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近日不少茶馆酒楼都在热议“春仁堂”之事。
“近来真是怪了！女子竟也开起医馆？”一位书生模样的儒生，喝了口酒，大声嚷嚷。他所在的酒馆只是平常人家喝酒之处，算不得好，可不管是好一点的酒楼还是差一些的酒馆，此事都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
“笑话！女子如何能行医？”接他话的是个汉子，长得凶神恶煞，他是一名屠夫，“有那功夫不如在家看看孩子！”
“可不知那位在想什么！女子行医，可别医死些人！”不少人附和着，言语之中全是轻蔑之意。
“对啊，这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墨守妇道！哪能每日在外抛头露面的，遭人嗤笑！”此话引来了不少附和之声，“也不知家中长辈是如何教导，竟这般不知礼数！”
不过，很快便有人动了歪脑筋，“诶，你们说，这春仁堂，可否医治不举？”
“哈哈哈哈哈……”不少人跟着附和，流露出一些下/流的微笑，男子们心照不宣，哪有什么不举，不过是想当流氓而已。
这般带着颜色的笑话不止在一个酒楼酒馆出现，翰林院学士季宴书路过一个酒楼时，便听见里面传出的一些污言秽语，他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了过去。“春仁堂”是他表妹林沐所开，因着这事，祖父季恒将家中所有人都召回，包括已嫁至林家的小姑，今日回去，必是一番“腥风血雨”！
木香将探听到的消息报回王婉之时，林沐已在外祖季家了。王婉去寻了父亲王华，王华此刻正在书房里，听得下人来报，收拾东西让王婉进了书房，问道：“婉儿，来寻爹爹可是有事？”
王婉行了礼，又听得父亲道：“婉儿快坐！这段时日在府中可还适应？”
王婉点了点头，“家中众人对阿婉甚是关心，多谢父亲挂念！”
“阿婉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件事，还请父亲答应。”
王华久居上位，听得王婉这样说，问道：“何事？”
王婉站了起来，朝着王华的方向跪下，“还请父亲允我去林小姐的医馆！”
听得此话，王华的神色忽就冷了下来，“阿婉也是想同那林家小姐一样抛头露面的去医治病人吗？”
“父亲您误会了！”王婉脸上适时出现害怕，声音也有些发抖，“阿婉是因为姐姐，姐姐自幼便有心悸之症，自阿婉归家后，姐姐待我有十分好，可姐姐却日日受着心悸之痛，阿婉想要同林小姐学习医术以便能够救治姐姐！”
王华缓了神色，抬手将王婉扶起，“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姝儿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那林家小姐尚还年幼又怎此等疑难杂症呢！”
“可是父亲，阿婉在青州之时就见过林小姐医治患有心悸之症的百姓。”
王华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婉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姝是王华的嫡长女，第一个孩子总归是有些情感在里面的，当然更主要的是若是能够医治好王姝，王家又会多一门姻亲。
“父亲若是不信，可请林小姐上门为姐姐诊治一番！”
……
林道尚未来得及给林沐梳理了季家人的关系，带着夫人一同回了季府。
季府的府邸很大，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
一行人依旧从偏门进，季文柏看着自家小妹一家到来，脸上的欣喜之意早已被焦急代替了。
“小妹，你们可算是来了！父亲今日很是生气，你们尽量顺着他。”季文柏一边说一边带着林家人往里走。
林夫人季氏看了眼林沐，眼中没什么情绪，林沐却是打定主意将所有揽在自己身上，自己一意孤行，万不可，给父亲母亲带来麻烦。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林沐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尽管她心中不满这对便宜父母，但也不知为何却不愿他们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向前走，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红墙青瓦林列左右，远处是飞檐峭台，楼可摘星。院门前是一盏石屏，上雕翠竹荷月。院内东西两处各放置了一座瓷水缸，房间有三间，树木零星，尤显清冷。季府与林府风景尽管大相径庭，但本质都以简单为主。
季文柏带着他们进了东院正厅，此时全家人都在那候着。林沐是最后一个进的，一进门，她便感到有多个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林沐抬眼看去，主座上的老人头发胡子都已花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不过老人此刻正是一脸严肃，想来这便是外祖父季恒了；旁边坐了位老媪，满脸慈爱，想必这便是外祖母；视线下移，舅舅季文柏坐在外祖父左手边，下一个的年龄与林夫人看起来差不多，脸上多了些温婉之意，想来是舅母；舅母下方站了两位男子，芝兰玉树，应该是舅舅的两个孩子，她的表哥季宴书与季宴礼。
