吃，程克青眨巴眼睛，“怎么不是好人了？”
“我早年听得几句，不外乎是什么抛妻弃子之类的负心狗辈，你小小年纪非礼勿听，还不去练练功夫！虽说师父不要求你，你也别太给咱丢脸了。”
“又来了又来了。”程克青无奈的捂住耳朵，“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我耳朵都木了。”
见程逐霜抱臂横眉冷对，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她赶忙提起诏月剑下楼去。
只不过，脚步去的方向却是客栈的厨房。
蒸糕香、烧鸡香、腊肉香、甚至连米饭香她都能感受到颗粒分明唇齿留香。
管他的，大罗神仙来了，她也得先伺候伺候自己的五脏庙。
很多年后，程克青都会在夜深人静时问自己，倘若那天自己没有去那间香气诱人的厨房，以后的路会不会走得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