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茁并非不知道余光中也喜欢她,虽然她们只是一直纠缠,并未有一个实质的情侣名号。

    她生日,余光中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礼物,且品类丰富,件件都是精挑细选的昂贵,用心程度可见一斑,是旁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她的生日日期,余光中所有的生意伙伴和下属都知道,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天的会议,余光中永远不会来开,这一天的宴会,余光中永远不会赴约。

    余光中从小到大的人生阶段,和陆茁从来没有分开过。

    陆茁自然是深爱着余光中的,要探究起因,或许要追溯到她10岁被bang.架的事。余光中用牙咬、用手磨,把捆住她的绳索弄断后,让她跑,他留下来稳住绑匪。

    知晓余光中的良苦用心,为了能联系家人呼救,陆茁含着眼泪跑走了。

    后续终于被救时,余光中身上遍布bian.伤、刀伤、殴打伤,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他蜷缩在肮脏仓库的角落,就像一摊被随意丢弃的烂泥。

    陆茁看到余光中的第一眼后眼泪就没断过,直到余光中终于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守在余光中的病床前。直到出院,她才停了每天都去看望余光中的习惯。

    陆茁的心中生出了极大的愧疚感与弥补感,若她不对余光中好一些、更好一些,她心中的石头便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余光中此后在她心中的地位便直线上升了,她心中代偿出现了对余光中的爱。

    她热烈直白地展现着,一开始,余光中是欣然接受的,她们约定等到了法定年纪就结婚。

    只是转折出现在16岁。

    彼时,陆茁和余光中进入了高中。陆茁的心思被课业分去了些,余光中敏感地觉察,陆茁与自己的亲密时间变短很多,但确实基于课业压力,余光中也就没有在陆茁面前提及。他压抑着内心的不满,望着陆茁的一举一动,望图解渴。

    这样勉强保持的平衡被打破了。不知道从哪天的哪个课间开始,总有男的跑去陆茁桌前提问,二人头贴得近,目光高频接触,手指不时相触,看得余光中怒火丛生。

    这男的贱也罢,他的陆茁也是傻,真以为这贱人是来问题目的。

    余光中淬着毒的目光隐了下去。之后,他委人“教训”了这些个巴着陆茁的贱男人,直至没人敢上前。

    余光中那时候意识到,是不是陆茁觉得他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无需再付出更多感情与时间,他也是属于她的?

    所以她会轻而易举、理所应当地把其他事项的重要度排在陪伴他之前,学业也就罢了,但随便的一个男同学都能占用她的休息时光,而他余光中却不行。

    得到的,就不珍惜。

    余光中于是决定,他不要再展露他对陆茁的偏爱了。

    他要学会冷淡,学会若即若离,学会让陆茁对他拥有独一无二的情感。

    余光中是聪明的,他装旧伤复发,装伤心,装伤心之后的心灰意冷。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陆茁的心,随时被他牵引心神的心。

    二人就这么纠缠着来到二十四岁。

    陆茁身边的女人们是十分瞧不起余光中的做派的,明里暗里地在陆茁耳边讽刺他。她们一圈子的人结伴去jiu.吧玩,各种酒乱点,陆茁则每次都会笑盈盈地和服务员说,来一杯热牛奶。这杯与酒吧截然不同的东西是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和陆茁玩得最好的王将成揽过她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故意压上,重得陆茁终于愿意暂时放弃和余光中的对话转过身来笑着埋怨她:“将成,你幼不幼稚?”

    “哼。”王将成屁股一挪手臂一紧,陆茁和她就往远离余光中的方向移动了半米左右。

    陆茁和余光中本牵着手垂放在沙发上,王将成这突然的一挪,两人均是没反应过来,相牵的手分开了。不过因为惯性,当时二人的手臂被迫举高了些,牵手的画面被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寻思着你俩也没成女男朋友吧?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牵上了?”

    朋友圈里有人憋不住了,开麦嘲讽。

    “哎哟,这么说就见外了哈,人陆茁女朋友该做的事都做到了,责任义务都尽到了,又是接送上下学,又是照顾身体的,这不,人身体不好连酒吧的牛奶都点上了,做到这份上了还没转正呢。”

    这话一落地,包厢里传来几阵笑。

    “没见着么?人男孩子家就是这样的,手是要牵的,和姐妹去哪玩是必须带着的,查岗是要查的,礼物是要收的,但是呢,这女朋友是不让你当的。”

    这番话说出来可谓是直接撕开了遮羞布,敞着天窗说亮话了。话毕,整个包厢安静如鸡,陆茁的姐妹们不愿再打着哈哈过了这话题,她们就是为陆茁觉得不平,这份不满已经不愿再忍下。

