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酸痛。

    林虚舟翻了个身,因动作牵引扯到了身上的伤,疼得直皱眉。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猛地睁开了眼。掀开衣服一看,身上果然多了不少新伤。

    那家伙比以前更能折腾了。

    塞在枕下的手机在震动。

    他慢半拍回过神来,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从枕下抓出了手机。是骆觉溪给他发来的短信。

    【一会儿楼下见,有东西要还你。】

    有东西要还给他?

    “他”跟她接触过!林虚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从床上滑了下来,在衣柜里胡乱抓了件深棕色外套,拨通了骆觉溪的电话。

    “下楼,我有话要问你。”

    他一刻都等不急了,跑着去了骆觉溪舅舅家门口,重重捶门。

    门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走步声。不一会儿,门开了,骆觉溪从屋里冒出了头,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

    门缝里,顶着鸡窝头的骆书阳打着哈欠在往外瞄。

    林虚舟略偏过头,朝屋里盯了一眼。

    与他的目光撞上,骆书阳打了一半的哈欠立马收住了,视线躲闪,转身快步跑去了厨房。

    骆觉溪顺着他的目光往回望了望,从屋里走了出来,把门虚掩上。

    “林虚舟。”她话音愉悦地叫了他一声,背在身后的手伸向了他:“这个,还你。”

    他低下眼睫,看向她手里抓着的那副手套。是她给他的新年礼物。

    这东西怎么会在她那儿?

    “他”给她的?

    “怎么这个表情?”骆觉溪见他似是怔住了,表情不太对。遂往他面前又走近了些,歪过头看他:“你昨晚回来的路上看我手冻得通红,借我的。你忘了?”

    “嗯。”他很快收敛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她递来的手套。

    骆觉溪挽了挽耳鬓散落的发:“对了,你刚打电话说有话要问我?什么事找我这么急?”

    她走得急,头发还没来得及束扎起。林虚舟的目光定格在了她落肩的长发上,乌黑绸长,看着很柔软。

    “你昨天跟他……”他欲言又止。

    骆觉溪隔着门缝往厨房方向看了看,瞧见骆书阳从窗边走过。她的注意力有些分散,没听清,诧异看他:“什么?”

    林虚舟绷着嘴角默了片刻,掀起眼睫看向她的眼睛:“你昨天跟我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你怎么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骆觉溪更觉纳闷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比对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林虚舟一把抓住了她回缩的手,蹙眉道:“你跟他也这样吗?”

    “他?”骆觉溪眨了眨眼,没听明白:“谁啊?”

    他似在憋着气,僵持了数秒,松开了手:“算了。”

    见他转身要走,骆觉溪急忙过去拉他:“林虚舟,你最近到底是怎……”

    “以后别随便碰我。”他甩开她的手,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这话说的,像是她占了他多大便宜一样。

    骆觉溪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走远,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发了脾气?

    *

    在学校的时候,林虚舟又把她当成了透明人。

    骆觉溪一直想找机会跟他好好聊一下,可他总能有办法躲着她。她实在没辙了,只能放学后在他家门口堵他。

    他归家很晚。

    约莫十来点的时候,骆觉溪听到了他骑车回来的动静。她蜷在避风的地方,麻了腿。搓了搓冻僵的脸,她拖着条发麻的腿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

    与她撞上了目光,他一惊,调转车头打算离开,被她一把拉住了自行车后座。

    “林虚舟!”骆觉溪死死抓着他的自行车不让他走,恼火道:“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有什么话就不能面对面好好说清楚吗?”

    林虚舟略偏了一下头,扫了眼她落地的影子。他其实没敢使全力,怕自己真把自行车蹬出去,会把她拖摔在地。见她怎么都不愿意松手,他只能妥协,低垂着头,停在原地。

    骆觉溪绕去了他面前。他背着光,她站着的角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她想了很久,他对她态度的转变,是从挖出那个坛子开始的。斟酌片刻,她猜测道:“你在生我的气,对吗?因为我和何露挖出了你的秘密,在生我的气?”

    “你说什么?”他抓着车把的手倏地攥紧,“我的,秘密?”

    “那棵树……”骆觉溪下意识往之前被挖开的那棵树下瞧了一眼,“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不好的事。这事我可以道歉,是我做的不对。是我不该好奇,我应该尊重你的隐私。”

    “你知道多少?”他追问。

    骆觉溪一愣:“你指的是?”

    “我的秘密。”

    “你不记得了吗?你都告诉我了。”

    “都告诉你了?”

    “对。”

    “全部?”

    “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应该是。”

    她都知道了。

    在知道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吊死在他面前之后,在知道他亲手打残了“父亲”双腿之后,她该怎么看他?

