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 好 决 定
离开皇宫之前，顾玉淮又再次踏入了慈宁宫。
有一件事，他还放心不下。
“皇祖母，孙儿还有一不情之请。”
顾玉淮拱手请安，他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唯有语气里的几分凝重能显示出他的情绪波动，“今天的所有谈话，还请不要对任何人谈起，尤其是父皇。”
倚靠在床一侧的太后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说，我巴不得你喜欢娜宁，怎么会上赶着为你和那丞相之女求姻缘啊。”
“那就好。”
少年嗓音低沉，双眼空洞，心思全然不在此处，“皇祖母保重身体，孙儿先行告辞了。”
“站住。”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踏出的脚步收回，顾玉淮微微转身，仪态依旧极好：“皇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淮儿。”
床侧的人瞳孔紧缩，她慢慢挪动身子，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太后撑着身旁的宫女，长满皱纹的眼角下垂，老木腐朽般的声音传来，为少年敲响警钟。
“别和你父皇对着干，也别为了她把自己搭进去了。”
“谁？”
月黑风高夜，宫廷里只剩下一片空寂。
顾玉淮自幼习武，听觉比常人更为灵敏，身后人悄悄向他逼近的脚步自然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一个转身侧踢，荡起一片尘土，轻而易举，将来人踢倒在地。
“玄凛？”
眼里的警戒随之卸下，顾玉淮突感松弛。
“殿下还记得我？”
玄凛吃痛地喊了一声，一袭黑衣染上了地上的灰尘，他站起来抖了抖身子，衣服刹那间又恢复了原样。
顾玉淮心事沉重，眼里的算计被黑夜隐去。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皇祖母，收走了他身边所有的暗卫，想必是为了不让他忆起赵文姝吧……
顾玉淮将声音压得极低，仅剩他与玄凛二人能听见。
“这里不是谈论这些的地方，一切待出宫后再聊。”
少年大手一挥，扬起的衣袖似能遮挡住天上的月亮，示意玄凛退下。
“遵命。”
“殿下啊我的好殿下，你把我忘了都没事，怎么就偏偏忘了文姝小姐呢？”
玄凛眉头紧锁，语气里的不可置信令马车里的人甚感吃惊。
赵文姝，当真对自己这般重要吗？
就连玄凛，这时时待在他身边的人，在同他提及自己丢失有关她的记忆时，竟也反应如此激烈。
“可是在她面前，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顾玉淮紧闭双眼，两手紧紧扣着膝盖。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养成的习惯，也唯有此他才能时时刻刻对周围的环境保持警惕。
“现在的她对我来说无异于一个陌生人，即使我和她曾经的那份亲密关系是事实，我也无法做到像原来般和她怡然自得地相处。”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玄凛点点头，他明白殿下的难处。
“殿下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同文姝小姐相处，就假装还不知情好了。”
但是，他二人的点滴，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上天啊，你真是，害了一对苦情人……
玄凛松开驭马绳，任其肆意狂奔。
走多了这条路，它自己便记得了，也不再需要人为的干涉了。
“只是……”玄凛酝酿着不知如何开口。
觉察到车帘外的人有话还没讲完，顾玉淮率先出声问道：“只是什么？”
“殿下到时候恢复记忆的时候，可千万别后悔，也千万不要怪我没提醒到位。”
一改之前的冷淡的态度，玄凛在讲这句话时语气里满是郑重，就像生怕马车里的人没听进去一样。
顾玉淮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狭长的眼尾拢起，寒霜在一双黑瞳里泛滥：“不会的，无论如何，在这段时间里，我定会尽全力护她周全的。”
顾玉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近几年一直在试图寻找途径削弱丞相一家的势力，这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事了。
父皇心狠，保不齐会拿出什么手段对付丞相一家，当朝时局又诡谲难测，内忧外患，赵文姝的性命随时都有受到威胁的可能。
但能在那样高的位置上坐那么久，他相信父皇做不出那样愚蠢的举动。
赵文姝的亲哥赵祺朗目前还在西北边境征战，父皇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忌惮他的势力，绝无可能现在就轻举妄动。
否则这边才刚行动，那边就已经起兵了。
战事一起，百姓流离失所，击退的敌军又趁乱入侵，所有的一切可就不在皇帝的把控中了。
而且，自己也定会尽全力保护她的……
他的失忆，来得刚刚好，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能够让他有所行动而不被怀疑。
“殿下，卑职指的不是这件事。”
他当然不担心文姝小姐的安全了，殿下的为人他了解，虽然现在失忆了，但仅凭一点儿情分，殿下便愿意舍命相救。
玄凛轻轻一扯绳子，飞驰的马匹即刻安分下来。
