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车站（2）
姜绮第一反应是bug。
从模拟测试中可以发现，《房间》的bug不能说少，只能说多到像是bug上长了个游戏。
既然bug能把她的记忆卡掉第一次，那再卡掉第二次也很合理是不是？
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是联系辅助AI，比如前两个房间披着铺助AI皮的沈越，可沈越又不在，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她得知道是谁顶替了沈越的位置。
姜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乐瑶和之前遇到的两个小队成员，大小姐打扮的莉莉丝与普通路过大叔卓尔一样，虽然身上又脏又烂，但还是能看出衣服的质量很好，价格绝不便宜。
她拿手一捻白衬衫，在公共厕所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上面奢华的暗纹。
“乐瑶家境殷实，是或否？”
“……是。”
姜绮等了几秒，耳边果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清而冷，幽而透，但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奇怪，隐约能听出一丝丝电流噼里啪啦的声音。
单听音色，这个女声其实非常像姜绮自己的声音。
那这个声音是谁就很明显了。
祂是中枢。
是中枢接管了海龟汤的问答权。
虽然这的确在姜绮对《房间》的设想之中，但它其实还在测试中，按道理不应该被这么快投入使用。
中枢再次越俎代庖了。
祂多次提前公测时间，现在又提前开放测试内容，为什么？是什么东西在背后追着祂，强迫祂不管不顾地向前狂奔吗？
姜绮默了默，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暂时不得而知，恐怕只有尽快脱离这个房间，回到现实，当面见过中枢，才可能有几分头绪。
她把一堆关于中枢的乱七八糟的线索团吧团吧丢进脑后，重新聚焦于广安车站和她现在的身份，乐瑶身上。
中枢说乐瑶家境殷实，那她就不会主动涉险来做战地记者，因为她不会被金钱、生存环境等等，很轻易地逼上梁山。
而且战地记者这个职业，十个里不说十个，也至少有九个，踏上这条路就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
他们都是很极端的理想主义者。
而乐瑶的同伴，不提卓尔，就看莉莉丝，也是看上去也是比较富贵体面的。
“乐瑶和她的同伴，都是自愿投身援助的国际人道主义者，是或否？”
“是。”
中枢的声音轻轻在姜绮耳边响起。
姜绮一边听着，一边关上了厕所门，以免有NPC进来看见她自言自语，然后怀疑她的玩家身份。
她一关门，整个空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洗手台上那盏照明用的油灯散发着微弱且摇摇欲坠的光。
她把油灯拿起来，就着光翻看莉莉丝给的那个木箱。
箱子质量很好，箱角被雕花的黄铜仔细地包裹着，上面的锁同样是黄铜的，制作精美。
姜绮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果然在胸口发现了充作项链的钥匙，半截拇指大小，装饰着和箱角一模一样的雕花。
她对着灯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一朵小小的雏菊。
姜绮对花语知之甚少，上个房间知道山茶花的花语还依赖于她读过旧日时代，即人类还在太阳系生活时一位女作家的著作，里面特地提到了山茶作为断头花的刚烈气节，不然姜绮恐怕连山茶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大概这方面天生缺根筋，对于人类互相赠送植物生殖器官的“浪漫”行为，非常不理解。
木箱分为两层，上层放着相机和录音笔，下层是一把左轮手枪，里面还剩下两颗子弹。
她拨了拨保险栓，发现这把枪居然一直属于开启状态。
是本来它放进箱子的时候就开着，就只有两颗子弹，还是说它的主人乐瑶上次使用后忘记拉上，或者来不及拉上保险栓，这里本来不只有两枚子弹呢？
姜绮定定地看着这把枪。
