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忙碌春节,所幸不需要宁照影做什么,薛家这边只需要跟着薛穆羽便罢,他做什么就跟着做,一应家务操持都不需要她。宁家这边,又没有长辈在,其他族亲本来就隔得远无甚来往,因此什么规矩都不用守了。

    朝廷上下也无大事,连皇上的身体都好了许多,真是一个四海升平的新年。

    宁照影虽不用操持什么,但春节期间也跟着薛家迎来送往,倒比平常劳累多了。及到了元宵,终于又得闲了,薛府也安排了一场娱乐,叫了个戏班子过来唱戏。

    宁照影哪里听得来这咿咿呀呀半天唱不完一句词的戏,耐着性子配了一下,见薛穆羽也懒懒的,便凑过去悄悄道:“这戏我听得发困,人都说元宵京城分外热闹,下午逛庙会,晚上街上又有灯会,我们出去逛逛去吧。”

    薛穆羽虽然听不下去戏,但也并不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宁照影见他无意,便道:“那你坐着吧,我出去啦。”说罢就带着丫头静悄悄的离开了,不引人注意。

    她回了屋子换了一身更为轻便的衣服就要出门,在门口时正好遇到薛穆羽。

    宁照影静静看着他,就见薛穆羽酝酿了一下,道:“今日京城中人很多,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嗯......我就还是陪着你去吧。”

    “噗呲。”宁照影忍不住笑道,“哎哟薛公子,你自己也懒得听那闷到要死的戏,真会找借口。”

    见薛穆羽脸色有点难堪,便马上改口道:“我不识好人心,多谢你担心我的安危。嗯,不过你跟着也挺好,让你也感受感受市井热闹。走,我们先去宁府,接上澹明和南秋。”

    先是坐着马车到了宁府接上了两人,本来还想坐马车去白云观的,谁知半路就被堵着了,根本前进不得。

    宁照影掀开车帘,道:“今日这么热闹,坐车里也体会不到,我们就下来步行吧,不是更好玩吗?”

    薛穆羽叹口气,自己也下了马,叫小厮将车和马都拉到一旁去等着,他们几人都改为步行。不得不说,这确实体验不同。

    去白云观的路上都很是热闹,两旁街道都摆了很多小摊,有吃有喝的,有猜灯谜的,又卖器玩的,居然还有套圈的。

    宁照影对这套圈很有兴趣,于是让丫头拿了钱给老板,取了十个圈子来。结果他凑近一看,离得近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有点意思的都放在了后面,且有的东西偏大,除非扔得及准,不然是万万套不进的。

    她拿着圈子,见着最后一排有个做工精美的漆盒,她有意要得着,瞧准了就扔出了圈子,结果连扔了三个的不重,不由得有些泄气。

    她分了两个圈子给宁澹明,让他们也投,结果宁澹明和谢南秋都没投重。

    “你们也不中用,让开还是我来吧。”

    这次宁照影屏气凝神,信心满满地扔出圈子,结果接连又浪费了三个,其中一个本来都套着了,结果转来转去最终跌落到一旁了。

    宁照影有些气,薛穆羽见状伸出了手,让她将圈子给他。

    结果薛穆羽轻轻一扔,就套着了,手上还有另一个圈子,他随手一投,又圈住了一个琉璃盏。

    “恭喜这位公子了。”那老板忍痛将东西递给了薛穆羽。

    薛穆羽拿着东西都递给宁照影。

    “也就这样,远远看着倒挺好。”宁照影看了看这两件物事,便也没有多少兴趣,将东西都丢给身后的小厮,自去逛其他小摊去了。

    于是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逛,虽人潮如织,倒真的是格外的热闹。

    继续走便来到白云观,这里最热闹的活动自然是许愿祈福了,白云观有一颗据传上千年的古树,据说许愿极灵,因此很多人在这里写心愿,再由道士们帮忙挂上树。

    宁照影看了一眼就走,薛穆羽问道:“你不求什么?”

