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树上的蝉鸣连绵不断,前朝的大臣是止不住的沉默,整个朝堂阴气沉沉,墨赟在唐帝身边站着,能明显听见唐帝急促的呼吸声。

    前线战事吃紧,洪水灾害席卷而来,满朝大臣却缄口不言,他们如今都生了同一张嘴,唐帝心里清楚,却也心寒的很,身为天子,爱明如子,是前提也是承诺。身居高位,注定了凄凉无所依靠,小时候抱唐路阳的温热还在怀中,可如今却看见他日渐荒唐。不对,是唐路阳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唐路阳的心性,唐帝自然清楚,如今要做的,便是让唐路阳迷途知返。

    早朝退去,唐帝让所有宫人全部退下,留下了罗雯和付桃,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发问:“付大人,你说有事禀报,所为何事?需要我退去左右?”

    付桃的手仿佛又千斤重,手心是止不住的汗,她不想这样做,她不愿这样做,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墨赟,他们只是无辜百姓,他们有父母,有子女,他们生活在这世间,本就凄楚贫寒,可如今,这简单的三餐都无法保证,百姓流离失所,洪水之害遍布,这幅景象,我又该如何是好。

    “唐帝,我已找到兵器下落。”付桃调整呼吸,递出钥匙的手突然有力起来。

    无回庭内,墨赟换班回去,早早的看见了付桃的身影,一身素衣,没有身着朝服,多久没看见付桃穿素衣了,墨赟笑了一下,赶忙加快了脚步。

    面前是一桌丰盛的饭菜,果然像付桃说的那般,有了钥匙,她会早早的来无回庭等自己。墨赟开心的拉住付桃的手,温情的叫了一声:“付大人。”像极了小情侣间的爱称。

    付桃拉开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墨公公请坐。”

    墨赟坐下,先给付桃倒了一杯酒,然后自己的杯中斟了一杯酒:“今日怎么想来我这边?”

    付桃看着杯中的酒,酒纹还在荡漾,如同自己的心口一般,难以平静,她缓缓抬起头,语气中已经带着哽咽:“我能问公公一些事吗?希望公公如实回答。”

    “你我之前,我还有什么不能如实告知的,你问吧。”墨赟察觉出了付桃的异样,心中也不自觉的疑惑起来。

    “我喜欢公公,公公知道吗?”付桃的第一问,直接把墨赟问懵了。付桃如果谈论之前的事情,墨赟已经想好了千种万种应对之策,只是这一问,他还没想好。墨赟木木的点了一下头。

    “我跟公公讲过,之前在付府的场景,我屡次劝告爹爹,要善待百姓,不可滥杀无辜,我见不得生灵涂炭,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这心愿好大,我其实就希望,每个小家都安乐,这些公公知道吗?”付桃的话语越来越模糊,她的眼泪不断滑落,一下一下打在墨赟的心上。

    “我知道。”墨赟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你要的这些,你做言官可能有点难实现,现在朝堂形式严峻,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

    “是呀,我做言官是很难实现,可是公公呢?公公真的只是伺候唐帝的太监这么简单吗?公公,我给你报几个名字,你看熟悉吗?陆!绥!远!吴!衡!文!公公,你熟悉吗?这些人的更新换代,公公你利用过我吗?”付桃报出掷地有声,击的墨赟心脏有些抽抽。

    “付桃,你初入朝堂,很多事情不明白,你不看前因,也没有想到以后,只看了眼前,付桃我跟你保证,你要的太平盛世,迟早会来。”墨赟看着付桃,声音很软,像是劝抚。

    “公公,你利用过我吗?我想要公公回答这个!”付桃越发歇斯底里。

    “付桃!那不是利用,那是权宜之计!利用是两败俱伤,我那是权宜之计!你看看你走到如今,谈何利用!付桃!请你看看我,你和我接触这么久,我真的恶吗?你心里没有答案吗?我说了,我需要时间来证明。”墨赟重重的把酒杯砸在地上,同样大声的吼着付桃。

    “公公,可是,你已经没时间了。”付桃轻轻摇着头,大哭了起来。

    墨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突然大批禁军冲了进来,他们扣押住了墨赟,走向寝殿,墨赟就看着他们拿出钥匙,那把他交给付桃的钥匙,打开了无回庭的密室,那一批运向宫内,却无法运出去的兵器,赫然呈现。

    宫廷的夜晚出奇的凄凉,墨赟被带入宫的第一晚,大太监就告诉他,宫内的人没有感情,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墨赟冷漠的性格也是这时候养成的。他跟着唐路阳这么多年,除了主仆之情,再无其他,他对待莱公公,相随多年,如果犯错依旧可以处死,他跟着唐帝时刻需要提心吊胆,没有多余的情分。可是他也有心。

    墨赟也有心,亲情他从未见过,可是遇见付桃之后,那心底那若有若无的情感总是让他迷惘,终于他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他放下所有心结,好好对待一个人,可是···

    大太监说的真对,宫内的人真的没有感情。

    墨赟被禁军扣押,弯身走过付桃身边时,他猛然抬头看了一下付桃,付桃见他眼中有泪,还有埋怨。

    公公,你怨我吧,我只是生于世间的浮萍,如果我能拯救凄苦的百姓,无论我和你多深的情意,我都会这么做,因为公公,你错的离谱。

    你错在用人不善,战士们的背后是一个个家庭,他们在前线用着残缺的兵器,等待死亡召唤。你错在贪赃枉法,洪水的背后是百姓的颠沛流离,你拿的不是钱,是一条一条人命。你错在过度信任我,我见不得百姓受苦,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但是公公,请你放心,等到一切恢复,我定不会独活。我从不恨公公,我只是恨我自己无法拨乱反正。

    墨赟入狱,整个朝堂都哄乱,人人自危。

    唐帝病倒了,唐路阳伺候在唐帝跟前,双眼通红,这么大年纪,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一点事情藏不住,这天下,唐帝是一点不放心交给他。

    “太子最近日日在朕跟前,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唐帝躺着,头疼的紧,气若游丝的发问。

    唐路阳突然跪下,已经发红的双眼有了泪花,他哀求唐帝:“父皇,墨公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至今还没想明白,墨公公做错了什么?父皇能不能网开一面。”

    “阳儿,你知道墨赟做错了什么吗?你看你现在跪在这里,这种卑微的姿态,你还说他没错?”唐帝冷漠的转过脸。

    “父皇,是你看不惯德妃与陆绥远私交甚密,墨赟只是奉命行事。父皇,又是你说吴衡文不体恤民情,张英才就此上位。墨赟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他就必须死?”唐路阳跪着一步一步向前,他拉着唐帝的手,他想唤醒唐帝,可是无济于事。

    唐帝侧身闭眼,这天下迟早是唐路阳的,可是唐路阳心慈手软,背后的墨赟恨不得只手遮天,唐帝的心思墨赟最清楚,想铲除谁,不想铲除谁,墨赟一下就能明白,这心思,太精明,唐路阳迟早被他算计。

    不,不是迟早被他算计,是会心甘情愿被他算计吧。

    墨赟,无论做没做错,他必须死。唐帝烦闷的甩开唐路阳的手,下令:“太子可以回去休息了,朕也乏了。”

    唐路阳一步一步走出唐帝寝殿,自己登上这个位置为了什么?如今连方向都没有了,还要这个位置干嘛!他忽然很想去见墨赟,问问他,是否愿意和他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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