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盈郡主在马场待到快酉时才离去。

    马背那一双人影在夕阳下显得无比刺目,她没有回母亲的公主府,而是直奔皇城的紫宸宫。

    紫宸宫内,博山炉飘烟袅袅,散发舒缓香气。

    太后坐在紫檀漆心胡床上,医女随伺一侧,灵巧有力的手指徐徐揉按,灌注到穴位里,以减缓她不定时发作的头疾。

    但还是痛,仿佛有一根绳索,将她头颅里的什么东西狠狠捆住,困得眼眶都发胀。

    尤其是明盈还伏在自己膝头,哭哭啼啼。

    “外祖母,他居然让她骑他的马,那是陛下御赐的,在去年大比武上辛辛苦苦赢回来的千里马……”明盈哭得眼眶通红,哽了哽声。

    “不过就是个靠军功上来的男人,没根没底,皇都那么多俊杰儿郎,你偏偏看上这么个人。”

    太后垂下眼看,面上微有不耐。

    明盈眼泪一止,骄纵口吻未有收敛,“孙女就是不服气,凡事讲先来后到,那俞家女郎不过来皇都两三年,薛将军与她根本不认识,定是剿匪时发生了什么,薛将军才被迫娶她的。”

    “是不是被迫,已不打紧。他薛慎已娶妻,你还能横插一手,堂堂郡主嫁给个已成过婚的男人?你心里有气,外祖母已经替你教训过。”

    太后后脑勺一根筋突突,抽得更痛,“你想嫁武将,千牛卫指挥、左威卫将军,都是有好家世有真本事的人,你好好择一个嫁了才是正道。”

    “孙女想再试一次,要是这次,还是不行,我就听外祖母的话,嫁给这两家的其中一家。”

    明盈神色萎靡,搭在太后膝头的手往后缩。

    太后见她眸中倔强神色,刚及笄的姑娘,眼里成天只有情情爱爱,她缓缓语气,“那你记着,你今日答应过外祖母的话。”

    小皇帝叶聿琤不是她亲生的,是先帝与先皇后老来得子诞下的,还在襁褓时就被封了太子。

    先皇后难产过世,她才被封皇后。

    叶聿琤虽寄养在她名下,自幼就有先帝与李相教导照顾,同她不甚亲近,现在更少年长成,羽翼渐丰,已攥不得在手里了。

    她想方设法,让卢若音做了皇后。

    但手里的牌不够,远远不够。当初想赐婚明盈与薛慎,不料薛慎先一步火烧火燎同俞家过了礼,眼下就按明盈意思,试一试也无妨。

    *

    踏入初春,草长莺飞。

    草丛冒出新绿,悄然绽放的野花星点。

    俞知光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在砚正峰的山脚坡地跑着玩儿,她经过快两月练习,已是骑术娴熟的女郎了,能够独自骑行。

    骏马是薛慎送她的,叫踏雪,颜色花纹恰恰与追电反过来,追电黑的地方它白,白的地方它黑。

    俞知光一夹马腹,往更远处跑。

    这几日是皇家春狩,文官百官和皇家宗亲都来了,砚正峰被围得严严实实。郎君们一大早就背箭挽弓就出发,薛慎负责护卫,伴在天子御驾旁。

    薛慎说给她抓一只小兔子回来养。

    俞知光在猜,不知小兔子是白的,灰的,还是那种花纹斑驳的,百无聊赖中,有人骑马靠近她,语气温和道:“俞妹妹。”

    俞知光一愣,回头望见眼带关切地看她的人。

    是曾经与她有过婚约的张家郎君张安荣,现任鸿胪寺少卿,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此人。

    “我已成婚了,张大人理应唤我一声俞夫人才对啊。”俞知光看到他欲言又止,“张大人是有话要同我讲吗?”

    砚正峰风光如画,明媚清朗,而眼前女郎又更娇艳动人几分,如未出阁时天然撩人而不自知。

    张安荣这声俞夫人实在喊不出口。

    “你嫁人之后,过得可好?”

