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水中倒影,桥边柳条,烟雨袭来,即使在世俗纷扰之中,黛色的江南也有着其独特的韵味。唐帝就是在这雾色的朦胧中,看中了庄妃。

    一眼万年,一见钟情,年少时的唐帝被这种感情搅得心烦意乱,那扶琴的姑娘叫什么?姓甚名谁?那白墙黑瓦下唱的评弹为何格外动听。那次的微服,是唐帝登基不久后的巡查,那一见钟情的姑娘,随着唐帝的离开,怕也要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唐帝为何发愁?”皇后递上一些生姜红糖水,江南一直烟雨,她怕唐帝着了凉。

    唐帝接过红糖水,轻呡了一口,眉间的愁并未散去。

    皇后想伸手去抚,想想又作罢。江南富饶,国泰民安,可唐帝还是如此愁眉不展,看来不是忧心国事,定是忧心···皇后叹了口气,年少夫妻,走到现在也的确是厌倦了,别说唐帝已经厌倦了,她也厌倦了。

    她管理后宫,风光无限,那谁来问问她,这皇后之位,她真的要吗?唐帝可以后宫佳丽三千,可她却只能依附一人而活,她真的要吗?当她出嫁前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些话时,面对她的,只有一个冰冷冷的耳光,天杀的余淮许,就这样劝说自己的父亲,让自己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唐帝,余淮许的确眼光好,唐帝真的登基了,他也如愿做上了丞相,可是谁来看看她?她坐上后位,父亲谄媚的说自己命好,余淮许说幸好他看人准,他们在台下虚伪的恭贺她,只有她,转身关闭了大门,不允许他们再踏足其中。

    幸好生了一个唐路阳,那孩子真可爱,是她在后宫中唯一的念想。

    一年一度的选妃之日来了,余后还是按照去年祖制,开始了选拔,这些女娘眉目清秀,天真活泼,他们一心想进的地方,便是自己一心想逃离的地方。

    唐宫偌大,真情难留,可自从唐帝遇上了庄妃,仿佛这个冰冷的宫殿有了温度。选秀的女娘一个一个从唐帝、太后、余后的眼前过去,看中赐花的寥寥无几,即使赐了花,有的还是会被冷落。可是只有一人,那个扶琴的苏城女娘,这般留得住人心。

    唐帝欢喜的表情立马展露在脸上,他走下龙椅,亲自把花交给女娘,女娘娇羞,脸颊绯红,格外惹人怜爱。

    也就是从这晚开始,苏城评弹的声音每晚都会在唐宫回荡,本来冷清的余后寝殿,这下次就更冷清了。余后叹气,辗转难眠,可是那难听的评弹声却如魔音绕耳,经久不息。她身处后宫,从未有过恨,只是此刻,她生出了嫉妒的心情。

    她嫉妒唐帝温柔的牵过庄妃的手,她嫉妒唐帝以昵称称呼庄妃,她嫉妒唐帝会给庄妃描眉,她嫉妒庄妃的一切,甚至在独宠的那几年,她相继生下五皇子、六皇子,羡煞后宫。

    余后自进入后宫便不喜争权夺势,那讨厌的权势害了她,她寡淡如水的性格让唐帝生厌,后来又选了好几次妃,无论谁的地位如何变更,只是唐帝面对庄妃时的柔情,总不会变。余后也一直看他们暧昧,除了内心难受再无其他。

    心中郁结,终是让她一病不起。

    唐路阳的性格随了她,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样样出类拔萃,可是唐帝身边守着的,永远是六皇子,她的唐路阳,仿佛也跟她一样,被忽视了。

    那庄妃,出生苏城,小门小户,无权无势,可她的唐路阳,舅舅是当朝丞相,母妃是皇后,背靠的是整个余家,她庄妃,用什么跟她争。

    “我的好妹妹,你是终于想通了。”余淮许开心的跪在她床头,让她放心。

    余后找来墨赟,她看得出,唐路阳信任墨赟,她让墨赟劝说唐路阳,并承诺只要唐路阳当上太子,墨赟就可以永远荣华富贵。

    庄妃的生意突遭劫难,庄妃的弟弟莫名失踪,五皇子的病愈加严重,六皇子差点失足落水,在选太子的节骨眼上,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庄妃了然了,如果她的皇儿再不走,她们都会命丧唐宫。

    余后不喜权势,最后却因着自己有权有势,保下了唐路阳,她站在城墙上看着庄妃走远的身影,心中的郁结并未消散半分,她吐出一口鲜血,满眼擒泪,无奈的哭诉:“我真的是没办法。”