林沐依着行了礼，林氏夫妇早已在外祖母右手边坐下，其他人脸上的笑意不甚明显甚至还带着些担忧，外祖父季恒，仍旧是严肃的神色。
“念安，那‘春仁堂’真是你开的？”季恒并不愿意将废话，他一开口，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
林沐恭敬地跪下，回答道：“是，外祖父。”
“此举有违祖制，你将这医馆关了吧！”语气虽淡但却不容置疑。
林沐变了变脸色，并未先答话，林沐的外祖母顾氏向来心疼孩子，便要起身去扶，林沐却不肯起。
“回外祖父，医馆不可关！”这句话，将正厅里的气氛下降至冰点。
“为何不可？”季恒此时也有些动怒，“身为女子，你不在家中学女工、读《女诫》，抛头露脸在外替人诊治成何体统？季家、林家的颜面你将之踩在脚下！”
“外祖父，谁说女子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祖制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尽管知道自己的话在林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林沐依旧不肯退让，“天下众人这般看不起女子，可为何，世人皆由女子体内孕育而出！女子并非传宗接代的工具，她同男子一样，也会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理想！”
“胡闹！”茶杯被季恒重重地磕在桌上，里面的茶水受不住颠簸早已溢出，“思想？理想？既然作为一个女子，相夫教子就应该是你毕生所求！”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竟生出这等不该有的心思！”
一语毕，季恒面前悉悉索索跪了一大群人，除开顾氏未曾跪下，其他的人皆都跪着，脸上的惶恐之色渐浓。
“外祖，念安的医术不必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差！青州受灾，偌大的太医院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灾民，怎么，皇宫贵族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林沐站起身子，眼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坚持，“还是外祖觉着自己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甚至于林道都能察觉自己汗水掉落的声音，他没想过林沐会说出这些话来，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认识这个女儿。
“皇恩浩荡，陛下既然已经准许我开设医馆，那万不可能闭馆！”林沐忽而再度跪下，“念安知道不能毁掉家族中其他女子的名声，自请脱离林家、季家！”
季恒震怒的心神冷静了些，他现在明白林沐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了，不过是为了同林家、季家脱离关系！不过他也正想瞧瞧，一个女子没了家族的庇佑如何在这世道活下去！
“好！”
“老爷不可！”顾氏出声劝阻，“老爷，如今这世道，念安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活下去？自请离家，这是要她断了活路啊！”
季恒此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我这个外祖在她眼中怕不是早已是奸佞之臣，她想要脱离出家族那我便如她所愿，看看她费心经营的医馆能够开多久！”
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林沐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脱离林季两家不是什么易事，可不知是那番话刺激了季恒还是怎么，倒是比她想得容易得多！
“如今你已不是林家女，自然也不是我的外孙女，快用午膳了，你离开吧！”季恒摆摆手，赶林沐出去。
林沐并未着急出去，对着顾氏磕头道：“外祖母，请恕念安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侍奉你，若是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尽可指使婢女来春仁堂寻念安！”
“父亲母亲，念安不孝！”对着林道季氏，林沐反而说不出来什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季氏心有不忍，“这几日你身体尚未痊愈，待身体好一些再去官府，再去受二十杖刑。”
大梁律令，为人子要脱离家族，须得在官府受二十杖刑，以还生养之恩！
林沐行礼，“谢林夫人，不过此事我自有打算，不劳林夫人费心了！”
林沐走得洒脱，未曾回头一次，哪怕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也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几分雀跃，一点也不同往日的她！