“到府邸了。”玄凛急切地拉开车帘，“殿下当真不记得了？”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卖关子了？”顾玉淮受不了他的磨蹭，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习习凉风吹拂起少年高扬的马尾，顾玉淮回头，黑眸里深不可测：“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怎会如此愚笨！
玄凛拱手作揖，言辞极为恳切：“追赵小姐的人能把这整个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殿下做出这样的选择相当于是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啊！”
“不会的。”
见眼前人依然不改颜色，玄凛继续追问：“殿下这样说，是不是觉得在这种时刻大家都不会上赶着往文姝小姐跟前凑了？”
“当然。”为整个家族惹来杀身之祸，量谁都没有这个胆子。
“错！”看着殿下一步一步走进自己所设的“圈套”，玄凛竟有些沾沾自喜。
“五殿下可是非常喜欢文姝小姐的，他才不担心这些呢。我估计啊，等殿下想起来的时候，文姝小姐早就成为这五殿下的囊中之物了——”
“玄凛！”顾玉淮一吼，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咬紧牙关，看起来怒不可遏。
寂静的深夜里，突兀的一声把玄凛吓得一抖。
玄凛抬头望去，少年眼里的霜让他畏寒。
当朝人人对殿下的评价都是温润如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殿下发如此大的火。
他一定是做了令殿下非常生气的事。
顾玉淮转身，挺拔的身躯正对着玄凛，后者依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微趴着腰。
顾玉淮不习惯这般居高临下地同人对话，于是开口：“起来。”
抬头，玄凛看到的，是一双无比真诚，不掺任何假意的双眸。
“赵文姝她不是摆在街上任人挑选的商品，她同你我一样，有自己的思想，什么囊中之物，玄凛。”
顾玉淮突然停顿，语气极为认真，“我无法忍受你用这样的词形容她。”
“卑职知错了，绝对不会再这样讲了。”
玄凛着急，匆匆解释道：“我只是害怕殿下同相爱之人错过，一时才用错了词。”
夜晚的乌云集体围攻月亮，几缕月光从夹缝中出逃，照在石板上，反着清澈的光，顾玉淮仔细端详着脚下的石板。
顺着这光的来处，少年抬头望月。
“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算她当真爱上他人了，到那时，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毕竟，是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率先放开了手。
敞开的大门、停滞的马车、两位毅然站立的少年。
和谁也没有迈开的脚步。
“不回了。”
有一件事，他还放心不下。
“皇祖母，孙儿还有一不情之请。”
顾玉淮拱手请安，他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唯有语气里的几分凝重能显示出他的情绪波动，“今天的所有谈话，还请不要对任何人谈起，尤其是父皇。”
倚靠在床一侧的太后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说，我巴不得你喜欢娜宁，怎么会上赶着为你和那丞相之女求姻缘啊。”
“那就好。”
少年嗓音低沉，双眼空洞，心思全然不在此处，“皇祖母保重身体，孙儿先行告辞了。”
“站住。”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踏出的脚步收回，顾玉淮微微转身，仪态依旧极好：“皇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淮儿。”
床侧的人瞳孔紧缩，她慢慢挪动身子，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太后撑着身旁的宫女，长满皱纹的眼角下垂，老木腐朽般的声音传来，为少年敲响警钟。
“别和你父皇对着干，也别为了她把自己搭进去了。”
“谁？”
月黑风高夜，宫廷里只剩下一片空寂。
顾玉淮自幼习武，听觉比常人更为灵敏，身后人悄悄向他逼近的脚步自然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一个转身侧踢，荡起一片尘土，轻而易举，将来人踢倒在地。
“玄凛？”
眼里的警戒随之卸下，顾玉淮突感松弛。
“殿下还记得我？”
玄凛吃痛地喊了一声，一袭黑衣染上了地上的灰尘，他站起来抖了抖身子，衣服刹那间又恢复了原样。
顾玉淮心事沉重，眼里的算计被黑夜隐去。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皇祖母，收走了他身边所有的暗卫，想必是为了不让他忆起赵文姝吧……
顾玉淮将声音压得极低，仅剩他与玄凛二人能听见。
“这里不是谈论这些的地方，一切待出宫后再聊。”
少年大手一挥，扬起的衣袖似能遮挡住天上的月亮，示意玄凛退下。
“遵命。”
“殿下啊我的好殿下，你把我忘了都没事，怎么就偏偏忘了文姝小姐呢？”
玄凛眉头紧锁，语气里的不可置信令马车里的人甚感吃惊。
赵文姝，当真对自己这般重要吗？
就连玄凛，这时时待在他身边的人，在同他提及自己丢失有关她的记忆时，竟也反应如此激烈。
“可是在她面前，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顾玉淮紧闭双眼，两手紧紧扣着膝盖。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养成的习惯，也唯有此他才能时时刻刻对周围的环境保持警惕。
