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心底被电影刺激出来的淡淡惆怅,直到第二天一早仍未完全消退,于是,在宋悠悠紧闭房门一直未曾出现在客厅时,他也赌气没有去打扰她,而是给自己做了一人份的早餐和咖啡,慢条斯理地享用着。

    其实,他昨晚好半天没睡着,还得出了个新结论,就是人不应该太拧巴,应该对内心臣服,应该和自己想要的生活言和。

    换句话说,他不应该在顺城一待就是四年,而应该在分手后求和狠狠被拒后,快些收拾好情绪继续厚着脸皮留在平城,不时出现在宋悠悠面前,让她没有机会把他看作一场尘封已久的旧梦,以至于在他想重新唤醒时顾虑良多,因为担心她其实并不想唤醒而小心翼翼,连动作都不敢稍微大一点,又时常因为她一点情绪的变化自己吓自己,在内心分析和预演无数可能。

    如果当时就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也许早就重归于好,情比金坚,那些讨厌的人和事,再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相反,只是变成了磨砺和考验感情的试金石。

    曾经年轻男女浅表的相互吸引,因为一起经历过生命里躲不过的苦痛,而使情感升华,长出牙齿和骨头,不再一戳就破,毫无韧性,一碰就倒,不会反抗。

    叼着裹了果酱的面包碎,他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想明白了,才更加不高兴了,为自己当年的激愤而走自愧,也为她丝毫不愿给他们的感情以生存机会而气恼。

    被情绪缠裹着,他索性带上钥匙下了楼,打算出去走走。

    走到是知书店时,门口排长龙的队伍让他一惊,一问才知道是作家办签售。他不欲凑热闹,绕过排队的人,拐去路边树荫下,看几个老大爷下象棋,不远处的蛋糕店里传来香甜的奶油味和与之不慎匹配的清冷歌声:恋爱像场旅行,你还没陪我看完所有风景,我如何甘心?

    观完几局棋,走到街口,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举着“Free Hugs”的牌子,在跟路过的路人拥抱,其中一个高马尾的女生,从背影看,好像几年前刚毕业时的宋悠悠。

    他大步走过,今天的阳光比昨天好,暖芒透过树枝映射在脚下,他踩过一地光斑,在那家老字号绿豆饼铺子前排队,像多年前一样——

    他来看她时,总会先在楼下排队买份绿豆饼,那时候,一点不觉得排队难熬,他把身前的长龙拍照发给她,不时跟她汇报进度,她总会笑嘻嘻发语音夸他,说自己等不及了,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就等着他和绿豆饼一起现身了。

    等他敲门时,她果真已在阳台摆好了阵势等着他,也不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跳上来对着他一阵猛亲,然后说几句肉麻无比的思念之语。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每一次有机会见面,都异常兴奋而热烈。

    现在虽然没有那样的待遇,他站在长长的队伍里,也并不觉得十分难熬。

    他想,她其实就是冷硬了点,只要他有耐心,总有一天,她会愿意跨出那一步,跟他和好的。现在,她既然有意对他设置距离,他就不好大刀阔斧地前进,可一点点不动声色地挪动总是可以的。

    抱持着这样的心思,陈承拎着吃食上了楼,一开门,宋悠悠正在吃早餐,肉松面包上的肉松粘在唇角,一旁还摆着一杯牛奶麦片。

    陈承把绿豆饼放在桌上,语气随意,“尝尝,刚路过时买的。”

    “好。”宋悠悠也不想和他闹僵,顺势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点点头。

    “你中午要出去吗?”

    “对。”

    “去哪儿?”

    “那两箱梨子,送一箱给李遇家。对了,你要吃的话自己拿。”

    “好。”陈承也不客气,拿了一只梨就往厨房走,出来时,咽下第一口,坐下来夸道,“这梨不错。”

    宋悠悠点点头,给李遇发微信,李遇今天照样加班,周郁安人在学校,她便发了个同城快送,自己回房玩了会儿拼图,又跟周艳容闲聊几句打探情况。

    周五挂完电话,周艳容就没再找过她,她心里总是不踏实,和卢景岳的恋情,周艳容一直很支持,听到她要分手居然无动于衷,宋悠悠不得不怀疑,她心里有鬼。

    然而,聊完后,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周艳容对她分手的事接受得很快,只说分了就分了,没缘分也没必要强求,不过谈恋爱的事还是要上点心,早点结婚才好。

    她也没反驳,只当默认了,扔下手机午休。

    陈承在客厅坐了好久,都不见宋悠悠出来,只好回了房间,打算点个海鲜粥给自己做午餐。

    才拿起手机,吴恙打来了语音电话,“小陈哥,要不要出来吃饭?你请我吃大餐。”

    “不要了吧。我刚拔完智齿,什么都吃不了。”陈承婉拒。

    “那你午饭吃什么?”

