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尧。”
夕阳挂在操场西边，晚霞映得少女脸颊通红。少年穿着蓝白色校服，单手扶着自行车，听到声音回身望了一眼。
风吹动少年黑色的头发和少女空荡荡的校服。
少女期期艾艾，鼓足了勇气，小声说：“向老师说，让我先借你的物理笔记看看。”
“哦。”少年明白来意，淡淡应了一声，“那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你的笔记在家里呀。”少女无措地抠着裤缝。
“嗯。”
“我，我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来不了学校。”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那你现在跟我回家拿？”
“可以吗？”
“可以。”
“谢谢。”
“不用谢。”
少年扶着自行车，看少女身后空空荡荡。
“我这车有后座，我带你吧。”
“那，麻烦你了。”
少女红着脸坐上了少年的自行车后座，此后成为了她夜夜做梦时反复回味的美好。像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来回播放。
秦溆放了一首轻缓的钢琴曲，配合想象中的画面，仿佛置身于一部打着暖色滤镜的青春电影。
车内的温度随着空调渐渐升高，梁又宜热得手心冒了汗。
“你，你是顺便救的我。”
梁又宜觉得秦溆不该怪她怕他，任谁第一次见他是那种场景，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梁又宜时常怀念高中那段美好的时光，尽管那段时光大部分都被做不完的题和吃不完的药淹没，但因为一段没有开始所以也不会有结束的暗恋而变得熠熠生辉。
在这场小心翼翼的暗恋中，坐在秦尧自行车后座，是她此生离他最近的一次距离。
却因为一个人戛然而止，而她此时正坐在这个人的车上。
梁又宜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开始得很浪漫，结束得却很草率。暗恋有时候更像是一场盛大的由自己导演的电影，这电影是梦幻的浪漫的，没人会想留下现实的脚印。所以她总是将后面的事遗忘，如果不是再次遇到秦溆，她不会想起这段在她心中被剪辑掉的遭遇。
那天，她和秦尧刚出校门没多久便被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围住。为首的是一个绿毛，他的脸上全是青春痘，因此梁又宜看过去是红绿红绿的一颗头。他一张嘴，梁又宜就闻到了韭菜的味道。
“你就是秦溆的侄子？打电话叫他过来，老子要跟他算账。”
彼时的秦尧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却很有气势地将梁又宜护在了身后。
然后利索地给秦溆打了电话。
梁又宜缩在他身后，看到他打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却佯装镇静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你过来，有人找你。”
梁又宜离得近，听到电话那头说：“他们几个人？能跑赶紧跑。”
“你的事，自己过来处理，跟我没有关系。”秦尧平静地与面前的人对视，只有微微颤动的身子泄露了一点慌乱。
“操。”电话那头骂了句脏话就挂了。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梁又宜的脑海闪过了一万种凄惨的下场。她天生胆子小，在街上看到一个小混混都要绕着走，尽管她很不愿意承认，她那时的第一想法是：早知道就下星期再来借笔记。
一直到罪魁祸首出现，梁又宜才发觉，她是和秦尧是牵过手的。
没有一点点旖旎，只是一个害怕的人抓住了另一个害怕的人的手。
大概是秦尧后来觉得没面子，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看到梁又宜都有点不自在，对她比其他女同学还要冷淡。梁又宜倒没有觉得他胆小，她从来不觉得有勇气就是不会害怕，恰恰相反，有勇气的人是明明害怕却不退缩。而秦尧当时明明害怕得不行，却还是尽量把她护在身后。
不像她，怕得只想丢下书包逃。
这是她没想过要告白的原因之一。
在这场由她自己导演的爱情电影里，如果这段往事没有被她刻意剪辑遗忘，接下来会急切转换为另一种风格，小清新转换为打架斗殴的犯罪片。
在她脑海深处，秦溆骑着摩托车轰隆隆登场，然后一脚把绿毛踢出几米远的画面，是哪怕她刻意遗忘，再想起来还是会瑟瑟发抖的记忆。
“顺便救就不是救了？”前面红灯，秦溆翻了翻外套的口袋，找出一盒薄荷糖。
他烟瘾不重，偶尔抽两根，有时候想抽了，吃两颗糖就能忍住。他倒了两颗塞进嘴里，扔向旁边的座位，梁又宜下意识地用手接住了，然后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想了想，最后小心翼翼倒出来一颗，慢吞吞放进嘴巴里。
不是很甜，满嘴清凉，让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心情不好？”绿灯亮起，他直直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问。
