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风微和,瘟疫其实在冬日已经有了苗头,只是盛于春季,病症多是高热致喘,经常气绝而亡。那哭声,那老妇,那奸商的嘴脸,还是悠闲坐着喝着茶的自己。唐路云的心揪成了一团。

    没有生于富贵,从小生于苦难,流离失所,四处无依,是大太监牵着他的手,交给了唐帝,他为民的心没有一刻是停滞的。他为唐路阳着想,想要荣华富贵,他怕无权无势说话掷地无声,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他也为百姓着想,每走一步都有长远的打算,可是也算害了不少人。但是现在,至少身为唐路云,他是清白的。

    他稍想了片刻,走在案桌前,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我一直用左手写字,殿下可知道,我右手的字也写的好看。”

    唐路阳“砰”一下放下茶杯,快步走了上来,激动的说:“请写。”

    唐路云的右手好久没写字,字有些虚浮,但在虚浮之中,那些字又似曾相识,唐路云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放汪太医回,全力除瘟疫。”

    唐路阳看着这个字呆在了原地,算一模一样吗?没有墨赟的字铿锵有力,可是这些字,他们如此相似,那些笔锋,那些棱角,还有这颗救助百姓的心。唐路阳抬头,对着唐路云的脸,唐路云轻声问道:“太子殿下,可好?”

    “好···好!”唐路阳快步走了出去,下令:“汪太医你回去吧,父皇给你五天,一刻也不能耽搁。”

    汪太医不知道唐路云使了什么迷魂药,怎么写了几个字,唐路阳竟然性情大变,他虽然疑惑,但是人命关天,他一刻不敢耽搁,赶紧回太医院了。

    唐路阳满眼星光的看着唐路云,问道:“这些字,是否是皇弟五岁时开始学的?”

    唐路云不知从何说起,唐路阳拉着唐路云的手,就来到了暗室。

    暗室的门缓缓的打开,烛光闪烁,墙面的兵器,有他们的使用过的痕迹,在暗室的最中央,有一块牌位,一看就是祭祀用的,唐路云心里大惊,但还是规劝:“太子殿下,宫中私设牌位,是大忌。”

    “大忌?现在谁敢来说我这里私设牌位,除非,他不要命了。”唐路阳满脸的高傲,他又说道:“你走近看看,是谁的?”

    唐路云走近,他吓的后退了一步,是墨赟的,在牌位下,还有一个骨灰盒,祭祀的桌面上,是新鲜的水果,蜡烛燃烧了一小节,应该是刚点上不久的,这个唐路阳,想干嘛?难怪自己刚恢复体力时,想找自己的尸身,很多人说并未看见,还说应该被野狗吃了,如今想来,是唐路阳一早就处理了。

    唐路云后退的一步被唐路阳拦腰接住了:“你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唐路云一把甩开唐路阳的手,唐路阳眉头微皱,不悦之情跃然脸上。

    “这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宫中谁人不知,只是你在暗室祭拜,明里暗里,这份情意,终究是害了他。太子殿下,有时候,情意能杀人。”唐路云必须跟唐路阳把话讲清楚,那时候死的是墨赟,如今如果唐路阳再这样,也会害了唐路云。

    “是呀,那时候的确能杀人,可现在不用怕了。”唐路阳有些魔怔:“现在还要怕什么?我如果想在想要保谁,如果那老不死的再不同意,我就让熊驰军的阿诺过来支援,而且禁军我这里也有人,怕什么?”唐路阳一步一步想上前,可是被唐路云叫停。

    “太子殿下,请你清醒一点,以后的江山是你的江山,江山动荡终究会让你倾覆,如今治疗瘟疫,他不仅是治疗瘟疫,更是让你深入民心,求求你,不要再这样子了。”唐路云的心真的难受,难道唐路阳这般疯魔,就是为了他?

    “我才不要什么狗屁江山,我只要看见那个老东西不开心我就开心,我的愿望明明就是去凉城边境骑马射箭,过逍遥日子,我才不要什么江山,我要让唐宫完蛋!”唐路阳越说越离谱,唐路云听着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唐路云冷漠的抬头,他直视着唐路阳的眼睛:“可是,我要。”

    唐路阳在唐路云的注视下,越发的心虚,是呀,之前,江山稳固,他不会处处跟唐帝作对,是因为他知道墨赟喜欢天下太平,可如今,这局面,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你至高无上,可是,百姓不应成为你们赌气的牺牲品。”唐路云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了唐路阳的心头。

    唐路云走出暗室,他实在不愿看见自己的牌位,那点烛火的光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他的灵魂,让他在暗室中不自觉的压抑。

    唐路云去完暗室,就一直等待着瘟疫的消息。

    果然,瘟疫的进程加快了,汪太医的药稳步的研究中,缺的一味药材唐路阳出了高价,在市面上全部购回,大臣们看见唐路阳对此事上心,也纷纷拍马屁,拿出家里的钱财募捐,罗雯的父母被释放,呈现在唐帝面前的,全是好消息。

    “那个逆子怎么这么殷勤?不是前两日还扣押了汪太医?”唐帝这几天因为瘟疫的事,一直没睡好,看见唐路阳最近如此上心,不由的松了口气。

    马公公如实禀告:“汪太医说,本来太子殿下让他罚跪在殿门口,他看见五皇子去了,然后五皇子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太子殿下就松口了,还有最关键的是,五皇子大家都知道,他上次痊愈后一直用左手写字,可这次,破天荒用了右手。”

    右手?唐路云从下小就是用右手写字的,可是上次书法比赛,他却用左手写了一手好书法,什么时候变换的习惯,唐帝不知,但是现在唐帝居然得知,他右手也能写,那他干嘛不用右手写,难道为了掩饰什么?唐帝摇摇头,算了,不管了,总归也是他劝服了唐路阳,到时候重重有赏。

    毓庆宫内,唐路阳反复看着那些字,他问陈公公:“你说,世上有人的字会一模一样吗?”

    陈公公回应:“奴才不懂,可照理说不会,可是世上之人如此之多,如果有巧合也是有可能的。”

    是呀,世上之人如此之多,凭字怎么可以笃定呢?可是他们太像了,像到有时候,唐路阳会以为眼前人就是墨赟,无论是用膳的习惯,还是唐路云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展露的蹴鞠技巧,都太像了。

    因着相似,唐路阳才对唐路云尊敬有加,唐路阳觉得亏欠墨赟的,都想在唐路云身上补偿回来。

    唐路阳想到什么,又问陈公公:“陈梁,那你说,人死能复生吗?”

    “太子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墨公公的尸体,是你看着火化的,只有相似,没有复生的说法。”陈梁洞察人敏锐,他知道唐路阳肯定在缅怀什么,又找到了相似的什么,所以他现在,必须顺着他说。

    唐路阳捏着纸,叹息道:“你说的对,只有相似,没有复生。”

    唐路阳将纸垫在自己的书本下,铺理平整:“只是这相似,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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