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拍在臀上的巴掌,很响。可见受力部位弹爽劲道。再进一步,可以看出是位常年精于体育事业,乐于锻炼身体的健康高手。

    故而这一声“啪”过后,我们三人都愣了一下。

    二皇子怔怔然发愣,他在疑心为何张小姐一介深闺女子的臀大肌竟会如此发达。

    被拍那位惶惶然发愣,他在奇怪约好了归还衣物,为何对方忽然动了手还出言不逊。

    我乐呵呵发愣,没想明白为什么准时出现的人不是五皇子,而是另一个人……

    视线渐渐适应了角落里暗淡的光线,那窈窕身姿的主人面容愈发清晰起来,白净清秀一张脸,眉吃惊地上挑,嘴巴向一边撇,嘴角酒窝凹了一个坑。

    我去,怎么是江伯永啊?

    荷花池内已没什么芬芳踪影,几株惨败的枯枝伫立水面,倒让池塘显得更加清雅空旷。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生机勃勃。

    我的大脑诸多区域在此刻一下子被打通了。

    今天为了将几家名门望族纠集一处,让二皇子丢人丢一波大的,我特意设置了宫宴请客四方,还捎带着给那名与周怡堂相好的公子递了邀请函,以便创造合适的人员为绯闻造势。

    不过,既然明面上是宴请世家望族子弟,江伯永这样重要的身份自然不好忽略。我也邀请了他和其他地位显赫的无关人员参与了宴会。

    万没想到,这么平常的一步礼节交往却产生了蝴蝶效应。

    我借给五皇子那件披风氅子最终落到了江伯永手上,可能老五想托他转交给我。

    那么相应的,我原本设计借五皇子之刀杀二皇子于社死的目的,至此也落了空。

    老五老二同为皇子,能下场双双手撕彼此。但江伯永与赵风远是君臣,这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是你?”二皇子的瞳孔锁定在江伯永身上震颤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伸手推江伯永往路外赶。

    江伯永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到了荷花池边:“不对啊,二殿下,你赶我,我干嘛就要走呢?”

    二皇子对这坏了他好事的后生恨得咬牙切齿,但男女之间私下幽会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眼神冷不防落在江伯永怀中的衣服上,瞳孔骤缩,察觉出不对:“你怎么有这身氅袄!”

    这是张素素的褂子。

    坏了,百密一疏,这里穿帮了。

    我向素素讨要她不要的衣服,就是想用它作为一件张小姐的凭证,混淆视听。

    这样一来,夜间幽会,二皇子趁着夜色外加素素故衣,一个看走眼就容易将老五认作老婆。

    然后如此这般一番争执,五皇子那睚眦必报的脾□□都嫌,不明不白被亲二哥揩了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必定趁机让二皇子吃苦头。

    此计甚好,有头有尾。不愧是我!

    可现在,张素素的衣服如何与江伯永扯上关系?放在二皇子视角,这想必是一个复杂混乱得足以让大脑宕机的事情。

    “别人给的呀。”江伯永傻小子不怕事地追问,“怎么啦殿下?”

    二皇子肯定想多了,并且越想越多,好半天气得一跺脚:“本宫来此等人!”

    “那不正好?我也来此等人。”江伯永一脸莫名其妙,继续向这边走,荷花池边有一座长石凳,“殿下,你等你的人,我等我的人,这有什么相干的?”

    二皇子挡住了他,说:“大胆!你怎敢……”他说到一半顿了一下,似乎是突然想明白自己堂堂皇子何必与一个靠着老子在前朝挂虚职的散官理论。

    二皇子很无耻,想通之后,他干脆直接用身份施压,让江小公子“滚蛋”。

    “那……那好吧,走就走。”江伯永感受到了朝廷流氓的威力,嗫嚅片刻,顶着白里透红的脸蛋,渐行渐远。

    “把这给我!”临走前,二皇子还不忘一把将江伯永怀里抱着的衣裳夺了去。

    我看着小江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嫩,为人处世老实巴交的。殊不知很多事并不会按照表面看上去的道理运转。

    就比方说他与二皇子狭路相逢,二皇子明显比他更着急,那这时候就不是谁官大说了算,而是谁不急谁是大爷的。

    江伯永走远之后,二皇子像斗胜了的公鸡,昂首走向他胜利后得来的领地。他撩起衣摆前袍,在石凳上坐下,然后小心把丝绸衣摆在膝盖铺开摆好。

    上心的样子让我都有点儿心疼了。

    也罢,今天要不别折磨他,让他静坐放鸽子就好。

    没有老五暴揍揩油老二的好戏看,我准备打道回宫睡觉了。

    然而刚转身一半,脚步声起,暗香浮动,萧荷疏影摇曳,花园小径的另一头出现一道身影。我未旋完全的身子又勤劳地趴回了假山石后,顺着孔洞朝那边张望。

    刚坐下的二皇子眼中再度燃起希望,又黯了黯。有刚才的乌龙做前车之鉴,他这回特意定睛巧了一番,确认那来者是个女人,身着一条男子断不可能穿的粉黛色罗裙,腰间挂三副金银蝶花链,走起路时叮铃作响。

    二皇子捏着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在我的角度能够清楚看见他对着空气演练了两遍微笑,才自信起身,朝那女子迎了上去:“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原以为佳人毁约,我心甚哀之。可现在有素素在身,何须往秋日明月?我的月,来了。”

    神他大爷的月来。

    我想我还是太仁慈了,打他打少了。他这样子明显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凡有机会就要像猪拱白菜那样舔人家小姑娘两口。

    难绷。

    但那粉黛罗裙的姐姐虽不是后妃制服式样,也断不可能是张素素就对了。

    我没认出她是谁,全然陌生的一张面孔,蓦地在夜路被七尺有余的男性生物跳出来一吓,并且,该人形轮廓黑影还贱兮兮、油滋滋道了一句:“小美人儿。”

    电光火石之间,粉黛姐几乎是条件反射做出了回应。只见她裙下生风,绽放如一朵百褶牵牛花,顷刻间一个鞭腿过去将二皇子扫到,竟然打了一套与防狼拳有八分相似的防卫。

    “让你美?让你人儿?你还敢不敢怪叫了?哪里来的流氓连小爷也敢碰?花花肠子还特么剑走偏锋了你!”

