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紧急召唤彭仓,把彭仓传送回来了。

    但他没想到,彭仓来见他,上来第一句话:“二公子,您不愿以身份施压征用耕犁,但我已经在联系人选,一定会为您运来一把犁。”

    这话说的,但凡换一换主体内容,就是纯粹的逢迎幸臣与纨绔败类。

    赵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说:“倒也不必。我请您来是想了解耕犁的构造,您能替我讲解吗?如果不能,谁可以向我将犁的组成拆解清楚?”

    彭仓自认还算了解,正准备介绍,手里被赵昌塞了一根木棍,愣住。

    赵昌走出去,指着地,说:“劳烦您边画边讲。”

    彭仓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就拿着棍在土地上简单绘制,他说:“犁有犁底,犁底前装有犁铧,用来破土,再上面是犁把,用拉杆来拉……”

    赵昌听明白了,记住,对彭仓道:“您知道现在有谁家正在用犁耕地吗?我想去看。”

    这要求对彭仓来说并不为难。

    他之前正想找人借犁来着,现在不用借了,只是旁观一下而已,任务完成难度大大降低,简直小菜一碟。

    “我需要先为您联系。”

    “可以。”

    等彭仓出去,鱼在赵昌身后放下一颗心。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二公子不是想耕地。还好尚书没说什么,不然要在公子面前丢大脸了。

    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揍自己一拳,让自己不要乱说话。

    鱼还在沉默地自我尴尬,彭仓却已经效率极高地找到一户人家,带着赵昌前去观看。

    着眼之处,浅墨点青,有树与草冒出尖尖嫩芽。

    彭仓寻找的老乡条和他很熟悉。条热情中带着点忐忑,对他们说:“您们可以坐在这。”

    他还搞了一张草席铺在田边的地上。

    “多谢。”赵昌说。

    条一个后仰,嘴角疯狂上扬又结结巴巴:“哪哪哪里,那我我我们去犁地了。”

    应对不来,只好赶快跑掉。

    赵昌忍不住笑,对彭仓说:“大家真可爱。”

    彭仓也偏头,看着条:“是啊。”

    或许是心情昂扬,条他们干起活来很带劲。赵昌先坐在席上一会,然后站在田边安静旁观,最后又转身看不远处另一块田中,有其他身影在用耒耜干活。

    赵昌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鱼&彭仓:?

    鱼憋住了,彭仓却好奇:“您明白了什么?”

    对于彭仓这类有潜质的人,大多数时候,赵昌喜欢引导他们思考,让他们自己得出答案。现在他很闲,心情也不错,自然更倾向于循循善诱。

    于是赵昌反问:“您认为耒耜与犁,两者耕地时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彭仓很配合:“犁更快,耒耜更慢。”

    在彭仓眼中,犁肯定是比耒耜优越的。

    赵昌进一步询问:“那您认为犁的缺点是什么,耒耜的优点是什么?”

    优越却不代表它没有不足之处,落后也不代表它没有可取之处。

    彭仓想了想,说:“……犁,要用牛才更好,耒耜却只需人力?”

    赵昌看向田中,道:“这只是其中一条。您应该关注那些耕出来的地。”

    彭仓就也顺着他的视线,仔细地看,慢慢说:“耒耜……在翻土,而犁没有。”

    赵昌抚掌,道:“就是这个,这就是值得改造的地方。”

    耒耜状似铁锹,能够直接把土翻起来。而犁只是冲碎土石。() ()

    虽然赵昌不知道犁的具体功能,但在他的刻板印象中,耕地就是应该挖出一条沟沟来。

    曲不曲辕的暂且搁置,现在的犁距离完全体太过遥远,先给它加点功能再说。

    彭仓听懂了:“应该将犁铧倾斜……?”

    犁铧原本是平行于地面的,被拉着横切向前。如果倾斜,就能把土挖出来了。

    赵昌根据这话思考,想象了一下,否认,说:“不,应该把犁铧尾部延长然后上扬。如果只是倾斜的话,犁铧耕土遇到的阻力会更大。”

    可以简单参考一下把铲子铲进土里,然后拉着柄,直接推拉出一条沟的难度。

    “但只要保证犁铧仍然与地面齐平,就能够在轻松切碎土块的同时,令上方的土顺着尾部上扬翻起。”

    彭仓听了,感叹:“为什么您见到犁就能想到这些,而我用了它多年,却没有改进它的想法呢?”

    赵昌无言,然后回答:“……因为习惯。”

    他习惯了高科技产品,所以看到落后的东西会认为它能够变得更好。

    但他从前很少思考应该怎样进一步改造科技用品,就像彭仓习惯了犁一样,他也习惯了。

    或许也是因为赵昌不认为更新技术是他的职责,所以不会去多加费心。

    彭仓听到赵昌的回答,领悟:“是啊,走出习以为常的范围,真是一件难事。”

    赵昌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等条他们休息的时候,走过去仔细观察犁。

    看着犁铧,他沉默了。

    犁铧是金属的,如果再扩大犁铧,就需要用更多的铜或铁。想要大规模推广,现在应该是不行的。

    至少目前来说,想在秦国推广也许会比较困难。

    唉,好烦。

    果然应该先摆烂吧?算了算了,全都让祖龙去愁,我管不了。

    一决定把事情甩出去,身心都轻松许多,赵昌对鱼和彭仓说:“待会直接把想法告诉父亲吧。”

    彭仓疑惑:“不先在芷阳将它做一个样品吗?”

    起码也得看看用起来怎么样啊。

    “没这个必要了。”

    他让房陵人自己做水车,是为了培养他们的钻研精神,扩展他们的思维方式。从猜到秦王想迁吕系去房陵之后,赵昌就逐渐把房陵定位成了研究院。

    但芷阳不是房陵,没有自主发展成科研之乡的条件。想搞研究,一需要人才,二需要钱财,三需要时间。

    房陵由于秦王的操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和钱,而且由于他们被贬,暂时没事干,闲得厉害。

    这正是适合搞研究的时候,还是一种比较纯粹的研究,不太容易被外部利益裹挟,仅仅是钻研。

    如果想在芷阳也弄一个类似的组织,捣鼓耕具及其延伸用品。赵昌得先走访一圈,挖几個能用的人,培养他们一遍,再拉各种投资,扶持项目,最后还不一定能扶起来。

    倒不如把想法丢给咸阳,让祖龙自己看着办。

    哎,爽了,一身轻松。

    赵昌忍不住笑出来,问:“今天的日常报告,明天父亲可以收到吗?”

    鱼保持沉默。

    我还没开始写。别催了别催了。

    赵昌看向事主。

    鱼点头。

    按理来说,肯定可以。

    唉,好难受,真怀念宦者令还在的时候。待会找一找中书吧,既然他的字好看,肯定愿意替我抄一抄记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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