    “过得很好。”

    俞知光点头,爱惜地摸了摸身下白马的毛发,嘴唇噙着点笑意,不似勉强装模作样。

    张安荣看在眼里,余光看到砚正峰山脚有大队人马出来,远远踏出来一片尘土飞扬,郎君们带着猎物满载而归,意气风发。

    他摆出落寞神色:“我有话同俞妹妹讲,俞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安荣不等俞知光回答,兀自把马骑到缓坡更高处,远离了草丛各处上同样骑马闲逛的官眷们。

    俞知光皱着眉头,还是追上来了。

    她已看到狩猎的人回来了,心里记挂小兔子,“张大人有话讲就快快说吧。”

    “当初退婚,是我家人听信谣言,我娘拿性命相要挟逼我的,俞妹妹,你会怪我吗?”

    “……”

    “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退婚。”

    “张大人为何要特地同我说这些话?”俞知光困惑的神色渐渐变成抗拒,“怪不怪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嫁给薛将军,是他的妻子了。”

    “我来解释,是不想坏了和俞妹妹的情谊。”

    “如今我爹在朝中与你相见,应还会喊你一声张大人。张大人再含糊不清地说下去,才是真正把俞张两家故交的情谊断了。”

    张安荣闻言一愣,俞知光一扬缰绳跑了。

    他转头顺着俞知光的方向看,薛慎那匹漆黑的骏马已勒停在不远处。他本想装作慌乱移开视线,不料对上薛慎的眼,心头当真发紧,当即转头。

    今日来找俞知光,是宫里那位的吩咐。

    不能操之过急,要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去。

    薛慎固然可怕,但那位承诺的锦绣前程更诱人,他家无权无势,只能攀附大树。

    至于愧对俞知光的,日后再补偿吧。

    俞知光顾不上张安荣还想说什么。

    她来到薛慎面前,控马绕着他转了一圈,薛慎两手握缰绳,马鞍旁挂两个大布袋,左侧是藤编的箭囊,右侧是一只山鸡、一只飞鸟。

    没有小兔子,薛慎背后也没有。

    看来是没机会去捉了,俞知光在马背上打直的肩膀垮了垮,侍从来接应,整理薛慎狩猎所得,再把奔劳一日的追电牵去喂食喂水。

    薛慎朝她招手,“载我回行宫。”

    俞知光将踏雪停在一侧,没多久,薛慎就翻身上来坐到她身后,一手搂在她腰上,春衫薄,男人手掌的暖热透过来,她嫌痒想躲,薛慎偏贴更紧。

    “张安荣同你讲什么了?”

    “乱七八糟的讲不明白,还掰扯退婚的事。”

    “哦。”

    薛慎口吻淡淡,整个人卸了力道,重量压在她肩背上,俞知光快撑不住,眼前骤然一团毛茸茸的雪色,映着阳光闯到面前,简直白得耀眼。

    “小兔子!啊啊,我快看不到路了。”

    “我来。”

    薛慎将那团温热的白塞到她怀里,两手圈过她接过了缰绳。俞知光抱紧了,心还被吓得乱跳,小兔子还很小,毛发蓬松洁净,温驯地缩在她怀里。

    俞知光捏捏它耳朵,又看眼睛,圆圆一粒,似石榴剥出的籽般剔透红润。

    夜里有篝火宴,两人稍事休整再去。

    薛慎负责守卫,出发得比俞知光早,临行叮嘱她要留意的事情,俞知光趴在床上,半边衣袖垂落,露出藕节似的玉臂,还在摸地平竹笼的雪兔。

    “笙笙。”

    “我记住啦,你快些去吧。”

    薛慎走了,门扉阖上。

    半晌,隔扇门上又映出个男子轮廓,轮廓被屋檐宫灯斜照得变形,俞知光认不出是不是薛慎。

    “谁在外头?”

    “小的来为姜三娘子传话。”

    声音尖尖细细,是个小黄门,俞知光打开门,见是眼生的内侍,“姜家三姑娘有事想约俞夫人到她的住处去,之后再一并到篝火宴去。”

    “眼下就去吗?”