他人看着有些懒散，风评很差。梁又宜没见过他几次，但其中两次被他从困境中带出来。
她有些怕他，但知道他是个好人。
“没有。”
“晚回去点可以吗？”不远处是一条小吃街，他不是很在意梁又宜畏畏缩缩的模样，“我晚上没吃饭，陪我去吃点？”
梁又宜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下了车，到了一家烧烤摊前，手里还攥着他给的糖盒。
“想吃什么？”
冬天的烧烤摊用棚子围着，棚里热热闹闹坐满了人，倒也不冷。辣椒孜然混着肉类的香气直钻进人的鼻子里，她嘴里还含着一颗糖，咽了咽口水，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都可以。”
“行。”秦溆眼里含着笑，“老板，多来两串鸡翅。”
她倒是不贪心，只盯着鸡翅看。
点完菜，找了座位坐下。梁又宜忍不住四处打量，她小时候身体弱，李宏芳从来不让她吃这种烧烤，再加上有门禁，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深夜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
手机亮起，是李宏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梁又宜：不知道，妈，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放下手机，那股窒息感散去。坐她对面的人，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意。
他自由，散漫，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你觉得阿生最后会等到他的三娘吗？”这是今晚梁又宜第一次主动说话，问得却是刚刚看过得电影。
他们刚才看的那部老片是部悲剧，但她很喜欢，看过不止一遍。故事外的观众都知道三娘不会再回来了，只有男主角阿生还在苦苦等待。
“如果他等的是那个人，那可能是等不到了。如果他等的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即便等不到，也会是开心的。”
“那你觉得阿生做了这么多值得吗？”阿生为了三娘，放弃了长生，肉身和灵魂，在故事中虽然动人，但放到现实中她会觉得很傻。
秦溆对她的问题起了点兴趣，“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并不怎么相信爱情。你不是喜欢秦尧吗？”
梁又宜红了红脸，惊讶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过秦尧。
“你看他的眼神。”
事实上是秦尧告诉他的。
“我的喜欢太浅薄了。”她红着脸小声说，轻轻叹了口气。
“那要看你对爱情怎么理解了。”秦溆笑笑，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呢？你相信爱情吗？”梁又宜捧着茶杯暖手，问他。
“相信吧。”
这语气听着并不走心。梁又宜好奇地看着他，他回答：“爱情是人类定义的，形容人和人之间的一种关系。我可以确定它的存在，但具体怎么去定义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我的标准是，它存在在人类美好的向往中，不存在在现实生活中。”
“嗯。”梁又宜似懂非懂，“就跟我有时候觉得它是存在的，有时候又觉得它不存在一样。”
秦溆笑了，“我以为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对爱情充满了向往。”
梁又宜又红了脸，“那只是异性相吸而已。”
“哦？”他望着她，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梁又宜跟他说话还是会忍不住害羞，但比起其他人多了些坦荡，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熟，又不是经常会来往的关系，今天见过一面，以后也许就不会再见。
“男人会被漂亮的女人吸引，女人也会被帅气的男人吸引，这是天性。人寂寞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要有一个人陪伴，这也是天性。我觉得现在大多数的人都是在找一个感情的寄托，让自己的灵魂有处安放。虽然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灵魂和喜怒哀乐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可能是放在自己身上太累了吧。”
他们点的烧烤端了上来，他给她递了筷子。梁又宜闻着诱人的味道，咽了咽口水，“人对感情的需求，是不是跟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
“对。”
之后他们没再说话，各自吃着盘中的食物。
吃完后，他们原路返回，朝停车的地方走。路过一条漆黑小巷，梁又宜停下脚步。
秦溆看了她几秒，牵起了她的手。
在巷子里被吻住的时候，梁又宜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还能抓住的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