“现在的她对我来说无异于一个陌生人，即使我和她曾经的那份亲密关系是事实，我也无法做到像原来般和她怡然自得地相处。”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玄凛点点头，他明白殿下的难处。
“殿下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同文姝小姐相处，就假装还不知情好了。”
但是，他二人的点滴，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上天啊，你真是，害了一对苦情人……
玄凛松开驭马绳，任其肆意狂奔。
走多了这条路，它自己便记得了，也不再需要人为的干涉了。
“只是……”玄凛酝酿着不知如何开口。
觉察到车帘外的人有话还没讲完，顾玉淮率先出声问道：“只是什么？”
“殿下到时候恢复记忆的时候，可千万别后悔，也千万不要怪我没提醒到位。”
一改之前的冷淡的态度，玄凛在讲这句话时语气里满是郑重，就像生怕马车里的人没听进去一样。
顾玉淮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狭长的眼尾拢起，寒霜在一双黑瞳里泛滥：“不会的，无论如何，在这段时间里，我定会尽全力护她周全的。”
顾玉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近几年一直在试图寻找途径削弱丞相一家的势力，这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事了。
父皇心狠，保不齐会拿出什么手段对付丞相一家，当朝时局又诡谲难测，内忧外患，赵文姝的性命随时都有受到威胁的可能。
但能在那样高的位置上坐那么久，他相信父皇做不出那样愚蠢的举动。
赵文姝的亲哥赵祺朗目前还在西北边境征战，父皇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忌惮他的势力，绝无可能现在就轻举妄动。
否则这边才刚行动，那边就已经起兵了。
战事一起，百姓流离失所，击退的敌军又趁乱入侵，所有的一切可就不在皇帝的把控中了。
而且，自己也定会尽全力保护她的……
他的失忆，来得刚刚好，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能够让他有所行动而不被怀疑。
“殿下，卑职指的不是这件事。”
他当然不担心文姝小姐的安全了，殿下的为人他了解，虽然现在失忆了，但仅凭一点儿情分，殿下便愿意舍命相救。
玄凛轻轻一扯绳子，飞驰的马匹即刻安分下来。
“到府邸了。”玄凛急切地拉开车帘，“殿下当真不记得了？”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卖关子了？”顾玉淮受不了他的磨蹭，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习习凉风吹拂起少年高扬的马尾，顾玉淮回头，黑眸里深不可测：“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怎会如此愚笨！
玄凛拱手作揖，言辞极为恳切：“追赵小姐的人能把这整个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殿下做出这样的选择相当于是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啊！”
“不会的。”
见眼前人依然不改颜色，玄凛继续追问：“殿下这样说，是不是觉得在这种时刻大家都不会上赶着往文姝小姐跟前凑了？”
“当然。”为整个家族惹来杀身之祸，量谁都没有这个胆子。
“错！”看着殿下一步一步走进自己所设的“圈套”，玄凛竟有些沾沾自喜。
“五殿下可是非常喜欢文姝小姐的，他才不担心这些呢。我估计啊，等殿下想起来的时候，文姝小姐早就成为这五殿下的囊中之物了——”
“玄凛！”顾玉淮一吼，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咬紧牙关，看起来怒不可遏。
寂静的深夜里，突兀的一声把玄凛吓得一抖。
玄凛抬头望去，少年眼里的霜让他畏寒。
当朝人人对殿下的评价都是温润如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殿下发如此大的火。
他一定是做了令殿下非常生气的事。
顾玉淮转身，挺拔的身躯正对着玄凛，后者依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微趴着腰。
顾玉淮不习惯这般居高临下地同人对话，于是开口：“起来。”
抬头，玄凛看到的，是一双无比真诚，不掺任何假意的双眸。
“赵文姝她不是摆在街上任人挑选的商品，她同你我一样，有自己的思想，什么囊中之物，玄凛。”
顾玉淮突然停顿，语气极为认真，“我无法忍受你用这样的词形容她。”
“卑职知错了，绝对不会再这样讲了。”
玄凛着急，匆匆解释道：“我只是害怕殿下同相爱之人错过，一时才用错了词。”
夜晚的乌云集体围攻月亮，几缕月光从夹缝中出逃，照在石板上，反着清澈的光，顾玉淮仔细端详着脚下的石板。
顺着这光的来处，少年抬头望月。
“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算她当真爱上他人了，到那时，我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毕竟，是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率先放开了手。
敞开的大门、停滞的马车、两位毅然站立的少年。
和谁也没有迈开的脚步。
“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