她把保险栓拉好，用带着黑手套的手仔细抚摸过整把左轮，指尖传来了奇异的，微微粘腻的触感。
手凑到油灯前看，虽然因为手套颜色的问题看不清颜色，但能看出手指湿了一大片，粗糙的蕾丝布料紧紧吸在了肌肤上。
枪上的液体，大概率是血。
这么多血，看来乐瑶，或者说前几周目的姜绮，用这把枪杀过人。
死者是谁？
姜绮放下枪，低着头，皱着眉去看录音笔和相机。
录音笔和相机都还剩一丝电，能打开，但都显示内存卡不在里面，无法使用。
她估计是前几周目的自己干的。录音笔和相机明显是重要线索，就算自己失忆了也知道要去找，把两片内存卡放在重要线索的旁边，就能给之后的自己很好的提示。
但这个推断的前提是……
姜绮清楚自己会失忆。
“嗒。”
她正在思索之际，突然感觉面上一凉。
她怔怔地伸手去摸，指尖传来了熟悉的粘腻触感，和刚刚枪口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嗒。”
又一滴液体滴下，再次精确地落到她眉心，顺着鼻梁流淌下来，留下一道蜿蜒的湿痕，于是姜绮鼻尖萦绕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腥的，甜的。
是血。
她怔怔抬头，看到满天花板的血。
灯光昏暗，姜绮只能看清那些血迹以她所在地方为中心，呈现喷溅型，宛若一张巨大的蛛网，死死扒在她头顶，中间的部分红得发黑，像盘踞着的黑寡妇，蓄不住滴下来的血就是它伸出的长长的爪子尖。
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哪里来的能一次性创造出这么大出血量的伤口？
姜绮抬头眯着眼睛努力去看，又有一滴血滴下来，稳稳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额头？
为什么是这个位置？
她突然停下动作，保持着刚刚查看录音笔和相机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要验证一个猜想。
姜绮屏气凝神，整个厕所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心跳声。
“嗒。”
第四滴血滴下来，宛若一枚子弹，再次正中她的眉心。
对了。
天花板上有东西。
天花板上必然存在一个能正巧把血滴中她眉心的东西，一个凸起，才能让一天花板的血顺着它精准地滴下来，不会顺着墙缝流到其他地方去。
但这个东西是什么？
姜绮在身上翻了翻，没找到可以用的工具。她也尝试用相机调焦的功能放大天花板上那块血污，但因为光线过于昏暗，也可能是那个东西太小，或者也裹满了血的原因，根本就看不真切。
她拿小木箱垫脚也于事无补，该看不见就是看不见，该拍不下来的还是拍不下来。
有什么更高的地方，能给她提供更好的视野吗？
姜绮环顾四周，想爬上洗手台。但洗手台下方是镂空设计，就算姜绮现在的身份乐瑶是个身材纤细的大小姐，也有把洗手台压塌、壮烈负伤的可能。
她不敢赌。
在原地踌躇片刻，姜绮先一把撞开了最里面那个隔间，也就是清洁工摆放工具的那个隔间，从里面找出一把拖把，把上面的抹布丝一抽，得到了一根长长的、光裸的木棍。
姜绮就这么提着这根棍子，一脚踹开离洗手台最近的那间隔间的门。
她把相机带子抽出来挂在脖子上，棍子贴墙摆放好，确定它不会因为重点缓缓滑下，才扶着灰色的墙壁，一点一点，慢慢地爬到了马桶上。
姜绮一边小心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用相机从侧面抓住时机，拍下了一张染血的天花板的照片。
拍完她也没有下来，只是站在上面草草查看刚刚拍下的照片，确定了那个异物的方位。
那是一个小而尖的东西，紧紧地嵌在天花板上，好像一只钻出土的蝉。
姜绮反复对着照片看了几次，瞄准了位置抄起那根木棍就狠狠一捅，第一次还没捅下来，只好再用上八分的力气，弄得她自己身形一晃，几乎掉下来，砸在瓷砖地上，才听见一声响亮的掉落声。
如同金石落地般清脆。
是块金属。
她急急跑出去，在一片昏暗的厕所地上乱摸了一通，才在洗手台下方找到了刚才被她自己打下来的东西。
姜绮开了水龙头，里面流出来一些管道里残留的水，并不清澈，但足以把这个小东西上的血擦洗干净。
她拿着它，对着光一招，才发现那是一枚严重变形的子弹。
一枚眼熟的子弹。
一枚……属于乐瑶那把左轮的子弹。
姜绮掏出那把枪，沉默地站在洗手台那面半身镜前，左手拿枪右手捏着那没子弹。