    “求什么?”宁照影看着那人群都觉得吓人,“我不信这个,你要求就自己去求。”

    薛穆羽摇摇头,他心中所求这个神明可帮不了。

    宁照影于是又问宁澹明要不要祈福,结果谢南秋倒很有兴趣,于是宁澹明只能陪他挤进人群中。

    宁照影摊摊手,告诉他们慢慢玩,自己先去前面看看。有个廊下摆了许多灯谜,猜中了都有礼,宁照影猜了两个也没兴趣了。

    “我见你什么都不感兴趣,却又总是要出门来。”薛穆羽本来以为她对这些东西好歹有点乐趣,结果全部玩一下就放弃。

    “我只是不喜欢被困在那么小小的地方,能出来干嘛待在家?”宁照影答得理所当然。

    逛得有些累了,他们便特意选了人相对较少的地方行走,主要便是参观白云观的建筑,雕梁画栋甚为精美。

    “宁照影你个贱人,去死吧!”一声尖锐地声音突兀地响起,宁照影刚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眼前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了过来,她下意识用手一挡,手腕上立即传来一丝痛感。

    “啊!”薛穆羽瞬间已将来人控制住,她手中的凶器跌落在地,却是一个破碗片。

    幸好不是刀器,宁照影手腕被划破了,却也算不上多大的伤。

    宁照影看着被薛穆羽压制在地上的人,衣衫褴褛像个乞丐,被压制着还不安静,嘴里骂个不停。

    见这里起了冲突,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幸而白云观今日也有守卫,当下便将其他人隔开,来询问是否要帮忙。

    薛穆羽亮出腰牌,那守卫认出来了,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就那人绑了起来。

    “且慢,找个僻静的地方,我要审审。”宁照影认出了眼前的人。

    于是一行人被守卫转移到了白云观偏院,道士们也知道了几人身份尊贵,马上给他们端上了茶水。

    “董娇!”宁照影轻声喊道。

    董娇挣扎起来,骂道:“宁照影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今日是你来伤我,不得好死的只会是你。话说我倒挺有兴趣,你怎么沦落成......一个乞丐了?”

    “都是你个贱人害的,你害得我没有了孩子,害得我被陈墨那个负心汉赶出了家门。你是个魔鬼!”

    “哼,真是好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了孩子,但我什么都没做。你要怪的人也不该是我,该恨的也该是陈墨!”

    董娇今日得见宁照影光鲜亮丽,心底的怨气更深,愈加的混怒,“若不是你个贱人要去报官和离,皇帝也不会夺了陈墨的官。那一家子就不会迁怒到我头上,他们百般辱我,我的孩子也没保住,还被他们赶了出来。天可怜见,今日让我见到你这个贱人,只可惜,没有杀了你。”

    宁照影气笑了,“董娇,我为什么和离你很清楚。皇上已是仁慈,只夺了陈墨的官,并没对他赶尽杀绝。他们这么对你,你对着我撒气有什么用?你有天大的怨气冲着陈墨那一家子去,一把火把那家人烧了不是一了百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贱人害的,我怀的是个儿子,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没了。”说罢又大声哭起来。

    原来当日陈墨被罢官,且皇帝说了陈家接下来三代都不能在朝为官,这让陈氏一族瞬间跌入尘埃。

    陈墨回到家后脾气就变得很乖戾,他迁怒到董娇头上,都怪她使用巫蛊又怪她欺辱宁照影才让陈家遭此大难,因此对着她又是打又是骂,陈家人还合起伙来整她,把她关柴房,让她做重活。

    结果,自然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流掉了,已经是个成形的男胎。陈家并没有因为失去了长孙而悔恨怜悯,反而更加怪董娇,更加百般折辱,最后直接将小产后虚弱的董娇扔出了家门。

