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赟第二天当差略微有点忙,晚上回无回庭刚开始脚步匆匆,后来又缓缓慢了下来。他有点期望付桃如昨日一般,家常饭菜,烛光摇曳,但是他又害怕昨日只是付桃的一时兴起,无法再强求。

    他缓缓向前,明亮的烛光透过单薄的窗纸照射出来,那个温柔的人影就等在旁边,往日昨日。墨赟的脚步轻快的一些,这少有温情,或许他也能享受。

    在被抱出内狱的一刻,付桃知道,她有了靠山。他们都说墨公公为人平和,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墨赟深的皇帝信任,这荒凉的宫中,没有依靠怕是很难存活。自己带过来的金银细软都打点给了嬷嬷,可嬷嬷从来都不抬举她,与她而言很是无趣,出了辛者库更是受到千般磨难,差点自戕于内狱。

    结果醒来,却因祸得福,自己能去膳食局当差,虽说墨公公有事情交代,但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恩惠呢。付桃心中感念墨赟,从没想过这是利用,为皇帝分忧,付桃感觉这是自己难得的价值。想当初爹爹坑害百姓,那么陆绥远如果罪证凿凿,他也应该受此惩罚。

    付桃拿起筷子,把一口白饭塞入嘴里,眼睛却若有所思的盯着墨赟。墨赟感觉远处目光炙热,犹豫着浅浅抬头回望,一刹那,时间静止了。

    付桃看着墨赟又柔软又温柔的眼神,少女的心在一瞬间懵懂。她还未来得及婚配,还未还得及谈情说爱,家族便遭此劫难,墨赟是她入宫这么久的救赎,深宫寂寞,可墨赟这一望便融化了所有。

    付桃慌神的赶紧扒拉起饭来,倒是墨赟低头一笑,笑女娘的心思单纯。

    墨赟伸手,想去夹远处的菜,可一抬手,使用烙铁烫小安子时溅起的火星在手腕处留下的疤痕赫然的展露出来。

    付桃一眼便捕捉到了,“你的手。”女娘的心情是有些急切的。

    “不碍事,在皇帝面前当差,难免的。”墨赟拉拉袖口,可别被发现什么才好。

    上午在大皇子宫里的时候,也是这么不小心,大皇子看见了已经给他上过药了,他推却再三,但是太子叫了太医,隔着纱,非得帮他看。墨赟皮肤细嫩,极易留疤,这个疤一时半会儿是消不去了。

    无回庭小小一间,仅供墨赟自己落脚,如今付桃睡了,他便在唐帝身边整晚当值,正好表表忠心。唐帝多次吩咐,不必事事亲躬,但墨赟坚持,唐帝就更舒心了。

    这晚也是,墨赟吃过饭后,就打算离开,便听见付桃的声音在寝室响起:“墨公公,请留步。”

    墨赟回望,付桃拿着金疮药快步赶出:“墨公公擦点药再走吧。”

    “这伤疤不碍事。”墨赟推阻,可付桃已经拉着他的袖口示意他坐下了。

    药膏清凉,春风来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他低头闻见付桃身上的一股桃花的香气,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他第一次凑这么近,闻一个女子身上的气味,可是付桃低着头,专心的给他擦着药膏,这股味道就是似有似无的飘荡过来,避无可避。

    “付姑娘,可以了,多谢了。”墨赟定定心神,拉起袖管。

    “我才要多谢您呢,这些天麻烦你了。”付桃轻轻一笑,举手投足皆是以往教养。

    于是两人的眼神又对在了一起,墨赟抬起的手滞留在半空,他不知道以什么姿态去求得付桃的温情,他有什么?只对自己有利的权势?狠毒的心肠?多方的算计?他犹豫了,真的犹豫了。

    他刚要放下的手,被付桃牵住,他不可思议的抬头,对上了满是笑意的眼眸。

    墨赟,你对我,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墨赟,我对你,又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在这一刻,我肯定是感激你,感念你,想过以身相许,也想过从此便把你当做靠山,无论是什么样的心境,这一刻,我就是牵住了你。

    墨赟的手被不上不下的牵着,他在这宫中,做事杀伐果断,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为大皇子效力的决心,因为他想长久的掌权,在这个皇宫永久的生存。但现在怎么了?

    二十一了,爹爹多次想过婚配,但都被付桃拒绝了。固城女子可科举,女子可为官,付桃想等到了二十,她也可以功成名就,有一番自己的作为,所以一直没有谈婚论嫁,她甚至看不起男子,男子薄情寡义,自私冷漠,可这一刻,她是怎么了?

    那个夜晚寂静,墨赟反握着付桃的手,在前厅站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大皇子便传唤墨赟去宫里,墨赟收到传唤便匆匆前往。

    “墨公公一大早怎么了?这么开心。”看见墨赟到来,唐路阳赶忙迎了上去。

    墨赟满面春风,任谁都能察觉出古怪,如果其他人问起,他肯定打马虎眼就过去了,可是大皇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大皇子处处帮扶于他,他处处都为大皇子着想,很多事情其实不必隐瞒。

    他思量了一下,挑了件最令大皇子舒心的事情讲述:“兵部有突破口了。”

    唐路阳果然欣喜,他拉着墨赟的手,声音中尽是激动:“还是公公有办法。”

    少年的手炙热,拉的又紧,墨赟抽了几下都没有挪开。

    “太后生辰宴,陆绥远死。”墨赟悄悄在唐路阳的耳边呢喃。

    唐路阳和墨赟的脸贴的极紧,等拉开的时候,墨赟捕捉到了唐路阳飘忽的眼神,这眼神好熟悉,仿佛昨日付桃慌乱的扒饭也是这样子的眼神。墨赟又摇摇脑袋,感觉自己最近春心萌动,脑子都不正常了。

    唐路阳定了定神,伸手去拉墨赟的衣袖,急切的问道:“公公手好了吗?”

    “大皇子,这真不碍事,我们都是粗鄙之人,有些伤疤在所难免。”墨赟推开大皇子的手,婉言拒绝。

    唐路阳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墨赟:“给,这可是我让太医院特别配置的,效果极佳,每日涂两遍,过两天我再让太医院配。”

    瓶子是水蓝色的,瓶口像徐徐绽放的花朵,颈长,像是送给女娘的样式。

    墨赟伸手接过,叩谢了恩情才缓缓离开。

    唐路阳的金疮药是太医院特别配置的,效果很好,墨赟涂抹了两日,明显感觉疤痕淡了很多,他就顺手把药膏给了付桃,付桃每日涂抹,果然不错。

    “谢谢墨公公。”付桃的语气略带娇羞。

    墨赟受用的拍拍付桃肩头:“有用就行。”

    付桃的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在好转,等到双手灵活,她就被送到了膳食局。让她欣喜的时,沈茵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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