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弗勒斯·斯内普。”

    你默念着他的名字,将手边的热茶重新放回桌上,“三十八岁。”

    该多加几条皱纹的,你想。

    2.

    今夜的风吹的很大,旧黑色窗沿旁的一抹绿被吹开的窗户打落在地面上,你听到声响,皱着眉走过去,挥舞魔杖将一切恢复原状,当你抬起头时,发现窗外突然有一抹身影出现。

    你安静地回到画架旁,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很快缓慢的敲门声响起,于是你起身,拿着魔杖将画架上的作品掩盖,然后去开了房门。

    “啊,曼蒂,很久不见了。”年老的男巫站在门口,半月形的镜片后的眼睛仔细地看着你。

    “邓布利多校长,晚上好。”你微笑着侧身让开,“请进。”

    你为他准备了常备的热茶,将储藏柜中的蟑螂堆取了些,一并放在茶几上。

    “很特别的房子。”邓布利多说,他不紧不慢的语速像以往一样,你反而在平静的心底升起了烦躁,“谢谢。”

    墙壁上挂满了你的画,很多都是同一种风格,以最鲜艳的颜色涂满画布,再用干净的白色勾勒出你想要的图案——

    你垂下眼帘,等待他下一次开口。

    “说实话,我还真的担心你不会给我这个老头子开门呢。”

    狡猾的老蜜蜂——你想,但你微笑着,“啊,先生,您也知道,最近形势严峻,我该对每一个试图靠近我的人保持警惕,更何况,是您呢。”

    “你仍旧怨恨我。”邓布利多说,敏锐的目光透过镜片,你丝毫不惧怕,大胆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仿佛在说,“是啊,我仍旧怨恨你。”

    我怨恨你亲手毁了我的青春,我怨恨你知道真相却从没想过告知我,我怨恨你一直让我心甘情愿做个小丑——而我最怨恨你的,仍是你将他从我身边剥离。

    3.

    邓布利多想要你为他绘制一幅画像,能让他的灵魂在死后能有定所。

    “不得不说,我很高兴听到这件事。”你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过分。

    他无奈地轻声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有西弗勒斯,我想请你也为他绘制一幅。”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相信你吧?”你平静地回答,“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要丢掉性命唷——还有最会撒谎、最会躲藏的斯内普,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相信你告诉我的即将到来的两场死亡吧?”

    “在现在的局势下,我希望你能放下怨恨。如果你仍然爱着他,那么请为他绘制吧。”

    我当然爱着他——我的爱现在只有他不知。我活在每天的战争中,对自我批判,我沉湎于与以往同样的感觉,一种奇特的失望从我再一次见到他起,淹没了我。

    4.

    你们已经几年未见了。

    你为他丈量头颅,你抚摸他的肩颈。

    “西弗勒斯。”你轻声细语,“我为你画像,你可愿意重新回忆起,我们的一切?”

    男人面对着你,目光深沉,“好。”

    5.

    你是拉文克劳学院的怪姑娘。

    可谁又规定了拉文克劳就不能存在差生呢?你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以至于这样的情况下,专门结识好学生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都记住了拉文克劳有一位成绩差得离谱的曼蒂·莱恩小姐。

    那天是你第一次被斯拉格霍恩教授关禁闭,听完教授的指示后,你就默默地在他的办公室里整理魔药材,直到敲门声响起,教授乐呵呵地开了门,那个总被夸奖的学生走了进来。

    “给你准备的魔药材都在那里了。”教授指着你的方向对西弗勒斯说,他一只手扶在天鹅绒的黑上衣上,对自己今晚的安排很满意,“莱恩小姐可以为你打下手。”

    你很不满,毕竟自己只是来关禁闭的,为什么要给一个同龄的学生打下手呢?

    但你向来不懂得拒绝,最后在他注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殊不知自己眉头都快皱上天了。

    西弗勒斯看上去很明白你的想法,于是他整个制药过程中都没有怎么麻烦你,除了有几次会让你帮忙递东西以外。

    宵禁的钟声马上就要响起时,你站在那里困得就要睡过去,西弗勒斯终于完成了这剂魔药。

    霍拉斯转动着药剂瓶,最后笑眯眯地拍了拍西弗勒斯的肩膀,“不错,不错,下次继续。”

    短暂的停顿,他又接着说道,“这么晚了,麻烦你把莱恩小姐送回拉文克劳塔楼吧,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安全。”

    你看到西弗勒斯的面容笼罩在黑发之中,油腻的大鼻子露出半截,他瞥了你一眼,飞快地说道,“好的。”

    于是你们一起离开了办公室,而拉文克劳塔楼与斯莱特林地下室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你以为他真的会像教授说的那样把你送回休息室,毕竟什么也不说,你也在那里陪他过了一晚上。

    可他头也不回地向斯莱特林的方向走了。

    说我是怪姑娘,你想,也许他才更怪呢。

    6.

