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旬假一到,孟乐山就迫不及待上马车回家。进了府就直奔孟九安的院子去。

    “阿姐,阿姐,我回来了。”

    在书房的孟九安远远就听到孟乐山的声音,鲜少听到孟乐山这般有活力的声音,她起身去迎,孟乐山跑着进了院子,身后的小厮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孟乐山跑到孟九安面前时,脸都跑红了。几年前,孟乐山跑几步就得缓好久才能缓过来,如今一口气能从大门口跑到孟九安院子里,孟九安也是欣喜。

    进门后,孟九安给孟乐山倒了一杯水,孟乐山接过也不喝,而是倒斗般迫不及待把新得来的消息和自己阿姐分享。

    “阿姐,就户部尚书家那个儿子,李良白,前几日去国清寺相看的时候被人蒙头揍了一顿,腿都给揍断了,估摸着要在床上躺上几月呢。”

    李良白居然被人揍断了腿,孟九安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沈朝干的。

    李家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沈朝,可奈何李良白被蒙了头,没看清脸,没有证据。而在身侧的小女郎被吓丢了魂,至今躺在家里高热不退,别说认人了,能醒来就不错了。

    “被吓晕过去的小女郎是谁?”

    李良白这名声,上京城居然还有人愿意和他相看。底蕴深厚的勋贵看不上李家,那些文官书香世家都瞧不上声名狼藉的李良白。

    “新调任上京的户部侍郎吴家的大娘子,也是可怜,刚到就被吓出了病。”

    户部侍郎家的,怪不得。上京城中找不到合适的,只能从下属中找了。吴家又刚调任上京,根基尚浅,对李良白的恶劣名声也还未知全貌。

    这头两姐弟聊着近日琐事,另一头殷礼文把头都快抓烂了。

    “早知道那吴家小娘子胆子这么小,就应该把李良白拖到角落里揍一顿。”

    本以为那吴家小娘子已经走远了,谁知道又去而复返,还让她瞧个正着。沈朝也头大。

    “我姑母已经派了太医去了侍郎府了,太医说惊吓过度,但不会有大碍。需要静养一些日子。这些日子吴府也闭门谢客,过些日子我们偷偷溜进去看看。”

    事发第二日,皇后就把沈朝召进宫,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叹气。

    如果他姑母打他一顿或者骂他一顿都没事,偏偏这副样子让沈朝心里很没底。

    宫里出来后,不知道他姑母和祖母说了什么,从来不管他的祖母派人围了他的院子,还放话如果他敢走出院子,李良白断了哪条腿他就得断哪条。

    今天已经是他关在家里的第五日了,他快疯了。

    殷礼文坐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偏偏沈朝又出不了门,他只能自己去。

    “你在家呆着,我去侍郎府探一探。”

    ***

    孟乐山回来只是呆一日,睡一夜。明日又得回宫。晚膳后,莫言端来了茶点,看着盘子中从未见过的点心孟乐山问:“阿姐,这是何点心,我怎从未见过。”

    国清寺后的第二日,曾时章就亲自把东西送上了门,除了些能放的住的零嘴,还有几张食谱。都是凉州特有点心的做法。当天,孟九安就嘱咐厨房做了,是儿时熟悉的味道。

    孟九安把糕点往孟乐山面前推了推。

    “这是凉州特有的糕点,阿姐幼时常吃,你吃吃看,合不合你胃口。”

    孟乐山自幼在上京城长大,几年前随孟九安回过一次凉州给爹娘扫墓,可舟车劳顿让他刚到凉州就病了,都没好好看过自己出生的地方。

    糕点虽比不上宫里御膳房做的,但也独有风味。孟乐山没忍住多吃了两块,还是孟九安怕他积食拦住了他。

    孟九安嘱咐莫语去煮一壶消食茶,回头就看到孟乐山正襟危坐,老神道道的样子。

    “阿姐,叔母让我来问问你,那天给你带回来的册子看得怎么样了?叔母给了你什么册子啊?”

    孟九安被自己的阿弟问得一噎,握拳掩住口,清咳了两声。“没什么。小孩别管那么多,去温书去。”

    孟乐山眼圈一转,心中已有底,自己这阿姐,往日里都是劝他回到家不要再看书,歇一歇。这会主动让他去温书,想想就有猫腻。

    那册子从宫里拿回来,就被孟九安随手丢到一旁。好似她不看,就无需考虑这事一般。可终究得给皇后一个答复,孟九安叹口气。

    “莫语,把我那日从宫里带来的册子拿来。”

    次日,孟乐山回宫前第一次没看到他阿姐来送他。只有莫语拎着两个匣子过来了。

    “莫语,我阿姐呢,怎么没来。”