    “对,许是有事想商量吧。”小黄门见她神色犹豫,将一个编织精巧的梅花络子给她,“三姑娘说这是信物,俞夫人看了便知道了。”

    是姜殊意的东西,姜家也来了狩猎的。

    俞知光想了想:“劳烦内侍带路吧。”

    小黄门见她喊上将军府一并跟来的高挑侍女,没说什么,只将二人领到了砚正峰行宫的一处厢房,里头无人,“劳烦俞夫人在此等候。”

    俞知光让侍女在门外等,在玫瑰椅上独坐一会儿,听见附近下榻的官眷说说笑笑地赴宴去。

    殊意怎么还不来?

    她手撑在玫瑰椅扶手上,极为轻缓地眨眨眼,看天色渐渐昏暗下去,脑袋忽而一侧,垂到椅背上,勉强看了身侧的香炉一眼。

    整个人好困好沉,疲软无力。

    张安荣的脸忽然出现了在她面前,俯身贴近。

    “俞妹妹,俞妹妹醒醒。”

    他嗓音温柔,神色带着愧疚,偏生两颊带着点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他毫无顾忌地扶上她的手臂,隔着衣袖,霎时激出了俞知光的一阵寒颤。

    酉时末,篝火宴开场。

    一支带火的箭簇射向了堆叠得齐整的柴火堆,火焰熊熊燃起,在夜里绽放明亮的光。

    算着时辰,该是下一出戏了。

    可戏码的另一位主角,迟迟找不到踪影。

    “郡主,奴婢跟小才子都去找过了,没有见到薛将军,明明刚才还在指挥篝火如何点亮。”

    “再找,找不到,就去找太常寺卿崔宏予的夫人薛晴,务必将此事闹大,让同席的夫人们去。”

    明盈郡主坐在酒案后,观赏篝火旁的歌舞。

    外祖母教过她的,这种事情要隐身在后,不能冒头,否则惹人怀疑,达不到目的还惹得一身膻。

    安排好的人实在找不到薛慎,只能去找薛晴。

    薛晴挑了挑眉,并没有她预想中气急败坏,“你是哪家的女郎?敢保证所说的是真的吗?”

    那女郎心虚了一下,想来万事俱备,硬着头皮自报家门,“是我离去时亲眼所见,我见到薛将军夫人在东篱院厢房里等,又见鸿胪寺少卿进去了。本是不想多管闲事,实在坐立难安,才来提醒。”

    薛晴坐着没动,眼皮往御座那边看,金吾卫和千牛卫守着的人多,然而不见薛慎。

    左右的官眷夫人劝她:“崔家夫人跟去看看?要是误会了弄清楚才好,要不是……这真相更是要知道得清楚明白,省得薛将军被蒙在鼓里。”

    “我听闻俞娘子嫁给薛将军前,就同鸿胪寺少卿有过婚约,白日里在山脚骑行,我看到二人凑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是啊,崔家夫人去看看吧。”

    夫人们话说得冠冕堂皇,脸色关切,双眼那种想围观秘事的隐隐兴奋,像浴桶里的木瓢,用力按下去,只哗啦一下,浮现得更快。

    薛晴朝着俞知光一直空缺了的座位看去。

    她实在怕心思单纯的弟妹着了什么人的道儿,一下子就站起了身,临走前让自己婢女留下:“告诉夫君,叫他快找到阿慎,有人欺负他媳妇。”

    她身后的夫人们霎时就有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春寒露重忘了拿披风,不胜酒力想回去歇歇……

    总之,就是要跟着去看热闹。

    东篱院,那间所谓私会的厢房没有灯。

    从外头看,就像是根本没有人在里面。然而,等众人悄然无声地靠近,门扉里传出异样的声响。

    一下下,撞入人耳朵,配合女郎娇柔的哭泣,燥得门外好几个成了婚的夫人眼神闪烁,也把薛晴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崔家夫人,你看这……如何是好?”

