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信息素的安抚十分有效,就在前不久,温泠心跳过速、耳鸣、头晕、胸腔内横冲直撞着暴戾与摧毁欲,让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即将释放出来。

    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迎来又一轮失控。

    但还好。

    温泠现在很冷静,她比刚才更加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一开始她用枪抵着对方恐吓,一方面是怀疑有诈,另一方面是想让他主动离自己远点,以免被她伤害。虽然对方又喘又叫地乱扭一通,并没有alpha能抵挡得住。

    尖锐的犬牙刺入腺体的一刻,腺体的肿胀开始消退,她开始不再那么暴躁,耳鸣声也慢慢被对方细弱的喘息声盖住。

    但因为情绪失控而捏紧的指骨,依然把对方掐得窒息到痉挛。

    温泠及时松开手。

    跪在地上的青年已经蜷成一团,全身上下……都湿漉漉、软绵绵。

    汗湿的金发根根凌乱地贴在那张过分漂亮的侧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簌簌颤抖,双唇翕张,晶莹大颗的水珠滚下鼻尖,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真凌乱啊……

    就像一个……被弄坏的……

    温泠吐出一口气,抬手拨开脖颈纠缠的汗湿乌发,揉了揉太阳穴。

    该死的,她一点也不想失控。

    出于事后的责任感,温泠半蹲下来查看对方的状态,修长有力的手指攥着他的下巴强行抬起,对上他潋滟淌水的眼瞳。

    发现他还有意识后,她放开他。

    温泠站起身,俯视他缓缓说:“既然各取所需,你我之间就不算有任何关系,不要让我发现你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想你没有本事承担后果。”

    最后一声是警告。

    这个时候温泠就要感谢自己“恶名在外”了,相信没有哪个普通人敢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在外面乱说。

    她说完,等了一会,对方却没有回答。

    他还在急促地喘气。

    睫毛被打湿,混合着发丝,一绺绺乱七八糟地耷拉着,上半身的衣物已经被扯乱了,紧实的腰身上残留着指痕还没完全消退,折叠地跪到已经压麻的长腿还保持着一开始的样子。

    根本无力起身,动一下麻感就直冲天灵盖。

    来自Alpha信息素的安抚已经冲淡了绝大多数发热和痛苦,艾兰恩眼前终于能看清一点景象,顺着声音抬头,目光顺着黑色军靴、包裹长腿的长裤、插着折叠匕首的铆钉腰带一路往上。

    方才对他凶狠粗暴的alpha竟长了一张妩媚又凌冽的脸。

    垂落在肩膀的长发勾缠着白净的耳廓,睥着他时,就像睥着一只夹着尾巴匍匐叫唤的狗。

    不……别那么看他……

    还有,能不能再摸他一下……

    尽管只是临时标记,omega对咬了自己的alpha也会产生重度依恋与分离焦虑,艾兰恩张嘴想说话,声音太细微。

    “呜……能不能,再摸……摸我……”

    温泠没有听清。

    她只当自己的警告对方已经听进去了,就是现在他看着状态好像还是很奇怪,她想了想,再度伸手触碰他额头试试温度,对方这时却发出一声低哼,张嘴喘息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喜。

    温泠皱眉:“烧糊涂了?”

    就这么把他留在这里好像不合适,刚被标记过的omega十分脆弱,会无意识对标记者产生依赖,非常需要alpha连续三天从早到晚的安抚,否则,omega轻则抑郁,重则甚至会死去。

    还好只是临时标记,要是永久标记的话,她一走开他可能就会出事。

    温泠想了想,用智脑给沈雎发了则通讯:【有空没】

    对方几乎秒回:【有事?】

    【临时标记了一个omega,我给你发坐标,你来接人,帮我盯一晚。】

    沈雎:【?】

    沈雎:【我去,你居然标记了omega!不对,大名鼎鼎不好惹的温家大小姐居然会事后产生怜爱之心开始负责——】

    温泠没看完,就中断了通讯。

    瞎说,她是什么提起裤子就直接走的人吗?风评不好那没办法,但她一直觉得自己算个好人。

    什么温家大小姐,哪个大小姐混得像她这么惨,能被人明目张胆算计的。

    温泠安置完这个omega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窗外天色暗沉。

    她整理衣服,离开器材室。

    因为前后浪费了一些时间,司叙已经给她连发了四五条未读消息,询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温泠一边走,一边给司叙回复消息:【久等了,马上到。】

    对方回复很快:【怎么才回复?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温泠顿了一下,否认:【没有。】

    她看了眼手背上残留的咬痕,扯了扯袖口遮住,她情绪上来的时候没收住,这个omega疼得一直挣扎,还咬了她的手。

    破了点皮。

    不能被司叙发现。

    特级军医兼生物研究教授司叙,是目前负责温泠身体状况的医生。

    温泠的身体一直有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科技高度发达,足以改变一切,却也充斥着因辐射和污染而产生的异生物、以及一部分异能觉醒者,科技能改造人的身体乃至大脑,让人拥有足以超越自身的力量,而异能觉醒者更是在不需要改造的情况下就拥有科技无法达到的能力。

    温泠就是异能者。

    她觉醒的那年正好十五岁,她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强大的战斗天赋让她备受瞩目。

    再加上她是基因优秀的Alpha,她的能力远远超过正常人。

    但越强大的杀器,一旦失控也越为危险。

    十八岁那年,她失控了。

    这也是温泠“坏名声”的来源之一——她在一次财团宴会中、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了一名前来十三城开会的政府议员。

    虽然事后她并无记忆,但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她干的。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非常重大,一夜之间就传遍联邦的每个角落,震惊各大阶层,被媒体争相报道。

