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好像是……

    林雪意的视野有些模糊起来。

    这个图案,它应该是……

    脑海突然一片混沌,林雪意诧异地发现自己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越是努力地想要回忆,脑中的眩晕感就越强烈,一股窒息感猛烈袭来。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呆呢?”

    深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林雪意陡然脱离混沌醒过神来,心口处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绞痛,疼得她只冒冷汗。

    深月看着林雪意脸色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姑娘,你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林雪意咬牙硬撑着摇了摇头,由深月扶着寻了一处石块坐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她的回溯之力本就对身子有损,所以寻常在使用后有所不适并不奇怪,但是这么剧烈的反应还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接连几日都回溯了物品导致身体损耗过大,还是单单跟那个梅花纹图案有关。

    她确定自己见过那梅花纹腰饰,只是有关那图案的事情却浑浑噩噩地像一个虚幻的梦,一旦她试图去回忆它,脑海里就混乱一片,胸口直发痛。

    眼看天色已经发灰,似乎有要下雨的迹象,林雪意休息片刻后,跟深月到马车里收拾了些许能带上的行李,便朝驿站的方向赶去。

    暮色沉沉之时,二人总算到达了处在青州边界上的驿站——青山驿。

    青州地界多山,道路不如晋京所在的冀州阔达,除了中心一条水路较为通达之外,其余地区的交通都颇为不便,行人往来并不多。因此,当林雪意看到灰扑扑的青山驿的时候,并没觉得奇怪。

    管理驿站的驿丞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由于长期生活在山野地界,风吹日晒的显得格外沧桑。在林雪意说明了来意,并表示可以付给一些银钱借住一宿之后,他便将两人带到了驿站楼上,楼梯对角的一间客房。

    “咳……呸呸。”深月一进屋就呛了一口灰尘,皱眉挥着袖子赶灰尘,道,“这屋子又脏又小,就没有别的房间了吗?”

    须发斑白的驿丞眼里却透着一股精光,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道:“此处方圆三十里以内可没有别的客店,你们爱住不住。”

    “哎你这驿长,怎么说话呢?”深月有些生气,“我们又不是没给钱。”

    “这点银钱,哼,还不够打理屋子的。”驿丞不屑地掂着手中钱款,又道,“二位客人就知足吧。最里头那间倒是挺大,可你们敢住吗?”

    林雪意听出他话中有话,问:“驿长此话何意?”

    驿丞扯起嘴角一哂,朝西面最深处望了一眼,眼神逐渐阴森:“最里头那间死过一个女人,上吊死的,后来住进那间房的人都说梦见那女人来索命,要找替死鬼!”

    深月被吓得不轻,顿时也不敢挑剔房间了。林雪意道了句“有劳”,又向驿丞讨要了伤药和细布,给伤口换药。

    “公子,我怎么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深月一面帮林雪意包扎,一面又忍不住缩起脖子打量四周,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林雪意不由轻轻笑了,捉弄她道:“就算世上真的有鬼,鬼也怕阳气。今日驿站中这么多人,她不敢来的。”

    在她们进来前,驿站已经住进了四个人。

    驿丞带她们去房间的时候,那四人都在驿站一楼的大堂里,因此他们相互之间都打过照面——一个四处游历的白面书生冯玉,一个传递信件的驿使周卫,一个大腹便便的县尉何章以及他生得貌美的夫人吕氏。

    虽然林雪意跟他们只是互道了姓名,但那县尉何章喜欢侃侃而谈,当时正带着他的夫人吕氏和那驿使周卫同坐一桌喝酒聊天,因此她从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间得知,那何章原本是冀州的一个县尉,前几日被委派到青州做主簿,眼下正是在赴任途中。

    那白面书生冯玉长相斯文,似乎是因为不善饮酒,并未上前同何章攀谈,只独坐一桌喝些茶水。

    再算上她和深月二人,以及原本就在驿站中的驿丞,总共就有七人。

    “那……那好吧。”深月壮了壮胆子,替林雪意包好伤口后,着手收拾泛着潮气的床铺。

    过不多时,外头的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两人凝神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是来个富家小姐,似乎出手颇为阔绰,那驿丞便带着她和她的丫鬟去了一间上房。

    “哼,这驿长可真是见钱眼开。”深月不平道。

    “罢了。”林雪意安慰她说,“我们也就住一宿,捱过这一晚便走了,不宜太过招摇。”

    远天闷雷滚动,骨碌碌地从远方滚过来,一阵接一阵的,却只是响雷,并不下雨,林雪意便听得有些乏了。

    今日发生诸多波折,虽是有惊无险,但两人已是疲倦至极,挤在狭窄木床上靠了一会儿后就沉沉睡了。

    林雪意是被楼下的争执之声吵醒的。

    她借着从窗口投入的最后一丝微光点了油灯,推了推深月将她唤醒。

    “嗯?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深月一脸迷糊地就看看林雪意又看看外头暗下来的天色,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又忘了。”林雪意无奈地摇摇头,提醒睡迷糊了的深月,道,“叫我公子。现在我叫薛意,你叫沈月。”

    “哦!”深月一听这话彻底清醒过来,继而也被楼下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小声问,“公子,底下在吵什么呢?”