    你一次次的紧闭与他不停地魔药制作撞上了。

    从刚开始的生分,到后来,在魔药课上你们都自然而然地组队在一起,于是你们渐渐地熟稔起来。

    你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肌腱明显,由于长期接触魔药材,指尖微微地泛着黑色,你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双手画进画像。

    你回忆着,从图书馆的旧课本上,你整理出的魔药材上,再到你微微发抖的手指上,他的这双手一直在游走,最后停在了你的腰后,他青涩地抱着你,你们站在夜里无人的塔楼上,站在黑湖旁的草坪上,你们的目光掠过对方的肩颈,跨过白天黑夜不一样的天空,最后又回到了最近的地方。

    你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手上。

    7.

    你一直知道格兰芬多的掠夺者与西弗勒斯之间的矛盾,而矛盾的源头是什么,他从不肯告诉你。

    直到毕业后,伏地魔势力日益强大,波特夫妇死在他手下,你原以为这件事与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毕竟上学期间你和格兰芬多的关系几乎是陌生同学。

    有的时候掠夺者们会追着你喊你怪姑娘,这无外乎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你和西弗勒斯的关系,他们不满于西弗勒斯,自然也不满于你。你从来不与他们计较,因为西弗勒斯一直将这些事情抛掷脑后。你安慰自己,他不是不在乎你被耻笑,而是他不在乎的是愚蠢的掠夺者们。

    波特夫妇死去的那天,西弗勒斯没有回家。

    第二天邓布利多先生来到了你们的家,告诉你西弗勒斯不再会回来。

    “您让我见他一次。”你几乎是卑微地在恳求他。

    “年轻人,原谅我,我知道分别的痛苦,”邓布利多严肃地说,“可更重要的是,巫师界的和平,他是个很好的帮手。”

    “那么您就利用他?将他的软肋握在手里,他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你知道他的软肋?”邓布利多眼中流露出怜悯与忧虑,“西弗勒斯——”

    你几乎有些癫狂了,“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波特和布莱克指着我骂怪姑娘,他从没有在意过,他在意的只是伊万斯,伊万斯有没有注意到,伊万斯会不会多想......”

    他放缓了语调,泪光慢慢显现,“爱,是每个人的软肋。”

    8.

    你看向他的眼睛,黑眸沉默着,他的眉头总是轻蹙,你轻轻抚平。

    他的眼神透出疑惑,于是你微笑,“画像中的你,还是温柔些的好。”

    “我不算温柔吗?”沉默许久,他轻声问。

    你没有回答。

    他对自己真是一无所知呢。

    你记起你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你生涩地表达了自己隐藏许久的爱慕,他满面通红,竟然要拂袖而去,还是你锲而不舍地叫住了他,你们才确定了关系。

    魔药课上你总会犯错误,而他从没有温柔指出过,一直都是沉着脸看你无力的补救。

    你笑了,第一次在他面前撒谎,“算。”

    西弗勒斯勾起嘴角,你看出他有些无奈。

    重逢后的时间静静流失。

    他脸上长了很多条皱纹,你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最后用气声说,“现在的战争与之前的战争不同,我似乎沉湎于大白天的战争中了,于是我开始害怕了。”

    “怕什么?”

    “怕我在幻想。”

    “不,我为我少年时的懦弱而道歉,希望你能原谅中年的我。”

    战争中总会出现牺牲品,西弗勒斯想,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失去了你数年。在现在的大战到来之前,他希望能挽回。

    “我原谅你。”

    8.

    这幅画像用时三个月,成品最终被陈放在你的房间内。

    等待着大战的到来。

    9.

    那天阳光晴好。

    你独自坐在窗边,心里乱的厉害,显然我的脑子还不够清醒,你想。你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于是挥舞魔杖将未完成的画召来,在画像的注视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阳光驻足在画面上,你的画笔迟迟没有动静。

    “曼蒂。”墙上的画像突然开口了,你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如果不能让你印象深刻的话,那么错误终究无法纠正。”他继续说,你知道他指的是他那些凶巴巴的魔药指导,但你装作没有听到,背对着画像,握着画笔的手有些发抖。

    “曼蒂,莉莉是我十一岁前唯一的朋友,但我对她并没有对你这样的感情。”西弗勒斯轻笑一声,看着你瘦弱的背影,“她的死,对我来说是愧疚,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你记起自己在他的画像上偷偷多加了几条皱纹,努力想憋回不争气的眼泪,可最后并没什么用。

    现在的战争与之前的战争不同,我似乎沉湎于大白天的战争中了,于是我开始害怕了。

    我怕自己在幻想。

    可我希望现在是幻想。

    只有已死之人,才会出现在画像之中。

    ——你不该出现在画像中,你该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曼蒂。”他又喊你的名字。

    “曼蒂,你在吗?”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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