夕阳挂在操场西边，晚霞映得少女脸颊通红。少年穿着蓝白色校服，单手扶着自行车，听到声音回身望了一眼。
风吹动少年黑色的头发和少女空荡荡的校服。
少女期期艾艾，鼓足了勇气，小声说：“向老师说，让我先借你的物理笔记看看。”
“哦。”少年明白来意，淡淡应了一声，“那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你的笔记在家里呀。”少女无措地抠着裤缝。
“嗯。”
“我，我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来不了学校。”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那你现在跟我回家拿？”
“可以吗？”
“可以。”
“谢谢。”
“不用谢。”
少年扶着自行车，看少女身后空空荡荡。
“我这车有后座，我带你吧。”
“那，麻烦你了。”
少女红着脸坐上了少年的自行车后座，此后成为了她夜夜做梦时反复回味的美好。像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来回播放。
秦溆放了一首轻缓的钢琴曲，配合想象中的画面，仿佛置身于一部打着暖色滤镜的青春电影。
车内的温度随着空调渐渐升高，梁又宜热得手心冒了汗。
“你，你是顺便救的我。”
梁又宜觉得秦溆不该怪她怕他，任谁第一次见他是那种场景，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梁又宜时常怀念高中那段美好的时光，尽管那段时光大部分都被做不完的题和吃不完的药淹没，但因为一段没有开始所以也不会有结束的暗恋而变得熠熠生辉。
在这场小心翼翼的暗恋中，坐在秦尧自行车后座，是她此生离他最近的一次距离。
却因为一个人戛然而止，而她此时正坐在这个人的车上。
梁又宜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开始得很浪漫，结束得却很草率。暗恋有时候更像是一场盛大的由自己导演的电影，这电影是梦幻的浪漫的，没人会想留下现实的脚印。所以她总是将后面的事遗忘，如果不是再次遇到秦溆，她不会想起这段在她心中被剪辑掉的遭遇。
那天，她和秦尧刚出校门没多久便被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围住。为首的是一个绿毛，他的脸上全是青春痘，因此梁又宜看过去是红绿红绿的一颗头。他一张嘴，梁又宜就闻到了韭菜的味道。
“你就是秦溆的侄子？打电话叫他过来，老子要跟他算账。”
彼时的秦尧只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却很有气势地将梁又宜护在了身后。
然后利索地给秦溆打了电话。
梁又宜缩在他身后，看到他打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却佯装镇静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你过来，有人找你。”
梁又宜离得近，听到电话那头说：“他们几个人？能跑赶紧跑。”
“你的事，自己过来处理，跟我没有关系。”秦尧平静地与面前的人对视，只有微微颤动的身子泄露了一点慌乱。
“操。”电话那头骂了句脏话就挂了。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梁又宜的脑海闪过了一万种凄惨的下场。她天生胆子小，在街上看到一个小混混都要绕着走，尽管她很不愿意承认，她那时的第一想法是：早知道就下星期再来借笔记。
一直到罪魁祸首出现，梁又宜才发觉，她是和秦尧是牵过手的。
没有一点点旖旎，只是一个害怕的人抓住了另一个害怕的人的手。
大概是秦尧后来觉得没面子，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看到梁又宜都有点不自在，对她比其他女同学还要冷淡。梁又宜倒没有觉得他胆小，她从来不觉得有勇气就是不会害怕，恰恰相反，有勇气的人是明明害怕却不退缩。而秦尧当时明明害怕得不行，却还是尽量把她护在身后。
不像她，怕得只想丢下书包逃。
这是她没想过要告白的原因之一。
在这场由她自己导演的爱情电影里，如果这段往事没有被她刻意剪辑遗忘，接下来会急切转换为另一种风格，小清新转换为打架斗殴的犯罪片。
在她脑海深处，秦溆骑着摩托车轰隆隆登场，然后一脚把绿毛踢出几米远的画面，是哪怕她刻意遗忘，再想起来还是会瑟瑟发抖的记忆。
“顺便救就不是救了？”前面红灯，秦溆翻了翻外套的口袋，找出一盒薄荷糖。
他烟瘾不重，偶尔抽两根，有时候想抽了，吃两颗糖就能忍住。他倒了两颗塞进嘴里，扔向旁边的座位，梁又宜下意识地用手接住了，然后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想了想，最后小心翼翼倒出来一颗，慢吞吞放进嘴巴里。
不是很甜，满嘴清凉，让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心情不好？”绿灯亮起，他直直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问。