    “打算点份海鲜粥。”

    “带我一份,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今晚没地方住,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什么情况?你姐夫把你赶出家门了?”

    “不是,没有。我姐来了,昨晚一晚上折腾的,你知道,小别胜新婚嘛。今晚我估计战况照样激烈,我这不找你求救来了。本来吧,找我女朋友也行,可惜上周分手了。小陈哥,你就行行好吧。我囊中羞涩,实在住不起酒店。”

    陈承又是嫉妒老罗,又是同情吴恙,经不住对方缠磨,最终还是答应了,下单时多定了一份海鲜粥和一份白灼蔬菜、一份干炒牛河。

    吴恙来得很快,在楼下时刚好拦截了送饭的外卖员,让对方少跑一趟。

    吃饱喝足,吴恙指指阳台上晾的女装,压低声音问陈承,“小陈哥,你在跟女朋友同居?”

    “不是,合租对象。”

    “哦,我怕我打扰你们,不是就好。”

    宋悠悠出来上厕所,已经下午七点了,陈承和吴恙吃完饭,正面对面打游戏,吴恙抬头跟他匆匆打了个招呼,又埋头进手机里。

    她洗了把脸,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叮叮当当声中,偶尔能听到客厅里两个男人的笑声。

    欢乐的氛围维持到九点时,吴恙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肚子一阵剧烈疼痛,脸色发白,来不及说话,他扔下手机就往卫生间跑,出来时,捂着肚子“哎呦”不已,问陈承,“哥,你有没有不舒服?我怀疑咱们吃的午饭有问题。”

    “好像是有点。”陈承话音才落,肚子“咕噜”连叫了几声,喊了一声“坏了”,“腾”一下站起来,大步往厕所跑。

    人还没出来,吴恙又开始敲门,“哥,你好了没有?我又不行了。”

    吴恙第二次从卫生间出来,陈承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问吴恙,“是不是因为你吃的多,所以反应大?”

    吴恙弓着身子蜷缩在椅子上,马后炮道,“肯定是,我就觉得那海鲜味道不大新鲜,哎呀,真不该贪嘴吃那么多。”

    “去医院吧,不行,我肚子疼得要命。”陈承忍着腹痛犹豫了几秒,走到宋悠悠房门口敲门。

    “什么事?”门里的声音闷闷的。

    “你出来帮我个忙。”陈承有气无力。

    宋悠悠看到陈承脸色惨白一脑门的汗,也急了,忙问,“怎么回事?”

    “怕是食物中毒,刚点了海鲜粥外卖,你能不能送我俩去医院?”

    “你等我,拿车钥匙。”

    换了衣服,锁上门,宋悠悠带两个疼得东倒西歪、走路脚步虚浮的人上了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对紧急腹泻见怪不怪,熟练地给两个人验血做完皮试,挂上吊瓶。

    宋悠悠忙前忙后照顾两人,刚帮这个擦完汗,那个又哼哼唧唧说又不行了要去卫生间,她一个女生不好帮忙,憋着笑把人扶起来,让两个病号互相搀扶着去卫生间。

    到了凌晨,陈承已经好多了,吴恙也终于止了腹泻,虚脱地半躺在输液床上,一双眼睛咕噜噜转着打量陈承和宋悠悠。

    陈承额角的头发被汗打湿了,衬着白成纸的面色,显得凌乱又可怜,这会儿正斜着眼睛偷眼看坐在两个床位中间板凳上刷手机的宋悠悠,舔了舔唇,喉结处动了动,小心翼翼开口,“我想喝口水。”

    宋悠悠闻言放下手机,起身的时候,吴恙看到她唇角一抹极淡的笑,虽然很快就消失了。

    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里怪气的。

    昏黄灯光下,宋悠悠倾身把一次性水杯递给陈承,他用没打吊瓶的手接起来,小口小口喝着,不时看一眼宋悠悠,眼神像个犯了错求宽恕的小朋友。

    宋悠悠见状,装腔作势叹息一声,“啧啧,多大的人了,食物有问题都吃不出来啊。”