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想象自己就是乐瑶，要留下这样深深嵌在天花板上的弹痕是很难的。这要求杀人时枪口是朝上的，创口离天花板是很近的，不然子弹只会落在地面，而非留在天花板上。
而且这个出血量，创口一定位于大动脉上，普通的位置难以创造这么震撼的效果。
但这个姿势如果是他杀并不顺手。
姜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拿起了那把左轮……
尽力抬头，把枪口与地面呈现垂直状态，对准自己的下巴。
只有这个姿势，杀人者最顺手，且能一击击穿大动脉，导致天花板上铺天盖地的血迹。
“乐瑶的左轮里有不止两颗子弹，它被使用过不止一次，是或否？”
“是。”
姜绮的确曾经在这里，以这个姿势，用乐瑶的左轮自杀。
或者说，格式化。
可为什么？
姜绮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脑子飞速运转。本来是难以分出注意力给周围的时候，她却突然在寂静的公共厕所里听到了一声突兀的轻响。
一声厕所隔间门开关发出的响。
这里有人。
她猛地放下枪回头，看见离洗手台第二近的那个隔间的门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缝里露出了一双湿润的眼。
姜绮和那双漂亮的，犹如绿宝石般剔透的眼睛对视了两秒，隔间里躲着的人才慢而谨慎地走了出来。
那是个很小的女孩。
看着只有三四岁，穿着一身和车站里难民格格不入的红色洛丽塔短裙，一头金色的卷发被整齐地梳成公主头，蓬蓬地披在脑后，衬得她的小脸如同洋娃娃般精致可爱。
和广安车站格格不入的精致可爱。
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小女孩和衣衫褴褛的战地记者在半黑不亮的厕所里面面相觑，还是小女孩儿先开了口。
脆甜的童声轻轻响起，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冷水，冻得姜绮一哆嗦。
“姐姐，我叫伊娃。”
她亮绿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我听到啦……”
“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
从模拟测试中可以发现，《房间》的bug不能说少，只能说多到像是bug上长了个游戏。
既然bug能把她的记忆卡掉第一次，那再卡掉第二次也很合理是不是？
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是联系辅助AI，比如前两个房间披着铺助AI皮的沈越，可沈越又不在，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她得知道是谁顶替了沈越的位置。
姜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乐瑶和之前遇到的两个小队成员，大小姐打扮的莉莉丝与普通路过大叔卓尔一样，虽然身上又脏又烂，但还是能看出衣服的质量很好，价格绝不便宜。
她拿手一捻白衬衫，在公共厕所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上面奢华的暗纹。
“乐瑶家境殷实，是或否？”
“……是。”
姜绮等了几秒，耳边果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清而冷，幽而透，但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奇怪，隐约能听出一丝丝电流噼里啪啦的声音。
单听音色，这个女声其实非常像姜绮自己的声音。
那这个声音是谁就很明显了。
祂是中枢。
是中枢接管了海龟汤的问答权。
虽然这的确在姜绮对《房间》的设想之中，但它其实还在测试中，按道理不应该被这么快投入使用。
中枢再次越俎代庖了。
祂多次提前公测时间，现在又提前开放测试内容，为什么？是什么东西在背后追着祂，强迫祂不管不顾地向前狂奔吗？
姜绮默了默，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暂时不得而知，恐怕只有尽快脱离这个房间，回到现实，当面见过中枢，才可能有几分头绪。
她把一堆关于中枢的乱七八糟的线索团吧团吧丢进脑后，重新聚焦于广安车站和她现在的身份，乐瑶身上。