    有人掩袖问她,薛晴不说话,正在权衡还有什么体面周全的解决办法,“我想还是……”

    “你们趁篝火夜宴在此私会,好生不要脸!”最先告知那人越俎代庖,一把推开了隔扇门。

    薛晴错愕,门根本没从里头反锁,唰地一下,就被推得大大敞开,床帏之内动静一停,外头众人手提风灯,照亮了张安荣欲色未消的脸。

    那女郎听闻人声,脸当即埋在枕头上,只露出散乱的长发。薛晴辨不清人,心跟着凉了半截。

    张安荣早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看向枕边女郎那张几分熟悉的侧脸,心头登时觉得不对味,不,不对,这不是俞知光的侧脸。

    他伸手一翻,将人揭过来,顷刻间愣住,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怎么是……”

    薛晴靠得最近,听得清楚,手中风灯往那羞愤难当的女郎面上一照,是一张陌生的面容。

    不是俞知光。

    再看散乱在床榻上的衣衫,都是男款样式。

    她冷笑一声,往后看去,方才信誓旦旦说看见她弟妹和张安荣幽会的女子讪讪地后退两步,“这原来是误会一场,弄清楚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安荣恼羞成怒,扯过床铺上锦被,裹好了,“我与自家通房在此处歇息,各位夫人倒好,平白无故闯进来,还污蔑我与人私会!”

    自家通房啊,众人脸色微妙,顿觉无趣,应付张安荣几句,就旋身返回篝火夜宴了。

    一路上还没忍住翻白眼议论起来:

    “亏得我还听说,张家有家规,儿郎四十无后方可纳妾,觉得家风清正。这还未成婚,竟然连通房都带过来。”

    “我认得她,今晨她扮成小厮模样,同张少卿一同从马车里下来的,我还夸了句清秀呢。”

    “就看看日后,谁家敢把闺女嫁过去。”

    卢若音的母亲王夫人同紫宸宫亲近,席间听得夫人们议论这件事,当作趣事那样转述给太后。

    明盈郡主正在给太后亲自布菜,闻言一怔,手中银箸掉落到酒案上,“啪嗒”一声。

    太后冷冷评价:“真是闹剧一桩。”

    王夫人应和:“可不是嘛。”

    明盈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失魂落魄地坐下,旁人不知,以为外祖母说的是张安荣荒唐,实则外祖母说的是她。这次过后,她就按外祖母意思嫁了。

    东篱院的厢房里,张安荣与通房各自整理好衣衫,相互埋怨着离去。

    “都怪你,好好地跟来坏我的事!”

    “谁让郎君白日里追着那将军夫人讲话,我,我只是想跟过来看看,一进来,郎君就躺在榻上,把我抓过来,我还能反抗把你推下去不成吗?”

    “你来时,房里真只有我一人?”

    “只有你一人。”

    张安荣脚步一顿,回首看依然没灯的厢房,他喝了酒壮胆,又有起兴药,当时脑袋已成浆糊,只记得刚摸到手,后颈一痛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已在床榻上搂着个女子颠鸾倒凤,还以为得手了。

    厢房还是那个房间,支摘窗漏下月光,照亮了窗边的简单格局,左侧一道小门通向耳房。

    那耳房的门,他进来时还是打开的。

    张安荣要再看,给通房拉拉扯扯地推走了。

    耳房狭小,原就是作储存杂物之用。

    俞知光缩在里头,眼角病恹恹地垂着,手脚酸软的感觉还未散去。薛慎同她一起躲在这里。

    一方天地,只剩下她和他的安静呼吸声。

    如果不是将军府的侍女本就是护卫。

    俞知光不敢细想,胃里涌上了一种恶心泛酸的感觉,明明春寒快散了,手脚连同后背,尽是一片湿润冰凉,冷汗浸透最贴身的衣裳。

    她有点难受,脑袋无力地垂在薛慎肩膀上。

    少顷,眼角涌出些后怕的湿润泪意,又叫薛慎擦拭去,男人并不说话,宽阔的肩膀圈着她,将她完完全全搂在怀里,一下下摩挲她后背心。

    “薛慎,我想回去了。”

    “好。”

    薛慎脸颊贴了贴她,将她抱回了原下塌处。

    等在房内的高挑侍女要来接手,给薛慎冷眼一瞥,顿在了原处。

    “当侍女上瘾了?”