    董娇本身就是穷苦出身,被陈墨收了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她出来后本来想投奔娘家,但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只有哥哥嫂嫂,不说怜悯妹妹,反而对她冷嘲热讽,不准她进家门,只能流落在外。

    等流落到白云观附近,道观见她可怜,虽没收容她,却偶尔给她些吃的,也容她在院后僻静处遮风挡雨。

    宁照影却没这同理之心,“那是你的问题,怪不到我头上。你今日伤了朝廷册封了的郡主,只有死路一条。成了鬼到了地府,也别忘了,害你的是陈墨不是我宁照影。”

    说罢就叫了这里的守卫来,“将她送去京兆府衙门,将今日之事好好禀告给朱大人。”

    薛穆羽阻止道:“虽然她犯了死罪,但毕竟没有真的伤害到你。她如今已经这样了,何不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宁照影柳眉紧蹙,冷笑道:“薛穆羽,往日在陈府是她和着陈墨□□我,我大难不死,和离了也没再找他们麻烦,已经仁至义尽。今日她骂的是我,伤的是我,轮得到你来做好人吗?”

    薛穆羽被她指着骂,脸色也不好起来,“是我逾越了,郡主自行决断吧!”说罢也不想再管,甩了甩衣袖就要离开这儿。

    恰在这时,一个老道走了过来,对着宁照影作了个揖,劝解道:“夫人,你如今已尊贵至极,何必与这般小人见识,她如今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夫人和不大人有大量,就绕过了她去,也当是为自己积福。”

    却是当日那个被请到陈府的道士,当初还以为他是个坑蒙拐骗的游方假道士,没想到还真落在了白云观。

    董娇也认出了这个人,突然灵光一闪,挣扎着抱着这道士的腿,嚷嚷道:“就是你这个道士,你说,是不是宁照影请了你到陈府胡说八道的。哦对了,我的那个巫蛊娃娃,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东西,是个丫头突然说这个有用,是不是都是你们搞的鬼。你们合起伙来整我的是不是?”

    薛穆羽本来都走到院门口了,听到此话反而走了回来,死死盯着宁照影。

    宁照影浑然不惧,斥道:“引进巫蛊的是你自己,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至于道长,你说,是我请的你吗?”

    那道士身子一抖,时至今日他也不敢说实话,只能违心道:“自然不是。”但他又对当日之事颇为愧疚,又为董娇求情,“念在这妇人遭此磨难,夫人如今身份贵重,未来更是富贵不可限量,何不就饶她一次?”

    “罢了,道长这般说情,我再执意要惩处她,倒真遭人恨了。只是仅此一次,如再让我碰见,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了。”

    那道士行礼感谢,见董娇还要吵嚷,立即示意小道士将董娇拖了下去。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薛穆羽突然道:“你们都先出去、采苹采菱,你们俩也出去,在院门口守着。”

    其他人倒走了,采苹采菱却不肯,两人都看着宁照影,见她点头才不情不愿出去了。

    “薛穆羽,你是想问,刚刚董娇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薛穆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宁照影冷笑,“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的呢?”

    “你这样说,便是回答了是吗?”薛穆羽极为震惊,“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一手设计,先引诱董娇行巫蛊之事,再让假道士去你家翻出来......”

    “但是你要知道,刚刚翻出巫蛊,这董娇就被发现怀了身孕。陈墨并没有因此冷落她,反而更加冷落我了。”宁照影倒是不慌不忙,也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叙着事。

    薛穆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质问这些,但他就是没忍住。

    “我只是感叹,郡主真是计谋深远。或许还不止这些,应该说很多事情,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怎么,又要问半年前问的话了,‘你后悔救我了’?”宁照影轻轻问道,“我不是什么善良温柔的人,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今日怎么一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难道你对我抱有什么不必要的期待吗?”

    薛穆羽看了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宁照影看着他背影,嘀咕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做个善良的人?嗯,恐怕你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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