他人看着有些懒散，风评很差。梁又宜没见过他几次，但其中两次被他从困境中带出来。
她有些怕他，但知道他是个好人。
“没有。”
“晚回去点可以吗？”不远处是一条小吃街，他不是很在意梁又宜畏畏缩缩的模样，“我晚上没吃饭，陪我去吃点？”
梁又宜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下了车，到了一家烧烤摊前，手里还攥着他给的糖盒。
“想吃什么？”
冬天的烧烤摊用棚子围着，棚里热热闹闹坐满了人，倒也不冷。辣椒孜然混着肉类的香气直钻进人的鼻子里，她嘴里还含着一颗糖，咽了咽口水，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都可以。”
“行。”秦溆眼里含着笑，“老板，多来两串鸡翅。”
她倒是不贪心，只盯着鸡翅看。
点完菜，找了座位坐下。梁又宜忍不住四处打量，她小时候身体弱，李宏芳从来不让她吃这种烧烤，再加上有门禁，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深夜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
手机亮起，是李宏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梁又宜：不知道，妈，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放下手机，那股窒息感散去。坐她对面的人，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意。
他自由，散漫，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你觉得阿生最后会等到他的三娘吗？”这是今晚梁又宜第一次主动说话，问得却是刚刚看过得电影。
他们刚才看的那部老片是部悲剧，但她很喜欢，看过不止一遍。故事外的观众都知道三娘不会再回来了，只有男主角阿生还在苦苦等待。
“如果他等的是那个人，那可能是等不到了。如果他等的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即便等不到，也会是开心的。”
“那你觉得阿生做了这么多值得吗？”阿生为了三娘，放弃了长生，肉身和灵魂，在故事中虽然动人，但放到现实中她会觉得很傻。
秦溆对她的问题起了点兴趣，“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并不怎么相信爱情。你不是喜欢秦尧吗？”
梁又宜红了红脸，惊讶他怎么知道她喜欢过秦尧。
“你看他的眼神。”
事实上是秦尧告诉他的。
“我的喜欢太浅薄了。”她红着脸小声说，轻轻叹了口气。
“那要看你对爱情怎么理解了。”秦溆笑笑，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呢？你相信爱情吗？”梁又宜捧着茶杯暖手，问他。
“相信吧。”
这语气听着并不走心。梁又宜好奇地看着他，他回答：“爱情是人类定义的，形容人和人之间的一种关系。我可以确定它的存在，但具体怎么去定义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我的标准是，它存在在人类美好的向往中，不存在在现实生活中。”
“嗯。”梁又宜似懂非懂，“就跟我有时候觉得它是存在的，有时候又觉得它不存在一样。”
秦溆笑了，“我以为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对爱情充满了向往。”
梁又宜又红了脸，“那只是异性相吸而已。”
“哦？”他望着她，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梁又宜跟他说话还是会忍不住害羞，但比起其他人多了些坦荡，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熟，又不是经常会来往的关系，今天见过一面，以后也许就不会再见。
“男人会被漂亮的女人吸引，女人也会被帅气的男人吸引，这是天性。人寂寞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要有一个人陪伴，这也是天性。我觉得现在大多数的人都是在找一个感情的寄托，让自己的灵魂有处安放。虽然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灵魂和喜怒哀乐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可能是放在自己身上太累了吧。”
他们点的烧烤端了上来，他给她递了筷子。梁又宜闻着诱人的味道，咽了咽口水，“人对感情的需求，是不是跟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
“对。”
之后他们没再说话，各自吃着盘中的食物。
吃完后，他们原路返回，朝停车的地方走。路过一条漆黑小巷，梁又宜停下脚步。
秦溆看了她几秒，牵起了她的手。
在巷子里被吻住的时候，梁又宜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还能抓住的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