    “我向来演什么,像什么。”

    乔装成侍女的晏如耸耸肩,他伤势已养得大好,朝廷还未决定要把他放到哪个衙司去,如今是闲散人,薛慎便叫他乔装成侍女,暂代卫镶。

    俞知光在房内等,他就守在门外。

    只是假装被张安荣的人支开,实则又绕回来,把他打晕,再轻功赶去通知薛慎回来应对。

    *

    俞知光睡至寅时未至,脚一蹬,踩到虚空,人就惊醒过来,才觉出一额头冷汗。

    明明睡前已洗去一身黏腻,又喝了医官送来的珍珠粉定惊,可睡梦里光怪陆离,曲折离奇。

    一会儿是张安荣面色晦暗地靠近她。

    一会儿是狭小昏暗的耳房内,她缩在薛慎怀里,听耳房外激烈的声响,薛慎的手掌捂来,给她隔绝出一片安心的清净。

    原来不是是夫妻就可以的。

    她以为她愿意让薛慎亲近,是因为夫妻责任,她愿意同他挂同心锁,是认可薛慎秉性,相信他能够与她相互扶持,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可她曾经也把张安荣视为未来夫郎。

    她曾经也认为张安荣是个品行不错的人。

    抛却今日看到的真面目不提,她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与张安荣躺在同一张床上,就浑身难受。

    不是夫君才可以,是薛慎可以。

    俞知光眼皮发热,整个人好像溺水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又像迫切地想要什么证明般,寻到了他的唇,仓促将自己的贴上去。

    薛慎被她亲醒了,身体一僵。

    俞知光不知怎样,才能填平自己心底的不安,怎样才能表达那种骤然明白过来的热切。

    她像懵懂小兽将脑袋蹭在亲近之人膝头那样,只一下下,将唇印在薛慎的脸颊上。眉心与鼻尖,嘴角与下颔,刀削斧砍似的侧脸,挺立的喉结。

    没关系的,她亲的是薛慎,是她的夫君。

    薛慎没有回应她,拇指拭去她鼻尖冒出的一点薄汗。她凝眸望去,床头一灯如豆,照进他墨瞳里极力克制下的平静。

    “俞知光,喜欢我吗?”

    这种急切的心情,是喜欢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相信我吗?”

    她重重地点头。

    薛慎勾唇,眸中是平时没有的摄人神采,翻身将她抱住,她的唇问,“想要我吗?”

    低哑的几个字如魔咒,引得她攀住他颈脖。

    薛慎鼻尖蹭了蹭她,“但今日不行。”

    他的笙笙,今日虚惊一场,心魂动荡,人遭受突如其来的惊吓或伤害,就会更渴望安定的依靠。

    他愿意做这个依靠,却不愿意草率行事。

    他想要俞知光清醒的,投入的全身心。

    听到不行,俞知光湿润的杏眸闪过困惑,还有点懵懂的失望,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拥有薛慎,模模糊糊中更不明白今日为何不行。

    薛慎还在亲她,亲到耳廓处。

    “笙笙帮过我几次?”

    “三次?五次?”

    鹭洲之后,一直到寒气渐散的初春,薛慎牵引过她,沉重地吐息在她耳旁,偶尔失控溢出的声音叫她感到自己也莫名在发软。

    “我记不清楚。”俞知光摸到他脸颊。

    薛慎抬手,挥灭了床头唯一的灯,黑暗中声音轻柔道:“我给笙笙礼尚往来。”

    他唇舌温热,安静。

    俞知光快溢出泪来,说好的礼尚往来,怎么……怎么都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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