“近来真是怪了！女子竟也开起医馆？”一位书生模样的儒生，喝了口酒，大声嚷嚷。他所在的酒馆只是平常人家喝酒之处，算不得好，可不管是好一点的酒楼还是差一些的酒馆，此事都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
“笑话！女子如何能行医？”接他话的是个汉子，长得凶神恶煞，他是一名屠夫，“有那功夫不如在家看看孩子！”
“可不知那位在想什么！女子行医，可别医死些人！”不少人附和着，言语之中全是轻蔑之意。
“对啊，这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墨守妇道！哪能每日在外抛头露面的，遭人嗤笑！”此话引来了不少附和之声，“也不知家中长辈是如何教导，竟这般不知礼数！”
不过，很快便有人动了歪脑筋，“诶，你们说，这春仁堂，可否医治不举？”
“哈哈哈哈哈……”不少人跟着附和，流露出一些下/流的微笑，男子们心照不宣，哪有什么不举，不过是想当流氓而已。
这般带着颜色的笑话不止在一个酒楼酒馆出现，翰林院学士季宴书路过一个酒楼时，便听见里面传出的一些污言秽语，他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了过去。“春仁堂”是他表妹林沐所开，因着这事，祖父季恒将家中所有人都召回，包括已嫁至林家的小姑，今日回去，必是一番“腥风血雨”！
木香将探听到的消息报回王婉之时，林沐已在外祖季家了。王婉去寻了父亲王华，王华此刻正在书房里，听得下人来报，收拾东西让王婉进了书房，问道：“婉儿，来寻爹爹可是有事？”
王婉行了礼，又听得父亲道：“婉儿快坐！这段时日在府中可还适应？”
王婉点了点头，“家中众人对阿婉甚是关心，多谢父亲挂念！”
“阿婉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件事，还请父亲答应。”
王华久居上位，听得王婉这样说，问道：“何事？”
王婉站了起来，朝着王华的方向跪下，“还请父亲允我去林小姐的医馆！”
听得此话，王华的神色忽就冷了下来，“阿婉也是想同那林家小姐一样抛头露面的去医治病人吗？”
“父亲您误会了！”王婉脸上适时出现害怕，声音也有些发抖，“阿婉是因为姐姐，姐姐自幼便有心悸之症，自阿婉归家后，姐姐待我有十分好，可姐姐却日日受着心悸之痛，阿婉想要同林小姐学习医术以便能够救治姐姐！”
王华缓了神色，抬手将王婉扶起，“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姝儿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那林家小姐尚还年幼又怎此等疑难杂症呢！”
“可是父亲，阿婉在青州之时就见过林小姐医治患有心悸之症的百姓。”
王华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婉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姝是王华的嫡长女，第一个孩子总归是有些情感在里面的，当然更主要的是若是能够医治好王姝，王家又会多一门姻亲。
“父亲若是不信，可请林小姐上门为姐姐诊治一番！”
……
林道尚未来得及给林沐梳理了季家人的关系，带着夫人一同回了季府。
季府的府邸很大，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
一行人依旧从偏门进，季文柏看着自家小妹一家到来，脸上的欣喜之意早已被焦急代替了。
“小妹，你们可算是来了！父亲今日很是生气，你们尽量顺着他。”季文柏一边说一边带着林家人往里走。
林夫人季氏看了眼林沐，眼中没什么情绪，林沐却是打定主意将所有揽在自己身上，自己一意孤行，万不可，给父亲母亲带来麻烦。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林沐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尽管她心中不满这对便宜父母，但也不知为何却不愿他们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向前走，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红墙青瓦林列左右，远处是飞檐峭台，楼可摘星。院门前是一盏石屏，上雕翠竹荷月。院内东西两处各放置了一座瓷水缸，房间有三间，树木零星，尤显清冷。季府与林府风景尽管大相径庭，但本质都以简单为主。
季文柏带着他们进了东院正厅，此时全家人都在那候着。林沐是最后一个进的，一进门，她便感到有多个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林沐抬眼看去，主座上的老人头发胡子都已花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不过老人此刻正是一脸严肃，想来这便是外祖父季恒了；旁边坐了位老媪，满脸慈爱，想必这便是外祖母；视线下移，舅舅季文柏坐在外祖父左手边，下一个的年龄与林夫人看起来差不多，脸上多了些温婉之意，想来是舅母；舅母下方站了两位男子，芝兰玉树，应该是舅舅的两个孩子，她的表哥季宴书与季宴礼。
林沐依着行了礼，林氏夫妇早已在外祖母右手边坐下，其他人脸上的笑意不甚明显甚至还带着些担忧，外祖父季恒，仍旧是严肃的神色。