中枢说乐瑶家境殷实，那她就不会主动涉险来做战地记者，因为她不会被金钱、生存环境等等，很轻易地逼上梁山。
而且战地记者这个职业，十个里不说十个，也至少有九个，踏上这条路就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
他们都是很极端的理想主义者。
而乐瑶的同伴，不提卓尔，就看莉莉丝，也是看上去也是比较富贵体面的。
“乐瑶和她的同伴，都是自愿投身援助的国际人道主义者，是或否？”
“是。”
中枢的声音轻轻在姜绮耳边响起。
姜绮一边听着，一边关上了厕所门，以免有NPC进来看见她自言自语，然后怀疑她的玩家身份。
她一关门，整个空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洗手台上那盏照明用的油灯散发着微弱且摇摇欲坠的光。
她把油灯拿起来，就着光翻看莉莉丝给的那个木箱。
箱子质量很好，箱角被雕花的黄铜仔细地包裹着，上面的锁同样是黄铜的，制作精美。
姜绮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果然在胸口发现了充作项链的钥匙，半截拇指大小，装饰着和箱角一模一样的雕花。
她对着灯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一朵小小的雏菊。
姜绮对花语知之甚少，上个房间知道山茶花的花语还依赖于她读过旧日时代，即人类还在太阳系生活时一位女作家的著作，里面特地提到了山茶作为断头花的刚烈气节，不然姜绮恐怕连山茶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大概这方面天生缺根筋，对于人类互相赠送植物生殖器官的“浪漫”行为，非常不理解。
木箱分为两层，上层放着相机和录音笔，下层是一把左轮手枪，里面还剩下两颗子弹。
她拨了拨保险栓，发现这把枪居然一直属于开启状态。
是本来它放进箱子的时候就开着，就只有两颗子弹，还是说它的主人乐瑶上次使用后忘记拉上，或者来不及拉上保险栓，这里本来不只有两枚子弹呢？
姜绮定定地看着这把枪。
她把保险栓拉好，用带着黑手套的手仔细抚摸过整把左轮，指尖传来了奇异的，微微粘腻的触感。
手凑到油灯前看，虽然因为手套颜色的问题看不清颜色，但能看出手指湿了一大片，粗糙的蕾丝布料紧紧吸在了肌肤上。
枪上的液体，大概率是血。
这么多血，看来乐瑶，或者说前几周目的姜绮，用这把枪杀过人。
死者是谁？
姜绮放下枪，低着头，皱着眉去看录音笔和相机。
录音笔和相机都还剩一丝电，能打开，但都显示内存卡不在里面，无法使用。
她估计是前几周目的自己干的。录音笔和相机明显是重要线索，就算自己失忆了也知道要去找，把两片内存卡放在重要线索的旁边，就能给之后的自己很好的提示。
但这个推断的前提是……
姜绮清楚自己会失忆。
“嗒。”
她正在思索之际，突然感觉面上一凉。
她怔怔地伸手去摸，指尖传来了熟悉的粘腻触感，和刚刚枪口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嗒。”
又一滴液体滴下，再次精确地落到她眉心，顺着鼻梁流淌下来，留下一道蜿蜒的湿痕，于是姜绮鼻尖萦绕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腥的，甜的。
是血。
她怔怔抬头，看到满天花板的血。
灯光昏暗，姜绮只能看清那些血迹以她所在地方为中心，呈现喷溅型，宛若一张巨大的蛛网，死死扒在她头顶，中间的部分红得发黑，像盘踞着的黑寡妇，蓄不住滴下来的血就是它伸出的长长的爪子尖。
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哪里来的能一次性创造出这么大出血量的伤口？
姜绮抬头眯着眼睛努力去看，又有一滴血滴下来，稳稳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额头？
为什么是这个位置？
她突然停下动作，保持着刚刚查看录音笔和相机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要验证一个猜想。
姜绮屏气凝神，整个厕所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心跳声。
“嗒。”
第四滴血滴下来，宛若一枚子弹，再次正中她的眉心。
对了。
天花板上有东西。