    莫语欠身行了个礼。

    “侯爷,小姐昨夜没歇息好,这会还没起身呢。嘱咐奴婢将这两匣子糕点交给侯爷,让侯爷带给皇后娘娘。”

    孟乐山蹙眉,不放心孟九安,身旁的小厮催促。

    “侯爷,咱得走了。”

    皇后娘娘收到那两匣子糕点喜上眉梢,离开凉州多年再难得吃到了这些。拉着送糕点来的孟乐山也多说了几句。孟乐山踌躇了会,为了阿姐,他还是开口了。

    “叔母,今天阿姐都没有出门送我。她身旁的侍女说她昨夜没睡好。叔母,阿姐不想嫁人,能不让她嫁吗?”

    皇后脸上的笑意一僵,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看着孟乐山,神情严肃。

    “乐山,你要知道,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叔母无法改变,你阿姐也一样。叔母并不是想你阿姐嫁个好人家然后去伺候夫君,服侍公婆。叔母只是想,能多个人疼爱你阿姐。我虽疼爱你阿姐,但我还有齐玉,小二,和小三。而你,以后也会娶妻生子。你以后身边也会有许多人,你阿姐呢,以后她怎么办?”

    孟乐山本想回答,“不,我会一直陪着阿姐的。”

    但他还是沉默了,垂着头。

    “叔母,我知道了。”

    孟乐山走后,皇后盯着匣子里的糕点看了许久,最后默默道:“白元,你还记得吗,我陪他到凉州建府时,他常会带我出府,也是那时候,我们遇到了梨娘和松吾。那时候他们抱着九安出来的,那么小小一个,话都还不会说,躲在梨娘怀里冲我们笑。”

    元白也忆起往昔,笑意浮上脸颊。

    “记得呢,那时候孟小姐可真是讨人喜欢。”

    皇后阖上匣子。

    “去,给皇上送一匣子,就说九安特意让人送来的。九安的婚事,总不能我绞尽脑汁,他这个做叔父的也总得出份力。”

    孟九安昨夜起初是真的在认真看画像,也在仔细思量,可当她翻到一张画像时,顿住了手。画上的人说不上俊朗,但也五官端正,一旁写着前锋营统领次子:唐达渊。

    她不太参加上京城中的宴会,所以不太见那些官家子弟。但这唐达渊她太熟悉了,他父亲也是跟着明义帝一路厮杀上位的功臣,幼时都在凉州,长大在宫中也见过几次。那长得是一个五大三粗,面像凌厉,和画像中全然不是一人。

    画成这样,是得给画师塞了多少银两。

    孟九安把手中的画纸一扬,把头蒙进了枕头里。

    心中烦闷,索性出门走走。换了衣裳,孟九安就往酒楼走,酒楼就在上京城最大的湖泊揽月旁,酒楼靠近岸边还弄了几艘船,孟九安来得突然,掌柜没有准备,听说孟九安想泛舟,就赶紧让人去备酒菜。

    酒楼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孟九安从一楼走到二楼的一会功夫,就听到了许多消息。

    “听说了吗?这户部尚书亲自登了定北国公府的大门,站了半刻钟的时间,硬是没人开门啊。”

    “这李家公子断了腿,看来李家是把这笔账记在那沈小公爷头上了。”

    “可不是吗?就原来跟在李家公子身边那群公子哥,这几日整日在上京城里晃悠,说要找沈小公爷,可别说沈小公爷了,就连那殷公子都没露脸。”

    这些时日,黎妃怀孕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李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都是上门送礼的人。偏偏在这节点,李良白的腿被人打断,已经有人开始猜测是皇后指使她的外甥沈朝做的了。

    都是无稽之谈,孟九安只觉着可笑。这谣言漫天,矛头直指皇后,是谁做的不用想就知道。

    准备了酒菜,掌柜亲自来请孟九安。孟九安想清净,就带了莫言一人上船。

    刚上船还未坐定,就听到莫言一声惊呼

    “小姐,小心。”

    刚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冲她而来,随即她被人抱了个满怀,鼻尖满是清冽的气息,还未等她抬头,就感受到她面前的胸腔震动。抱着她的人说话了。

    “快开船,开船。”

    这声音熟悉,孟九安用了劲,用力一推,拥着她的人松开了手。她抬头看去,果然是沈朝。

    莫言也匆忙跑来,将孟九安护在身后。

    “沈小公爷,你要做什么。”

    沈朝挑着眉,看着如同斗鸡一般护着主意的小丫头还有小丫头身后镇定自若的孟九安。

    “开船,别再让爷说第二次。”

    船夫哪里敢动,看看孟九安又看看沈朝。最后还是孟九安拂开莫言,理了理衣裙。

    “开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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