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照影等到天都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睡着之后的梦里,贺倩居然看到宁照影在哭哭啼啼地哀求陈墨,那肥胖的身躯卑微地拉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那男人搂着一个穿桃红衣服的女人,同样看不清脸。

    “哭哭哭,就知道哭,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已经跟别的女人好了,你哭他就会回来吗?这种男人,你他妈哭个屁啊,早点甩掉不行吗?还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胖成一个猪头,哪个男人会正面看你!”

    梦里的贺倩暴躁得很,指着哭泣的宁照影一顿怒骂。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梦见什么了?”

    宁照影终于被摇醒了,睁眼就看到一脸担忧的采苹,看到她醒来,这丫头才松了一口气。

    不怪她要摇醒宁照影,实在是她刚刚看到自己睡着的小姐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皱着一张脸,眉宇间竟是一股凶煞之气,显然是被梦境给魇住了。

    采苹早早地去厨房熬煮了粥,和几个小菜一起端进了房间。此刻先服侍宁照影洗漱完毕后再开始吃饭。

    “小姐,你身体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要了!”宁照影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采苹盯着她那个动作瞧了瞧,觉得小姐死了一次之后,果然跟之前大不一样了。以前,小姐总是温温柔柔的,做不出刚刚那么潇洒随意的动作。不过,管他呢,只要小姐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小姐,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采苹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好好养养身体,小姐昨天受惊了。”

    宁照影头也不抬,“有什么好养的,早点做事吧。”

    做什么,采苹一头雾水。

    宁照影也不解释,吃完早餐后就问道:“陈墨住哪里,带我去。”说罢就先起了身,但因为这具身体实在太肥胖了,猛地站起后差点往后倒下去,幸好被采苹及时扶住了。

    经过镜子旁边时,宁照影直接漠视地走过,瞧都不瞧一眼这身体。

    采苹小心地扶着她,内心里战战兢兢的,领着她家小姐往陈墨的房间里走去。

    自从陈墨变心后,两人几乎再也没同房过,尤其宁素病死后,宁照影为父守孝,加上不想看到自己的夫君与其他女人欢好,便主动搬去了西院,与主屋隔着一道墙。

    虽只是一道墙,却像隔着山隔着海似的,常年累月的见不到人。

    宁照影看着这西院透着一股残破,好多花草也无人打理,本来应该满园春色姹紫嫣红的,如今只寥寥开着几枝花,一点看不出春天的气息。主人没有心情打理,下人们更加不会自找晦气到西院来,于是便是这么一副凄凉景象。

    但墙角花坛边却肆意生长着许多小草,嫩绿嫩绿的,看上去倒还可爱。

    宁照影没有心思感叹这春光,通过了那道墙上的拱门,踏入了真正的满园春光里。去到陈墨的房间,还得经过一片水池。那水池水波平静,几只鸳鸯自在地游来游去,若不是岸边的花草一片狼藉,怕是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个女人跳水自尽。

    看到这片水池,宁照影的心便一阵绞痛,贺倩不由呵斥道:“这也能痛,宁照影,你是玻璃做的吗?”

    此时,陈府里上上下下都起来了,这边院子比西院热闹不知多少,仆人们都各自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看到采苹扶着宁照影走了过来,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呆愣在原地,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仿佛被雷劈焦了。

    这才是真正的姹紫嫣红,有趣极了。

    宁照影此刻顾不上他们,她昂着头颅高傲地走了过去,连眼角余光都没有露出一点。

    终于走到陈墨的房间门外,采苹的手居然在发抖,宁照影心底翻了个白眼,左手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大人,大人,不要......”屋内传出一个柔弱的女声,声音里透着抗拒与软弱,想必正式那个可怜的采菱了。

    采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照影,怕她伤心难过。虽然将采菱收为通房丫头是宁照影同意的,但之前每次陈墨让采菱过去伺候的时候,宁照影依然是掩盖不住的悲伤。

    不过此刻,她家小姐出奇的平静。

    采苹猜不透她的心思,又不想屋内尴尬的情形继续,便伸手想要拍门,被宁照影伸手制止了。

    “砰”地一声,宁照影很不客气地推开了房门,霎时间,屋内情形一目了然。一个外衣穿到一半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将一个穿着淡绿色衣服的女人禁锢在书桌旁动弹不得。那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还不错,只是此刻的色鬼模样让那张脸透着下流猥琐;那女子看着二十岁的样子,五官秀丽,看上去楚楚可怜。

    自然便是陈墨和采菱了。两个人都突然被这突兀的推门声吓到,拉扯与推诿的动作瞬间停止,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看清来人,两人表情马上剧变。

    采菱是从震惊马上到惊喜,而陈墨的表情就复杂多了,有震惊,有怀疑,有厌恶。

    “小姐,小姐,你没有事,太好了!”采菱带着哭腔喊道。

    果然如采苹所言,采菱是忠诚于宁照影的。

    陈墨此时松开了采菱,将自己身上穿到一半的衣服拉了上去,冷眼看着门口的发妻,说道:“这么快就好了,昨天我就说你们大题小做,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采苹和采菱都怒气冲冲地看着陈墨,敢怒不敢言。