    “眼下该是酉正一刻了,正是那驿长说的用饭时间,下去看看。”

    林雪意说着就同深月出了房间,沿着走廊中间的楼梯往下走,底下的争吵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刚才就是你先撞的我!这底下的人肯定都看见了!”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满脸怒容,看样子应该就是在她们之后住进来的富家小姐。

    与她争吵的对象让林雪意有些意外,竟是先前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县尉何章的夫人吕氏。只见她掐着腰涨红了脸,骂道:“哼,谁先撞的谁你心知肚明!我看你就是想赖上我家官人,这才一个劲地往我们身上蹭!”

    何章似乎是觉得丢人,并不理睬两人骂架,管自己闷头喝酒。

    那传信的驿使周卫看起来是个热心肠,在一旁劝道:“何夫人,秦姑娘,两位都各让一步吧。天冷,再吵饭菜都要凉了。”

    吕氏闻言停了嘴,那秦姑娘却并不好说话,没好气地瞪了周卫一眼,怒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跑腿的也敢对本姑娘说三道四?”

    “你……”周卫无端端被骂,不由面有愠色,但又敢怒不敢言,只是攥紧了拳头。

    “你什么你?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再看配不配来跟本姑娘说话!”秦姑娘骂完了周卫还不解气,转头又对着吕氏道,“还有你,你也该去照照镜子。人老珠黄的蠢妇,你与其来担心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抓住你家老爷的心!”

    深月站在楼梯中间看了这么一阵,咋舌道:“公子,这秦姑娘的嘴巴可真厉害。有钱人家的姑娘,都是这么跋扈的吗?”

    林雪意但笑不语,底下又是已经吵过一轮了。

    “秦姑娘,您消消气,都是误会。”这回站出来劝架的是那个斯斯文文的书生冯玉,“再说了,相逢即是有缘,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秦姑娘冷眼推开冯玉,带着身后的丫鬟在大堂中间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下。

    其他人也纷纷找了个位置坐,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驿丞这才将饭食端过来,给每位客人送去。

    林雪意跟深月也在角落坐下,刚吃了几口饭菜,就听到坐在中间那张桌的秦姑娘拍了桌子,气呼呼地说:“这样的东西也亏你们吃得下!你吃得下这些东西你就吃吧!本姑娘可不奉陪!”

    众人都朝她看去,就见坐在她对角处的吕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瞥了边上的丈夫何章一眼,最终没有再发作。

    深月望着跟前的饭菜叹了口气。

    这味道确实很一般,但是被秦姑娘这么一说,她感觉更不好吃了。

    这一出闹剧下来,等众人用完饭已差不多是一炷香之后。因为各怀心事,众人便没有再聚,各自回了房,只留下驿丞在楼下收拾。

    “公子,你刚才看见没有?秦姑娘身边的丫鬟一直低着头,我好像看到她脸上有个巴掌印,一定是秦姑娘在私下里……”回到房间的深月正一边准备洗澡水一边说话,可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直冲林雪意使眼色,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听见没有?隔壁在砸东西呢。”

    她们隔壁的房间里住的正是那秦姑娘跟她的丫鬟。

    此时林雪意已经换下了今日穿的外衣,正拿针线缝补,闻言摇摇头笑了,打趣道:“可见这里的房间隔音并不好,你可不要再多嘴多舌,万一叫别人听去了,到时候找你算账呢。”

    深月知道林雪意是让她不要随便在背后议论她人,只得吐了吐舌头,道,“您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

    等到二人缝补停当,收拾完躺下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天空轰然响起一阵雷声,迟迟不落的雨点终于掉下来,雨打窗棂的声音逐渐密集。

    深月单纯耿直,心无所累,一钻进被窝便呼呼大睡起来。林雪意枕着床头想了一会儿事情,一双眼睛望着油灯微弱的火苗,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终是沉沉合上了眼睛。

    油灯在屋中静静燃烧着,豆大的火苗倏然一晃,床前便凭空多出了一道魁梧笔挺的身影。

    朦胧的灯光柔柔覆落,将他深邃精致的面孔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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