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医院出来后,某天,安时如常向置顶的聊天框发送文字的时候,下一秒出现的是红色感叹号。

    他切换账号,发送,切换短信,发送,切换APP,发送,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红色拒收。

    他没什么表情,走到厨房做起饭来。三菜一汤,他安置妥当,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拾掇拾掇就去到路重光的公司。他一身素净,拎着温馨的餐盒,伶仃地站在公司一角。他身量高挑,气质出众,常引得旁边来往的员工眼神打量。

    他看似柔弱,目光却是极有目的性的。待那道身影出现后,他的身躯便逆着人流,朝着心之所至奔去了。

    路重光正和秘书吩咐着,一个身材高大却又想像小猫一样钻进她怀里的男人哭着发出可怜的声音:“别这样好不好,我不能离开你......”

    路重光拧着眉,拽着这个男人上了二十四楼,她的办公室。

    哭声变成了娇怜的啜泣声,挺好听的,但路重光已经腻烦了。

    她知道的,他爱哭,只在她面前哭。

    他知道他的眼泪是让她心软的武器。

    “你又来发什么疯?我说了,我们结束了。”路重光揪着安时的衣领,她揪得高走得快,安时被迫踮着脚踉跄,双手握着保温盒的他更加不好控制平衡,果不其然,当门顶的隐藏摄像头检测到路重光的脸智能开门时,安时也狼狈地摔了进去。

    餐盒在铺设了地毯的地面上翻滚几圈,闷出几声,磕碰出几个难看的印子,以和它的持有者相同的姿势瘫倒在地。

    安时本就没有止住的泪水再次泛滥,啪嗒啪嗒,沉闷地落在地上,水液被布料吸收,他将其中一只撑着地的手换到不受抑制发出呜咽声的嘴巴上——他知道自己曾无往不利的泪与哽咽,已不再被他心爱的女人所怜惜,现在它们不过是惹她厌烦的东西。

    “把你那破嘴闭上,天天哭哭哭,本来就烦你。”路重光用力扯松系得端正优雅的领带,顺带解了两颗脖颈处的衬衫扣。

    曾经她是很喜欢安时的,温柔小意、贤惠持家,被她逗得害羞了,也只会微微低头,低眉顺目,偷偷抬眼瞥一下她,轻轻地抿嘴笑,舒展的唇瓣像盛开的樱花,丰润美丽,她年轻气盛,总是忍不住一亲芳泽,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她永远那么普通,她会和安时共度一生的。

    因为普通,才会被小情小爱拘泥住一生。

    2、

    没什么人知道,曾经的梅氏集团——现在的路氏集团的总裁,之前不过是个农村出身的,来Z城咖啡店打工的小店员。

    那时的她和男友安时同居,仅靠着她的工资度日,虽节俭,但因为安时精打细算,温柔贴心,日子过得也算舒坦,加之她打工的咖啡店开在全国经济最繁荣的地带,接待的都是些上流人,工资也还可观。

    某天,店里接到一笔大单,时间又短,她焦头烂额地制作,却大概率还是无法在规定时间完成的时候。

    下单的人走过来,跟她说,她们老板说不着急,让她慢慢做。

    她感激地朝那边望过去,记住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的脸。

    当她再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默不作声地将他那杯的咖啡液减半,芝士奶盖双倍,撒的坚果碎也是标准的两倍。

    因为她上次特意观察过,那个男人只喝了那杯饮品的奶盖,他抿到纯咖啡液的时候,眉头狠狠皱了皱,再也没碰过一下。

    她特调的咖啡很快被男人发觉异常,他朝这边看过来,路重光朝他露出一个笑。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梅棠盯上了她,她的命运被重新洗牌。

    她被梅棠手把手教着怎么管理公司,怎么谈判,怎么笼络人心。没人甘于平庸,她抓住机会,把一切都从梅棠那里拿了过来。

    权势、金钱,是她从梅棠那拿到的;野心、贪婪、虚伪,是这过程中她进化出的野性特质,野心才能扩张,贪婪才能得到,虚伪才能长久。在权势的温床里,她如鱼得水,好似她天生就是如此,只不过那些危险的特质潜伏在当时的平庸现状下。