    宁照影却只是冷哼一声,根本不理陈墨,而是对着采菱说道:“采菱,过来!”声音轻轻的,是往常她温柔的样子。

    采菱立即什么也不顾就往她这里跑来,却被陈墨捉住了手,被迫停步。

    “采菱,别忘了这个家姓什么,谁才是真正的家主。”陈墨冷冷道。

    采菱看了看陈墨,又看了看门口岿然不动的宁照影,忽然使出力气甩开陈墨,跑到了宁照影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抱住她的大腿就开始哭泣,“小姐,小姐,你受苦了,采菱对不起你。”

    “又是个赤诚的丫头,宁照影啊宁照影,你明明还有的是机会,居然被人刺激两句就要自尽,简直是个蠢货!”贺倩怒其不争。

    宁照影拉起采菱,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把她被陈墨弄乱的头发都拨到了脑后,“采菱,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怪你。”说罢就把采菱拉到了身后,她身子肥胖,将采菱完全挡住了,从陈墨的角度看,就只能看到点晨风吹起的绿色衣角。

    宁照影这才好整以暇地踏进了房门,慢慢走向陈墨,整个过程她都挺直了腰板,双眼直视陈墨,不躲不藏,再不似往日的温柔缱绻或者哀怨凄婉又或者小心翼翼。

    这是一双有着极强侵略性的眼睛,让陈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正退到了椅子旁,挡住了。

    “你要干什么?”陈墨语气很凶,但气势却小了很多。

    “哼,你说我要干什么?陈墨,我也告诉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发妻,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我要见见我自己的夫君,连皇帝来了也管不着!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今天不去当值上差呀,好像还不到休沐的日子呀?”

    陈墨何曾见过这样说话的宁照影,一时居然被问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宁照影,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这个家现在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重新找回神来的陈墨厉声呵斥。

    “怎么,我说不上话了?陈墨,只要我一天是你的妻子,这个家就有我说话的地方。有本事,你一纸休书把我休了呀!”宁照影直勾勾地看着陈墨,向他更进一步。

    “小姐......”采苹和采菱听到这话都吓得叫了出来。

    宁照影浑然不听,伸手一把推开陈墨,从书桌上直接拿了一张纸来,拿起毛笔字就开始写,可惜写了一个休字便写不下去了,贺倩气道:“妈的,繁体字的书字不会写!”

    宁照影抓起这张纸,转过身来,又盯着陈墨,“我起了个头,陈墨,你要是想写休书就给我接着写下去呀,你不是看厌烦我了吗,正好把董娇那个贱人扶正呀!”

    她将纸笔都往陈墨身上推,自己让开了,把书桌空出来给他。

    “宁照影,你以为我不敢写?”陈墨牙咬切齿地说道。

    “对,你就是不敢写!”宁照影瞪大了双眼,眼中全是讥讽,“没错,我宁照影是罪臣之女,如今的身份上可配不上你。你也早就厌烦了我,为什么却忍着我这么久还不把我扫地出门?”

    宁照影像一条毒蛇一样看着陈墨,“为什么?是因为你陈墨还要那点名声。皇帝治罪了我全家,却因为我已经出嫁放过了我,如果你要休了我,让我无处可去,传出去你的名声更不好听。至于现在你不敢,不是你好心想着我父母双亡休了我只有死路一条,而是你猜到了,皇帝不久就会下诏抚恤丞相遗孤。”

    “你在胡说些什么?乱猜测上意,女人家懂个什么!”

    “哼,说到你心里话了吧?皇帝纵然对我父亲有怨,那也是身前事,如今我父母俱亡,往昔君臣矛盾已经不复存在。我父亲与皇帝二十年君臣相伴,以前贤君良臣的美名可是朝野流传,人死如灯灭,不管是不是做面子,他都会下诏的。”

    或许是正应了这句话,总管何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大人,宫里来人了!”

    还未等陈墨开口,宁照影就已经大声急斥道:“忙什么,没看到我在跟你家大人说话吗,给我一边呆着去!”

    何固被吓得身子本能一抖,他从其他仆人那里已得知宁照影没死,但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哪知道此刻猛然被呵斥,竟让他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陈墨陈大人,宫里来人了,还不去跪迎吗?小心,迟了被治罪,这你可担当不起!”宁照影硕大的身躯侧了侧身,让出了出门的道路。

    陈墨被震的气息不稳,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想着外面的大事要紧,横了宁照影一眼,抬腿出去了。

    何固见他出来,立马就要跟上去,宁照影却幽幽说道:“何固,大人出去见客,你慌什么?自然有人端茶倒水,不用总管亲自去!”

    何固脚步一滞,拿不定主意地看着陈墨,被后者赏了一个白眼,“你没听夫人说吗,前面自有人端茶倒水,你就留在这里,听夫人差遣吧!”说罢拂袖而去。

    何固这下子心里真实的慌了,刚刚宁照影的气势他已经感受到了,此刻又听到陈墨如此这般说,想起往昔种种,不禁双腿打颤。

    宁照影将两个丫头招进了屋子,自己倒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站在门口的何固,一句话都不说。

    她不说话,自然就没人说话。

    便在此时,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往门里瞧了一眼,又看了眼门口的何固,突然就跑了起来。

    “站住,滚进来!”宁照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那小丫头被镇住了,但马上反应过来,又跑了起来,却被赶来的采苹和采菱拿住,扭送到宁照影面前,采苹更在她膝弯一顶,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门口何固脚步动了一动,宁照影看也不看,只淡淡说道:“我让你动了吗?”

    何固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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