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请求廉颇归赵一事,杜英的本意当然是支持的。他与廉颇无冤无仇,犯不上搞什么小动作。

    但赵国有一个人与廉颇有仇怨,且这个人很记仇。

    此人名为郭开,为人重私利而轻其它,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利益,他可以不择手段。

    对于这种货色,直脾气的廉颇当然是看不上的,不仅看不上,他还对郭开进行过辱骂。

    郭开对此耿耿于怀。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这人琢磨得很透彻:如果让廉颇回来,大王因为抗秦而倚重他,这样一来,以他的地位和性子,他肯定会给我穿小鞋。我现在岌岌可危啊,所以绝不能让人回赵国。

    郭开好不容易讨了赵王喜欢,爬到现在的位置,又怎么愿意丢弃这种身份。

    对于这件事,虽然不能亲自使坏,但他可以间接破坏。

    郭开携重金找到杜英:“我听闻大王想要考察廉颇?”

    杜英自认比郭开的底线要高,他其实也不大喜欢这人,不做表情:“是的,您有什么指教吗?”

    郭开不废话,直接把装了金银珠宝的箱子呈上来,然后说:“廉颇已经年老了,他真的还能够任用吗?我们真的要把赵国的未来托付在这样一位老人身上吗?”

    我,氪金了,懂?

    杜英眼都直了:“这,这……”

    郭开舍得下本,又从怀里拿出一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塞到杜英手里,语重心长道:“哪怕他现在看不出问题,可谁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呢?唉,廉颇太老了,值得赵国再重用吗?”

    总之呢,你好好掂量掂量。

    杜英郑重其事地收起布包,严肃回答:“您说得有道理,我会认真考察的。”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老将军呀,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年龄吧。其实你回不回赵国也没那么必要对吧?唉,我真的是一个替大王着想的忠臣啊。

    郭开满意了,杜英也满意了,一时间皆大欢喜。

    考察的使者屁股是歪的,得出来的结论自然也是歪的。

    在赵王询问情况时,杜英给出看似公正的回复:“虽然廉颇老了,但还能吃饭,只不过,唉,他吃一顿饭去了三次厕所。”

    英雄迟暮哦,真是可惜。

    赵迁懂了,老将军肠胃已经不太好了,叹气:“我知道了。”

    指望不上就指望不上吧。

    赵王并不苛求,又一次迅速忘却了忧愁,开始寻欢作乐,似乎世间歌舞升平。

    殊不知,离邯郸不远的南部邺地,桓齮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秦军内部已经修整完毕,整顿粮草,清点辎重。按照秦王的命令,时至今日,又到了重新进攻赵国的时候了。

    邺地临近邯郸南部的防护长城,其东北方是平阳,西北方是武城。

    这两城背靠赵国南长城,附近又有漳水为天然屏障,一左一右,好似邯郸的左右护法,忠心耿耿地守护国都。

    因此,如果想要扼赵之咽喉,秦军自然应该北上,进一步逼迫邯郸。这样一来,离邺最近的平阳与武城就成了首要的进攻目标。

    “邯郸近在咫尺,不如直攻武城,夺取此地,盘踞长城之下,压迫赵国。”西真脑筋直,第一想法就是直接干。() ()

    典利反驳说:“这一战武城、平阳必须都拿到手。这两座赵城互相守望,进攻一个必须提防另一个,我们最好分兵而行。”

    西真听进去话,觉得有道理,但有点受不住被下面子,嘟嘟囔囔:“那不如一起打算了,反正赵国现在防得也不严,就趁他们松懈,以最快速度拿下两城,再做后续。”

    桓齮不赞同:“能分兵,却不能一起攻城,这样只不过是疲劳自己。武城以漳水为倚靠,相较于平阳,短时间内更难攻取。

    “这一战以速度与隐蔽为先,在赵国尚未反应过来时拿到优势。平阳外的地形平坦,正适合大规模的歼击战。

    “我们应该以平阳为诱饵,列阵围攻平阳,从而令武城兵将出城援护。这样一来,埋伏杀尽武城兵,就不必再耗费攻城兵力,能够以此夺取武城。”

    上次能轻易连克赵军数城,主要还是因为秦军搞偷袭。如果让秦与赵的主力交战,结局尚未可知。

    赵国虽然落寞,却不算弱小。哪怕当年长平之战打空了一代人,赵国依然能挡住秦的后续攻势,顺便回身摁着燕国的头猛揍。

    现在他们将要再次正面对上赵军,多小心一些并不为过。

    最终秦将还是得出共识,决定先攻平阳,然后借此取武城。

    作为被饿狼盯上的肥羊靶子,平阳似乎并没有多么敏锐的嗅觉能够提前察觉出不对。

    秦军初驻邺地时,平阳的守军自然是戒备不已,生怕被打上门来。

    但时间一长,此地赵人难免放松警惕。前天秦军没来,昨天秦军没来,今天,估计他们也不会来了吧。

    哪怕军队每日仍然照常守城巡逻,可心态与最初已经截然不同。

    在这种放松之下,秦军开始悄然行动。

    “典利率军驻于平阳东侧与北侧,阻断它与兔台等城的联系。记住,行军途中尽力隐蔽行踪。”

    “是。”

    桓齮自己守南侧,留出西方给平阳军传递求援信息。

    “西真,率士卒向西,伏于漳水前,待武城援兵出城渡水,堵而攻之。”

    “是。”

    “柳,率军绕回伯阳,待武城赵军出城、西真堵死武城军前路时,起兵从后方进攻,与西真前后夹击,务必全歼武城赵军。”

    “是。”

    伯阳在武城西南,很容易就能和武城贴贴。

    桓齮的第一目标看上去是平阳,实际却是武城。种种布置,都是为了夺取武城而铺垫。

    饿狼不急于迅疾的猛攻,它有耐心,也有谋略,设下重重陷阱,只为等待真正的猎物坠入其中,然后一举击杀。

    在军令之下,秦军分次而行,有条不紊地按照战术布置行进,该围城的围城,该埋伏的埋伏,该等待的等待。

    桓齮不希望早早打草惊蛇,最好能够在平阳意识到秦军已经开拔之前,令平阳求无可求,必须把目光投向隔壁的武城。

    他的这個愿望,不出意外的实现了。

    早已懈怠的平阳守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此时的秦军,已经要将它三面夹围。

    “秦军什么时候开拔的!”守城主将大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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