    一个残暴的、冷漠的、毫无人性的……

    怪物。

    耳中突然出现了一阵忙音,嗡嗡作响,锥着他的脑仁,生疼。他的五感渐渐变得有些迟钝,只能看见她唇齿张合,却怎么都听不清她的话音。

    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在倒流。

    他没办法思考,就连正常喘息都好像变得有些艰难。

    “林虚舟?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恍惚间,他好似听到骆觉溪在着急问他。

    他挣脱了她来搀他的手,撇开视线深吸了口气。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去吧。”

    *

    骆觉溪冻得瑟瑟发抖。从书包里掏出钥匙,试图把钥匙插入锁眼。但她抖得实在是太厉害,试了几次,都没能对准。

    她抬头看了眼斜上方亮起灯的阁楼,顿时觉得有些委屈。鼻子一酸,险些掉泪。

    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骆觉溪一愣,转头看向了屋内正笑盈盈看着她的骆书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骆书阳语气关切。

    骆觉溪挺惊讶地看着他,慢半拍记起要回话:“没,没出什么事。”

    “还在外头傻站着干嘛?”骆书阳往门边让了让,伸手拿走了她挂在肩上的书包:“快进屋里来吧,外头多冷啊。”

    对于他这般殷勤的态度,骆觉溪很是不惯。小幅度往门口的另一侧贴了贴,一脸警惕地从他身侧蹭了过去。

    门关上,骆觉溪朝他摊手讨要:“书包给我吧。很晚了,我该上楼了。”

    “不急,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再回房,”骆书阳把她的书包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我正好打算喝杯热牛奶再睡,给你也热一杯。”

    给她热牛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骆觉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莫名想起了丁秀珍。丁秀珍出事前,也曾有一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极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骆觉溪摇头拒绝:“不用麻烦了。”

    骆书阳摁住了她想拿书包的手,坚持道:“很快,你坐一下。”

    “牛奶就算了。”骆觉溪隐约猜到了他是有求于她,坦言:“你是有事要跟我说吗?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是有一件事想求你帮个忙,”骆书阳交握着手搓了搓,“你先坐一下,我把牛奶热好,一会儿说。”

    见他一再坚持,骆觉溪便没再阻拦。

    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目视着厨房里骆书阳在灶前手忙脚乱的身影,她的脑子有点乱。

    两杯热牛奶端上桌,骆书阳满脸堆笑地在她对面坐下:“有点烫,慢点喝。”

    骆觉溪没动面前的杯子,隔着杯中冒出的热气看着他:“什么事?说说看。”

    “是这么个事啊。”骆书阳清了清嗓子,试探问道:“我们班的秦家豪,你有印象吗?”

    他这话头一起,骆觉溪已经大致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她略沉吟,点了点头:“嗯。”

    “他知道你是我妹妹,想让我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俩认识一下,”骆书阳把热牛奶往她面前又推近了些,“他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事情其实挺简单,他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我是知道这么个人,但我跟他不熟,也不想跟他认识。至于吃饭,我觉得就没这个必要了吧。”骆觉溪道。

    骆书阳听明白了她的话意,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这忙你是帮不了?”

    骆觉溪没精力与他玩什么迂回战术,直言:“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别给脸不要……”骆书阳猛一拍桌。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戛然止了话音,尴尬咳了一声。

    一转头,又变回了方才笑眯眯的模样:“秦家豪他人其实挺好的,不像学校里传的那样。你别怕。到时候我也去,万一有什么事,哥哥就在边上,你怕什么?”

    秦家豪?人挺好的?骆觉溪在心里干笑。

    她实在没耐心继续听他废话了,拿起书包站起身:“说完了吗?说完我就上去了。”

    “骆觉溪!你别不识好歹!就吃个饭而已,你一婊.子养大的东西搁我这装什么清高?”骆书阳倏地站了起来,暴躁道:“你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久,这么点忙都不愿意帮?你还有没有良心!”

    骆觉溪并没因他突然大声说话就被吓到,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等高考结束,我会按市价把房租如数缴给你。至于伙食费,我也一笔笔记过账了,钱,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他闻言一愣。变脸跟变天似的,一会儿一个样,方才还是语带威胁,这会儿又开始对她说起了软话:“小溪,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能真要你的钱呢?我刚就是气昏头了,你别往心里去。”

    “就只是吃个饭而已。”他说回了之前的话题,一脸讨好地看着她:“你看,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不考虑。”骆觉溪果断道。她弯腰把桌上的牛奶杯给他推了回去:“牛奶你自己喝吧,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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