    唐宫就这样熬死了余后,那年本该是灯火通明的唐宫,终究敲起了丧钟。余后殁了。

    唐路阳泣不成声,墨赟相伴身侧,而庄妃的封地,迎来了一份致歉信,快马加鞭,送到了庄妃手里。庄妃读着上面的字,内心无比愧疚,却也闷的厉害。原来,她的出现,让余后郁郁寡欢,可是五皇子唐路云何其无辜,却被余后身边的人在胎中就做起了手脚,余后不知情,只能在死后不断道歉。

    庄妃朝着唐宫的方向拜了三拜,撕碎了手中的信。自己家的生意再也没有红火过,父亲欠下巨款,畏罪自杀;弟弟失踪了,仿佛如人间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了踪迹;母亲因着接连打击,也相继离去;唐路云病重,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六皇子去了封地,处处有人作对,余丞相“功不可没”。一切种种,一份道歉信,何其可笑。

    庄妃以为,只要自己离宫,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余淮许没有给他们母子留任何余地,可怜的六皇子没有娘家撑腰,可自己也从来没有觊觎过太子之位,可是终究还是落得这个下场。父亲,当时一心想让自己进宫,花了多少钱财,落个商户之女的名声,值得吗?那年,苏城评弹不唱就好了,当初一眼心动的少年郎变不会遇见,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胸闷。

    “母妃,你又在想什么呢?马上就要回唐宫了,你就要见到父皇了,你应该开心才是。”六皇子唐路然扶庄妃坐下。

    “路然,我回唐宫是挺开心,不过开心的是,可以看见路云了,如果这次路云身体还行,我们就一起把他带回来吧。”

    庄妃老了,说话的语气也平缓,唐路然点点头,他也很想哥哥,那个即使整日侧卧床榻,却依旧什么都放他在心上的哥哥。

    “母妃,这个琴要带着吗?”唐路然指了一下已经落灰的琴,询问庄妃。

    “别了,老了,手指使不上力喽。”庄妃摇摇头回应。

    多久没看见唐路云了,这一别,十年载,那时的唐路云还是幼童,如今不知长成什么样了,母妃真是无能,怀你的时候就无法保你,还是你自己争气,即使体弱也支撑着自己,这次母妃不会再丢下你了,当初如果再不走,怕是所有人都会香消玉损,如今保下了唐路云和唐路然,庄妃至少这点是内心安慰的。

    她看着唐路然什么都不知情,懵懵懂懂的脸,甚是欣慰,上辈子的仇恨,这辈子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唐路云对于庄妃即将回宫的消息有些兴奋,他还在筹划应该怎么迎接母妃,张嬷嬷便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她说话都不连贯:“五皇子,五皇子,唐帝···来了。”

    交安宫怕是没有这么热闹过,唐帝、贺妃、付桃、余淮许等一众大臣都来到了交安宫,这里的树刚栽种,还没开花,也落寞的很。唐路云身披厚重的披风迎接了出来,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嘴唇苍白。

    “拜见父皇。”唐路云的腿仿佛注了铅,正要直挺挺的跪下去,被唐帝一把扶住了。

    “不是说你身体情况好转,怎么回事?”唐帝忧心的问。

    “昨日又偶感风寒。”正好一阵风吹来,唐路云又不自觉打了一个喷嚏。

    “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近日你母妃要回宫,我想着让你协助贺妃收拾你母妃宫殿,如今看来···”唐帝是真的担忧五皇子,这毕竟是他和庄妃的孩子,自己虽然没有过多的疼爱过,但还是不舍的很。

    “不碍事,父皇,我天天在这宫中啥都不干,身子骨懒散的很,如今母妃回宫,我也想进进孝道。”唐路云主动请缨。

    “可你这身子···”唐帝还是有些犹豫。

    “唐帝~”贺妃又开始撒娇:“我一个人收拾庄妃姐姐寝殿难免失误,有了五皇子相辅,肯定会好很多,我不让五皇子操劳。”

    唐帝这么一听才默许下来。唐帝刚想离去,又看看张嬷嬷:“你这个交安宫就一个嬷嬷伺候?”

    “我醒的时候不多,就留个一个嬷嬷。”唐路云回复。

    “不像话,怎么说也是皇子宫殿,你去内务府再挑个掌事公公和一些手脚麻利的宫女吧,否则这宫殿阴森的厉害。”唐帝甩下这些话就走了。

    唐帝一行人刚走,付桃就折返了回来,她担忧的看着唐路云:“你怎么回事,是不是逃出宫去的时候,又着凉了?”

    “姐姐放心,我装的。”唐路云伸了下舌头,俏皮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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