    不是瞧不起男人,是真瞧不上余光中的恶心做派。陆茁的痴情已经持续了十余年,自孩童10岁,到现在掌权公司24岁,陆茁对余光中的好已经是人尽皆知,万事万物都以他为先,每半年抽10天陪着去国外疗养身体,平日的嘘寒问暖、精心照顾,更别说上进努力、聪明专一、美貌逼人了。而余光中呢,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却还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不主动不拒绝,在陆茁心灰意冷时又间断地暧昧、示好、求情,将这段扭曲的关系继续下去。偏偏,余光中连个最基本的女朋友名分都不愿给,据说陆茁已经向余家提过亲,在余父余母打算接受的时候,被余光中拒绝了。

    陆茁知道一众朋友们是真的关心她、护着她,她自然不会辜负这样的友情,再加上,她确实有些迟疑这段关系是否要进行下去了。

    于是,陆茁在安静了几秒的包厢内,在一众姐妹们执着盯着她的目光里,在被一只她曾牵过无数次的手试探性地触摸下。

    陆茁抬眸,漾起笑意,朝着她的好朋友们开口:“玩呢,老讲男生干什么?我们女人没别的好聊了吗?还有,什么意思啊,全针对我是吧?王将成,前几天你泡的男模怎么样了?”

    女人们懂了陆茁话里的意思,兴奋之余,顺势将话题转向泡男模的王将成,突然位于话题中心的王将成瞪大眼睛,被迫成为替罪羊的她一把拉过陆茁,二人逐渐被包围在中心。

    旁边热热闹闹的,余光中独自沉浸在一阵剧烈心慌中。

    她躲过了他的触摸,拒绝了他的求和和示好。

    没人知道余光中有多么害怕,他现在简直六神无主。他的脑中思考不了任何事,一阵尖锐又响亮的耳鸣声像警报一般从左至右贯穿了他。

    将要一无所有的剧烈恐慌让他浑身颤抖,瞳孔扩散。

    他就呆坐着,四肢硬直、冰凉,冷汗一阵又一阵。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光中总算缓和了一些,他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小树苗只是不好落朋友面子,而且,她生气是应该的,是他太害怕改变了,24岁了,小树苗肯定心定了,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小树苗肯定会对他好的,不用怕,不用怕。

    余光中安慰完自己,踉跄着站了起来,尽力调整脸上害怕至极的狼狈模样。

    他脚有些麻木了,因此走得一瘸一拐,但是他无暇顾及这么多了,他只想赶紧和小树苗说明白。

    但此时的陆茁正被包在最终央,余光中想挤进去,被扒拉的女生转头一看是他,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狠狠用力一甩,余光中就像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他望过去,那个女生对他比了个中指,口型说着“滚远点,恶心东西”。

    余光中没说什么,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好在他高,他站在人群之外,看到了陆茁的脸庞。喝了酒,白皙的皮肤染上些明艳的红色,眼睛弯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正笑得开心。人群中间的她,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味道”在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是他的,一定会是他的。

    这辈子都是他的。

    不会有意外。

    余光中眼尖,看到了陆茁不经意间露出的锁骨处的淡红色wen.痕。

    他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手指隔着衣物,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幸福地露出笑容——那是小树苗留下的痕迹。

    不会出问题的,她和他将会永远纠缠,永远只属于彼此。

    余光中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余光中最后还是没等到陆茁。

    他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这场聚会终于散场,他走向陆茁,想牵她的手。

    身边的王将成还没来得及出手,陆茁已经自己躲开了。

    “冷静一下吧。”

    “她们说得对,这么不清不楚地牵手,不好。”

    说这话时,陆茁并无什么表情,在余光中眼里,她就像是下定决心般放弃他了。

    余光中刚重塑的心理防线再次崩溃了。他说不出话来,嘴唇颤抖。

    如果没有陆茁的爱的话,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无法触摸……他的所有,他的一切,如果陆茁不再爱他的话,都荡然无存了。

    爱我啊!!我救了你!!我爱你!!!

    陆茁看了一眼余光中,看到他滴落的眼泪,内心复杂,但还是离开了。

    她想,她是否需要重新审视她“爱”余光中这件事。

    陆茁回到家已是深夜,酒精加持,她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她对余光中的爱,便被电话告知,余光中出车祸了。

    车祸,余光中,毁容,昏迷。

    非常严重的车祸,肇事车辆车速极快,像是怀着针对性的恨意和恶意,直直向余光中撞去。

    余光中头部伤势极为严重,面部几乎是作为缓冲器,与地面摩擦了数十米,反而是四肢伤势轻许多。

    国内急救完并稳住生命体征后,余家将昏迷不醒且毁容的余光中送往国外,医生面露难色,告知她们,余光中是否能醒来是未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措手不及之时,结果又鲜血淋漓地呈上来,所有人都精神恍惚地承受着这一切。

    陆茁坐在余光中病床前,又陷入到十四年前的那种诡异情绪之中——愧疚感,以及急切地想要弥补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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