    虽然来者身姿绰约,腰段娉婷,但一开口声音却格外生涩放犷,显然是个青年男子。

    打扰了,粉黛姐是粉黛哥。

    在一片粉黛哥的高呼叫骂声与二皇子哀嚎泪涟涟的讨饶之中,我默默离开了现场。

    太暴力,害怕看了做噩梦。

    至于这位没站在光里的英雄是谁,我并不急于一时寻找答案。此事必将沸沸扬扬,人言会告诉我结果。

    很快前朝后宫都传遍了,二皇子偏好男风,思慕张家少爷成疾,求贤未果,饥不择食,屡屡向其他姣好少年出手。宫宴当晚,更是遭到新晋国师陈捷一顿毒打。

    一时间京城上下人人自危,尤其是一些放浪形骸成性的世家公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们身上见到了肃杀端正的意味。出入交友时时刻刻注意避嫌,举止之间恨不得天理人欲一块灭全。

    明明都是在风月场所来去自如的主,却一个个庄重地走起了禁欲那一挂的路线。

    可见“二皇子是南铜”这一传言对京城交际圈的伤害有多大。这些男子都害怕自己对女人做过的事情重演在自己身上。

    就连往常与赵风远关系甚笃的礼部侍郎,也在下朝聊天时抱着手,频频推拒向前半步的二皇子。

    假如赵风远站在路中央,侍郎就恨不得缩到路边树荫后头:“殿下恕罪,恕臣回避,臣还未有婚约,而且臣对殿下是一片拳拳挚友心,决不能有半分变质啊。”

    二皇子的脸色差得更厉害。这件事他很难办。

    显然当前的状况已经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了,可是二皇子不知所措。

    彻查?查得越大,越会让此事名震四海。放任?那就只能自己憋着一口气。

    朝中上下一派诡异又迷人的紧张气氛之中,唯独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小轩窗,待开张,铺展宣纸,墨迹走千行。

    我蹭着热度,文思泉涌,提笔落在香草抄底宣纸,写下全篇第一行话:“众所周知,天下共有四国,可鲜有人听闻在此四国之外,更有一国名曰‘莫须有’,莫须有国有一皇子。相传,皇子年少时分,是在乾坤殿后门卖沟子的……”

    我坐卧长塌前,撑着下巴,自如地拈着毛笔,还时不时转一转肩膀活络一下筋骨。从寝宫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这天晴空万里,一行南移的大雁直冲云霄,消失在宫殿屋檐瓦片之后。

    这一幕,堪称大梁文化产业升腾之端由。

    梦开始的地方!

    《风流王爷俏十八,满朝文武两开花》第一卷便在此情此景之下完成了。

    在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秋收时节,这消息成了市井坊间最为津津乐道的消闲读物。

    实际上,梁国从前的人均识字率不高,劳动人民本应该是不爱读书的,但得益于二皇子亲自助推的文化普及政策,全国军队上下都能识一两个墨字。

    二皇子也算是自己坑自己第一人。

    我八月底得闲再度去河西城巡抚,已发现田垄地头,人人都腰间别着、手里捧着一卷或誊抄或刊刻批印的小字书,细细地读着。

    大人们忙着种地,就派一名代表念着听,还要轰赶走十四岁以下少年儿童清场:“去去去,跟你三哥去那头柳树上摘俩枣去。”

    “娘……”小孩咬着手指,一步三回头,“什么叫解下丝绸褂子对着丝瓜藤倒买倒卖两瓣白南瓜?”

    他娘抡圆了蒲扇大的手掌照着小孩屁股给了两下春雷惊蛰般实在的痛打,“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少打听!”

    三哥哥领着哇哇大哭的小孩走了,笑着说:“小孩儿,你的南瓜现在就被打裂咯。”说罢让他爹虚踢了一脚。

    随后只剩下笑而不语的大人,一片其乐融融的沉默,尽在不言中。小孩的娘在田垄一座座小山堆似的麦秸秆上坐下,摇头慨叹:“唉,这位来钱先生,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启笔。”

    来钱先生,是在下笔名,一种朴素的直抒胸臆。

    有人说:“坊间早就有好多续稿了。”

    一名老汉擦着粗糙酱紫的面孔,一派不屑:“那些我找张秀才要来看过,别买,徒费钱,都是些文人冒名顶替写的假作。咱种地才赚几个字儿啊?留着给来钱先生上供。”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有人由衷道:“是,别人写的不对味。还得来钱先生,来钱先生是真会来活。”

    我听得暗爽,转头回了县衙暂住的客房,铺开笔墨又唰唰写了三篇。写罢却不急着发,像这种市场讲究一个边际效应,且等它在隔壁县、百余里地外、再到边境,逐层传开,我再一举连推三章爆款,直冲销量榜首。

    恶心二皇子兼顾商品地域输出,这一招叫双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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