    梅棠对于教授她和给予她甘之如饴,他虽身居高位,骨子里却是传统至极的观念。他渴望拥有一个小家,妻主外,他主内,妻夫二人蜜里调油,到老了都能牵着手散步。

    他不喜欢家里介绍的那些女人,她们眼里的算计让他反感,他知道他要的如意妻主绝不是那样的,她们二人间的情感,应当是纯粹无暇的,不是因为利益、家族才在一起,而是因为最本真的最纯洁的喜爱。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咖啡店的店员,她每次都是很清爽的打扮,笑起来让他如沐春风,让他的嘴角总也忍不住上扬起来。

    从第一次意外见到她开始,他就顶了手下的这份杂活,亲自下楼买咖啡了。

    他不爱喝苦的,为了避免出现购买了却一口不喝这样明显的怪异举动,他听了她向其他顾客的推荐“您要是好甜口,不如尝尝这杯芝士碎榛果奶酪,它上层的芝士奶盖咸香甜蜜,醇厚的口感搭配下层的微苦咖啡液,中和了苦味与奶酪的甜腻,一同饮入的碎榛果,口感多样,香味十足。”

    他自此就只点这杯芝士碎榛果奶酪。

    每次接过饮品时,总会收获她的一个笑容,他面色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已经剧烈跳动到胸腔发疼的地步。

    时间久了,他已不再满足于如此浅薄的交集,他想逐步推进,至少得让她对他有印象开始——

    计划刚执行的第二天,收到她专门为了他的喜好而调制的饮品后,与她对视,恍惚地看见她明媚的笑容的时候,他数日制定的一切计划都崩塌了。

    表白的话已经说出口,在并不宽阔的光线昏黄的员工室内,他发晕的视线里,他深深喜爱的那个女孩,将他揽抱进怀里,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他是多么的幸运啊,他一见倾心的人,也刚好这么纯粹地喜爱着他。

    他的初吻并不如他先前畅想的那样,在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约会后,发生在玫瑰花铺满的起居室,发生在浪漫烛光的长桌两边。

    而是在这个二人刚确认了关系的只有咖啡原料的员工室里。

    她们情难自禁地亲吻着。

    原来无需外物烘托氛围,她们二人对彼此的感情,已然是最充分的助燃剂。

    3、

    在和梅棠在一起后,路重光没和安时分手。

    她纯然利益最大化地想着,往后的生活一定有许多的压力,而输泄的渠道,一定不能是她目前还未完全掌控的梅棠。

    与其找新人,不如就......

    安时温柔地注视着她,替她盛好了米饭,布置好餐具。

    安时发觉,自某一天起,重光便有了夜不归宿的习惯。

    他想起不归家的母亲,发现真相后声嘶力竭的父亲。

    想到出轨的可能性,他近乎陷入恐慌。

    他回忆起自己是否犯了先前父亲犯过的错?

    做菜没花样,让女人吃得腻味了?——这绝无可能,他的饭菜在三周内都不会重样。

    长期操持家务,皮肤粗糙不好摸了?——这也绝无可能,平时重光不在家的时候,他时刻戴着提拉面部的面具;做家务时,他一定穿戴着防护的器具,且每天两次手膜脚膜;护肤他从未落下过,饮食和作息也十分健康,他的皮肤很好。

    没花精力学新的招式,让女人觉得无趣了?——应当...不大可能,每次自己被欺负的时候,重光都挺兴奋的,次数频率还是和之前一样。况且...他一直配合重光探索新招式。

    对女人的行程必须了如指掌,让她觉得窒息?——也没有,他一直控制着自己想去询问的冲动,至少明面上,他绝没有展现出自己...阴暗的窥视欲。

    安时的手抓握着一只圆珠笔,其下是一本极厚实的空白笔记本。他心中席卷而来的混沌情绪,让他不自觉加重力气。他的手在颤抖,笔头因此在纸面上滑动,笔迹变得越来越深重,刺啦刺啦,被划破的纸页越来越多,笔头越陷越深,阻力越发大了,但安时却依旧像没事人一样。

    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在他眼里,颤抖着的笔头像是他手持的尖刀,被划破的笔记本,就是他预想的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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