    陈承抿着唇不说话,半晌,“哼”一声表示弱弱的抗议。

    宋悠悠仍然想笑,忍住了,语气利落道,“明天可是周一,你记得跟老板请假。要是没问题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早上班前给你送点日常用品来。”

    “咳咳。”吴恙有意制造出点动静来,避免那俩人彻底忽略他这重病号。

    宋悠悠转过身,一愣,被吴恙耳朵上戴的一颗亮闪闪的耳饰晃了下眼睛,看到他憔悴的面色,又笑起来,“你呢,平城有监护人没?自己通知还是?”陈承嗤笑出声。

    吴恙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摆摆手洒脱道,“宋姐姐,你照顾好小陈哥就行。我嘛,情况已经稳定了,睡一觉肯定大好,明早会有人来看我的。你放心。”

    “行吧,那我走了啊。”宋悠悠拎着包就要走。

    “你开车小心点。”陈承不放心地叮咛一声。

    宋悠悠停下来,转头看看两个人,问,“明早你们怎么吃?喝粥?要不我今晚在电饭煲定时煮一锅?”

    陈承和吴恙面面相觑,各自都对粥有点PTSD,但似乎也没资格挑来选去了。

    宋悠悠低笑一声,“算了算了,不想喝就别勉强了。疙瘩汤怎么样,面疙瘩筛细点?”

    “什么是疙瘩汤?”吴恙问。

    “就是面糊。行,就吃这个。你快回去吧。”陈承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不想吴恙再打扰宋悠悠休息,忙截断话头。

    宋悠悠一走,吴恙一双八卦的小眼睛闪着光,笑嘻嘻问陈承,“”哥,你们俩什么情况?你快从实招来,绝对不清白,瞒不过我这双眼。”

    “前女友而已,什么清白不清白的?”陈承百无聊赖。

    “呵呵”,吴恙捂着胸口闷笑,“前女友啊?哦哦,我明白了。跟我姐和我姐夫一样,离婚不离床,你们这是在玩分手不分居?”

    宋悠悠洗完澡睡下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早上六点又爬起来,化了点淡妆修饰气色,给陈承和吴恙做了面疙瘩,用保温壶盛了,又取了牙膏牙刷,去陈承房里随手拿了两身换洗衣服和两条内裤,一并带去医院。

    陈承不怎么生病,他们在一起时,他统共也就感冒发烧过一回,吃了点药,没来得及去医院就退烧了,也没需要他特别费心照顾。

    倒是她自己,有一回因为过度用眼引发睫状肌痉挛,头晕恶心了大半天,被陈承强制带到医院,一查眼压,高得吓人。

    从医院回来后,陈承开始严格控制她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除了逃不了的工作,其余时间,他要么带着她在楼下看花看树,要么亲自帮她回微信,她口述一遍,他再打出来发过去。就连晚上睡前,她想看会儿书,也会被他抢走,说可以读给她听。

    连着好多天,他读到她睡着,才自己睡下。第二天晚上继续。

    他那时候,可真是严格啊,大概是因为刚从医院回来那晚,她紧张又害怕,哭唧唧问他她以后会不会瞎,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看不到了怎么办……

    他听得无奈又好笑,温声哄了她好半天,说肯定不会,让她不要想太多,等她情绪平复了,才语气郑重跟她商量,以后应该怎么用眼,做不到的话得受罚云云。

    她窝在他怀里喏喏应着,第二天一起床,发现床头贴着他给她制定的用眼守则,最后一行大字写着惩罚措施,如果没做到,就罚她陪他夜跑一个星期。后来,没几天她就恢复了,那些守则也成了一纸空文。

    而两人在一起时的生活,却因此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手机和电脑被陈承督促着下载了定时休息的软件,还时不时问她有没有盯着屏幕半天没离开,聚在一处时没事就拎着她出去散步,一起戴着口罩穿过春天裹着杨柳絮的风,狼狈踩过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再从秋天打着旋儿的纷乱落叶里走过,在冬天的雪地上留下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

    有时聊聊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匹配两个人的厨艺能做出什么食物,有时对着路边新抽芽的树说好像比去年绿得早,有时谈谈各自的学习和身边朋友的近况,有时抬头望着天上圆而大的月亮讨论有关月亮的诗词和歌曲,大多数时候没什么主题,只是闲话着,偶尔也会因为观点不同而打闹起来……

    和陈承分手后,宋悠悠就很少去散步了,手机和电脑里的软件倒是一直用着,成了抹不掉的习惯。

    停止胡思乱想,宋悠悠进了病房,看到陈承和吴恙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幼鸟,巴巴看着门口。

    一眼撇到两个男人胳膊上的留置针头,她心里又觉好笑,轻声问,“好些了没?”