天花板上必然存在一个能正巧把血滴中她眉心的东西，一个凸起，才能让一天花板的血顺着它精准地滴下来，不会顺着墙缝流到其他地方去。
但这个东西是什么？
姜绮在身上翻了翻，没找到可以用的工具。她也尝试用相机调焦的功能放大天花板上那块血污，但因为光线过于昏暗，也可能是那个东西太小，或者也裹满了血的原因，根本就看不真切。
她拿小木箱垫脚也于事无补，该看不见就是看不见，该拍不下来的还是拍不下来。
有什么更高的地方，能给她提供更好的视野吗？
姜绮环顾四周，想爬上洗手台。但洗手台下方是镂空设计，就算姜绮现在的身份乐瑶是个身材纤细的大小姐，也有把洗手台压塌、壮烈负伤的可能。
她不敢赌。
在原地踌躇片刻，姜绮先一把撞开了最里面那个隔间，也就是清洁工摆放工具的那个隔间，从里面找出一把拖把，把上面的抹布丝一抽，得到了一根长长的、光裸的木棍。
姜绮就这么提着这根棍子，一脚踹开离洗手台最近的那间隔间的门。
她把相机带子抽出来挂在脖子上，棍子贴墙摆放好，确定它不会因为重点缓缓滑下，才扶着灰色的墙壁，一点一点，慢慢地爬到了马桶上。
姜绮一边小心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用相机从侧面抓住时机，拍下了一张染血的天花板的照片。
拍完她也没有下来，只是站在上面草草查看刚刚拍下的照片，确定了那个异物的方位。
那是一个小而尖的东西，紧紧地嵌在天花板上，好像一只钻出土的蝉。
姜绮反复对着照片看了几次，瞄准了位置抄起那根木棍就狠狠一捅，第一次还没捅下来，只好再用上八分的力气，弄得她自己身形一晃，几乎掉下来，砸在瓷砖地上，才听见一声响亮的掉落声。
如同金石落地般清脆。
是块金属。
她急急跑出去，在一片昏暗的厕所地上乱摸了一通，才在洗手台下方找到了刚才被她自己打下来的东西。
姜绮开了水龙头，里面流出来一些管道里残留的水，并不清澈，但足以把这个小东西上的血擦洗干净。
她拿着它，对着光一招，才发现那是一枚严重变形的子弹。
一枚眼熟的子弹。
一枚……属于乐瑶那把左轮的子弹。
姜绮掏出那把枪，沉默地站在洗手台那面半身镜前，左手拿枪右手捏着那没子弹。
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想象自己就是乐瑶，要留下这样深深嵌在天花板上的弹痕是很难的。这要求杀人时枪口是朝上的，创口离天花板是很近的，不然子弹只会落在地面，而非留在天花板上。
而且这个出血量，创口一定位于大动脉上，普通的位置难以创造这么震撼的效果。
但这个姿势如果是他杀并不顺手。
姜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拿起了那把左轮……
尽力抬头，把枪口与地面呈现垂直状态，对准自己的下巴。
只有这个姿势，杀人者最顺手，且能一击击穿大动脉，导致天花板上铺天盖地的血迹。
“乐瑶的左轮里有不止两颗子弹，它被使用过不止一次，是或否？”
“是。”
姜绮的确曾经在这里，以这个姿势，用乐瑶的左轮自杀。
或者说，格式化。
可为什么？
姜绮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脑子飞速运转。本来是难以分出注意力给周围的时候，她却突然在寂静的公共厕所里听到了一声突兀的轻响。
一声厕所隔间门开关发出的响。
这里有人。
她猛地放下枪回头，看见离洗手台第二近的那个隔间的门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缝里露出了一双湿润的眼。
姜绮和那双漂亮的，犹如绿宝石般剔透的眼睛对视了两秒，隔间里躲着的人才慢而谨慎地走了出来。
那是个很小的女孩。
看着只有三四岁，穿着一身和车站里难民格格不入的红色洛丽塔短裙，一头金色的卷发被整齐地梳成公主头，蓬蓬地披在脑后，衬得她的小脸如同洋娃娃般精致可爱。
和广安车站格格不入的精致可爱。
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小女孩和衣衫褴褛的战地记者在半黑不亮的厕所里面面相觑，还是小女孩儿先开了口。
脆甜的童声轻轻响起，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冷水，冻得姜绮一哆嗦。
“姐姐，我叫伊娃。”
她亮绿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我听到啦……”
“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