“念安，那‘春仁堂’真是你开的？”季恒并不愿意将废话，他一开口，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
林沐恭敬地跪下，回答道：“是，外祖父。”
“此举有违祖制，你将这医馆关了吧！”语气虽淡但却不容置疑。
林沐变了变脸色，并未先答话，林沐的外祖母顾氏向来心疼孩子，便要起身去扶，林沐却不肯起。
“回外祖父，医馆不可关！”这句话，将正厅里的气氛下降至冰点。
“为何不可？”季恒此时也有些动怒，“身为女子，你不在家中学女工、读《女诫》，抛头露脸在外替人诊治成何体统？季家、林家的颜面你将之踩在脚下！”
“外祖父，谁说女子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祖制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尽管知道自己的话在林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林沐依旧不肯退让，“天下众人这般看不起女子，可为何，世人皆由女子体内孕育而出！女子并非传宗接代的工具，她同男子一样，也会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理想！”
“胡闹！”茶杯被季恒重重地磕在桌上，里面的茶水受不住颠簸早已溢出，“思想？理想？既然作为一个女子，相夫教子就应该是你毕生所求！”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竟生出这等不该有的心思！”
一语毕，季恒面前悉悉索索跪了一大群人，除开顾氏未曾跪下，其他的人皆都跪着，脸上的惶恐之色渐浓。
“外祖，念安的医术不必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差！青州受灾，偌大的太医院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灾民，怎么，皇宫贵族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林沐站起身子，眼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坚持，“还是外祖觉着自己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甚至于林道都能察觉自己汗水掉落的声音，他没想过林沐会说出这些话来，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认识这个女儿。
“皇恩浩荡，陛下既然已经准许我开设医馆，那万不可能闭馆！”林沐忽而再度跪下，“念安知道不能毁掉家族中其他女子的名声，自请脱离林家、季家！”
季恒震怒的心神冷静了些，他现在明白林沐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了，不过是为了同林家、季家脱离关系！不过他也正想瞧瞧，一个女子没了家族的庇佑如何在这世道活下去！
“好！”
“老爷不可！”顾氏出声劝阻，“老爷，如今这世道，念安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活下去？自请离家，这是要她断了活路啊！”
季恒此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我这个外祖在她眼中怕不是早已是奸佞之臣，她想要脱离出家族那我便如她所愿，看看她费心经营的医馆能够开多久！”
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林沐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脱离林季两家不是什么易事，可不知是那番话刺激了季恒还是怎么，倒是比她想得容易得多！
“如今你已不是林家女，自然也不是我的外孙女，快用午膳了，你离开吧！”季恒摆摆手，赶林沐出去。
林沐并未着急出去，对着顾氏磕头道：“外祖母，请恕念安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侍奉你，若是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尽可指使婢女来春仁堂寻念安！”
“父亲母亲，念安不孝！”对着林道季氏，林沐反而说不出来什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季氏心有不忍，“这几日你身体尚未痊愈，待身体好一些再去官府，再去受二十杖刑。”
大梁律令，为人子要脱离家族，须得在官府受二十杖刑，以还生养之恩！
林沐行礼，“谢林夫人，不过此事我自有打算，不劳林夫人费心了！”
林沐走得洒脱，未曾回头一次，哪怕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也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几分雀跃，一点也不同往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