    “好多了,今天还得继续挂水吃药,护士说明早复查完没事就能出院了。”陈承叹气。

    “我也好多了,麻烦宋姐姐了。我姐跟我姐夫等会儿就来了,会负责我们俩的午饭和晚饭,你就放心上班去吧,饿不着小陈哥的。”吴恙说完,吐了吐舌头。

    宋悠悠看他一眼,笑笑,“嗯”了一声。

    等他们吃完东西,宋悠悠带着保温桶开车去公司开晨会,等红灯间隙,她拿起手机给陈承发微信,“内裤也帮你带了,两条,确认一下数字和颜色,免得丢了又赖我。”

    陈承正抱着手机跟老罗聊天,跳到跟宋悠悠的对话框,面色一哂,悄悄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头两条内裤,一条浅灰色,一条恰好是藏蓝色。

    他发了个尬笑的表情包过去,语气可怜发语音,“哎呀,上回是我弄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忘了这事儿吧。”又补上个给大佬点烟的表情包。

    宋悠悠进了办公室,回了句,“开会了。”没再搭理陈承。

    医院电梯里,镜面上映出老罗和前妻吴忧亲密挽着手的样子,老罗穿了件灰色古巴领短袖衫,和白色T恤叠穿,下身是有些阔腿的黑色西装裤,复古又随性,配上练得精瘦的身材,十足减龄。

    吴忧穿一身白色刺绣款挂脖连衣裙,长卷发随意挽起,两缕碎发和肩上的飘带一起自然垂落在小麦色肩头,耳朵上是造型别致的不对称金色耳饰,面上只一层轻薄底妆配小心晕染出的自然红唇,走的是经典的french chic风格。

    一出电梯,立刻吸引了路过的视线。吴忧不以为意,裙裾飞扬大步往病房赶。

    老罗被她拖拽着,一脸笑意调侃,“刚刚我说快点走,你非要给我搭配衣裳,现在怎么急了?”

    吴忧在他小臂掐一把,嗔道,“不愿意穿?那脱下来吧。”

    老罗抿着唇偷笑,他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再次相遇时的干柴烈火,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惊喜的余味太长,他一路上都在回味。

    毕竟离婚时,吴忧话说得没留余地,一口咬定已经对他厌倦了,这段婚姻让她疲惫,她想走出去,重新去寻觅新鲜的爱情。

    他还记得,那时吴忧的表情和语气都十足平静,他心里却像是煮了一壶沸水,煎熬得不行,说不出话,只好走过去坐在她身侧,一点点挤到她身边,挨得紧紧的,见她并无反感,才又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搂她胳膊,她面无表情,他用力搂紧了,凑过去想吻她。

    吴忧偏过头躲开了,看到他怔愣,转身面对他,很淡地笑了笑,“我是认真的,最后抱一下吧。”他僵硬到像个冰雕,被吴忧伸臂轻轻揽了揽,刚觉得心头热了一下,她已经撒了手。

    没几天,她出差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老罗一想到吴忧回家后第一时间是收拾行李,催他一起去办离婚手续,就觉得无所适从,恨不得吴忧这回的工作一两年都做不完。

    他宁愿他们的婚姻以异地的形式名存实亡着,也不愿意彻底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那半个月里,一贯是个工作狂的他忽然对工作提不起兴趣了,总是走神想起即将成为前妻的吴忧。

    他厚着脸皮跟吴恙打听,又是给他买奢侈品又是给他的游戏充值,求小舅子跟他说说吴忧对他哪里不满意,他想改变和优化自己,想变成吴忧会再次爱上的男人。

    吴恙虽然人咋呼了些,说话倒是干脆,得了好处,点拨老罗问他知不知道吴忧最近迷上了一个唱功和舞技都超好的小鲜肉,已经追了那人几场演唱会了,又有多久没有好好跟吴忧出去旅个游甚至喝杯咖啡、散散步了,平常吴忧叮咛他的那些生活上要调整的坏习惯,他都有认真听并且努力改好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老罗面红耳赤,羞愤欲死。

    他和吴忧在一场饭局上相识,受一年前他负责设计的别墅男主人相邀,而吴忧则是那家女主人的朋友。

    第一眼看到她,他便眼前一亮,吴忧长得有些像他少年时期迷恋过的女神钟楚红,连气质也有些像,一头长卷发,眼睛大而亮,笑起来有些狡黠。真正动心是在之后的聊天相处中,一步步愈陷愈深。

    宴席上,隔着鼎沸人声,他总能准确捕捉到她的声音,不时跟女主人开玩笑,两人一起咯咯笑得开怀,笑声里,她手中高脚杯里的液体微微荡漾,他的心也跟着不断起伏。

    他觉得她除了美,还有种特殊的风情。

    用完餐,在别墅花园里,他主动跟她攀谈,她问他设计灵感,他问她的职业和爱好,聊得投契,彼此都对对方很有好感,约好了第二天去看一个国际知名艺术家的展览。

    看完展,他得知她已经定了机票,隔天一大早就要去外地写生,原本想要循序渐进追求她的步调被打乱,冲动之下,他在她下车前,就急匆匆表了白。

    当晚,他们都没有回别墅,在酒店度过了缠绵一晚。

    再次相遇时,他们终于好好相处了几天,也确定对方是自己认定的人,他很快向她求了婚,甚至换了工作,同她一起定居在她的家乡。

    他一直觉得他们的婚姻很好,甚至一直维持着激情,因为虽然住在一起,但彼此都有工作要忙,她有时会外出寻找灵感和写生,他忙起来每天睁眼就是甲方信息,闭眼脑子里还回想着图纸、标记,能聚在一起时,小别胜新婚,面对面喝杯茶也能不时看着对方笑个不停。

    最忙的时候,他连着在办公室加了21天班,吃住都在办公室,吴忧去看过他两次,第一次去时他颈椎病和咽炎犯了,僵着脖子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干咳。第二次去,他正就着胃药吃外卖,说胃疼了有两天了,等忙完就好好吃药调理。

    那个项目忙完,吴忧跟他建议是不是应该调整下工作的密度,兼顾下生活,也好好养一养身体,他们孩子还没生呢,总不能年纪不大就落一身病。

    老罗也应了,然而,一个月后,又有一桩极有挑战的工作找上门,是垣城下面一个旅游村庄的方案设计,老板笑眯眯跟他商量,“罗工,你经验丰富,这个项目任务重时间紧,一个月就要交标,不如你来接?”

    他没多想就接了,连着赶了大半个月的图,忙到昏天黑地,每天只敢睡四个小时,经常一坐小半天一动不动,没灵感时就抽烟吃东西,一个月长了十斤体重,掉了若干头发……

    中标那晚,他约了吴忧出去吃饭庆祝,吴忧一直兴致不高,他以为她觉得这段日子受了冷落,一面软语道歉,一面殷勤为她布菜,回到家,急急贴上去热切吻她,可惜,临门要战时才发现自己竟有些力不从心。

    他自然惊愕无比,为此下大决心休整了一段时间,又是延医问药,又是认真锻炼,跟着吴忧跑去各地写生,闲下来就跟她切磋那些举措是否起了效果。

    很快,他再展雄风,然后,不知不觉,又重回之前久坐伏案、加班吃外卖、不锻炼不养生的状态。

    直到有一次,加完班,他头晕恶心了一整天,大半夜抱着马桶呕吐不止,就医后才知是颈椎病引发的。

    吴忧就是在那时动了离婚的心思的,她不是絮絮叨叨苦口婆心的那种人,觉得有问题时会提出来,对方若是不在意或者没多久就故态复萌,她也不强求,尽管心里对老罗还有感情,也不愿意再继续这种生活状态。

    他们的婚离得很顺利,他在她出差回家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可不可以不离?”

    她摇了摇头。

    “如果我真心改变了,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眼皮也没抬,随意道,“做到再说咯。”

    回归单身后,老罗先是回了平城和两个老同学合伙开了华筑建筑事务所,自己做老板,紧接着,把同样学建筑的小舅子吴恙喊来实习,随时探听吴忧的动态,当然,最主要的是彻底改变了生活和工作的比例,开始吃素简健康的食物,坚持锻炼身体,工作上也不再强力而为,而是劳逸结合,连个人形象和穿衣风格都彻底换了个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改变终于等来了她的回眸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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