    温泠的诊断结果显示,她出现了重度神经控制紊乱,所以当时失控了。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病。

    目前整个联邦只有少数几例,都发生在异能者中。

    当时联邦上层、温家内部都吵得不可开交,温泠作为整个联邦都非常罕见的S级Alpha异能者,本该是温家培养的下一个继承人,而因为这件事,家族内部因利益分成了几个派系:

    一部分人认为温家的颜面最重要,不管怎么样都必须保温泠,压住这件事;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按照联邦规定,温泠的战斗力等级堪称顶级,失去自控能力的她算是高危等级,应该立刻被带到禁区监狱严格看守,直到她恢复正常。

    最终,温泠的母亲——一位在政界拥有崇高地位、杀伐果断的女性Alpha,动用权势强行这件事定性为“意外事件”。

    这个世界的财阀和联邦政府利益息息相关,而处于云端的那几个家族甚至可以操控官员任命,没有人敢反对什么,所有消息和舆论被快速封锁,没有人再敢提这件事。

    但作为平息各方纷争的交换,温泠被送去了海荒城的特别军校。

    至于她是否为“高危”,则需要根据她今后在海荒城的行为来评定。

    就这样,她从一个万众瞩目、温家这代各方面实力顶尖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法外逃脱的罪犯。

    也因为这个案件,温泠刚来海荒城时,就已经出名。

    人人都在讨论她的杀人事迹、讨论她有多么可怕,有人说她一拳就打爆军用机器人,所以当初才能在警卫系统的抵御下依然杀死高官,还有人说她性格暴戾、喜怒无常,甚至还有传她是个茹毛饮血的杀人狂。

    但不管怎么样,温泠一直都在克制自己。

    ——直到她再次失控。

    那一次,她及时把刀插入了自己右臂,以免自己误伤别人,失血过多醒来之后,她躺在校医务室。

    当时负责治疗她的医生就是司叙。

    他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和纯白的手套,严谨且细致地为她一项一项做身体检查,扫描她的大脑电波和生物数据,并向前来了解情况的卫兵说:“毫无疑问,她目前的情况很安全,我认为她还有自控能力,不算‘高危等级’。”

    很少有人为温泠说话。

    司叙应付完卫兵,来到她面前,俯视着她说:“你应该庆幸自己的手臂还在,为了防止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想你应该乖乖听话,配合我的治疗。”

    温泠嗤之以鼻:“我凭什么相信你?”

    司叙说:“凭我敢为你做担保,你现在孤立无援,你的亲人抛弃了你,有人害怕你恢复正常,他们都希望你早日被关进禁区。只有我可以帮助你。”

    尽管他主动伸出援手,但温泠一开始没有买账。

    她自诩感情淡漠,当时不止是外界害怕靠近她,连她自己都产生了严重的厌世情绪和自毁倾向,整个正处于极度自我封闭、排斥社交的状态,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除了司叙,也只有司叙,一次次对她表达关心,哪怕没有得到回应,下次依然照旧,准时且有分寸,仿佛真的只是出于一个医生对患者的责任感。

    他很优秀。

    除了优秀,也非常温柔、细致、包容,这是很多上等公民所没有的。

    温泠开始试着配合他的治疗,仿佛洞悉她每次的紧张,每次司叙都会微微笑着说:“尽管我们只是医患关系,但我也只比你大几岁,你可以把我当作朋友。”

    “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叫我帮忙,毕竟我只是一个beta,找我总比找其他人方便。”

    这句话倒是没错。

    他只是一个beta。

    beta闻不出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发热期和易感期,很多事找beta帮忙都比较安全。

    ——比如现在,温泠身上还残留着那个叫艾兰恩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只要出现任何一个A或O,就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司叙不会察觉到。

    温泠过去时,男人早已站在夜色中等候,身上的西装干净而考究,挺拔修长的身影在即便是昏暗的路灯下依然显得十分出类拔萃。

    司叙的五官深刻而俊美,是略显冷峻的长相,却在金丝眼镜的衬托下显得斯文而亲切。

    看见她的时候,他微微笑着主动拉开车门,示意她进去。

    “温同学,没事吧?”司叙注意到她略显凌乱的衣衫,略带关切地询问。

    “没事。”

    “抑制剂是怎么回事?”

    “被人偷了。”

    温泠坐上后座,扣上安全带,抬头看向他,“这次多谢你帮忙,这份人情我会记住,以后有机会还你。”

    司叙冲她笑了笑,“举手之劳。”

    他坐上驾驶座,车前装置自动识别身份完毕,开始启动。

    车缓缓驶出学校大门,穿行在的色彩斑斓、光影迷离的城市间,拔地而起的摩天高楼犹如在城市中俯瞰的巨人,遮蔽了倒悬的星空,镭射灯穿透暗沉的云层,迷离的霓虹灯光穿透车窗,在她脸上飞快闪烁而过。

    车内非常安静。

    “这次身体没出问题吧?”司叙头也没回,开口问。

    温泠看起来已经快睡着了,眼睛都没睁,懒懒回答:“还行。”

    “知道是谁在针对你吗?”

    “大概有数。”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谁知道呢。”温泠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脑子有坑的人不少,莫名其妙找我麻烦的人也不少,说不定只是看我不爽呢,我都习惯了。”

    司叙透过后视镜注视着她,许久,含笑说:“听你说话的语气,心态似乎好了不少。”

    “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温泠看向车窗外,“总得想点儿解决办法,我可不想有一天被抓去精神病院关起来,被抹消存在过的痕迹,也不想再上一次新闻。”

    他问:“有什么思路吗?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温泠:“谢了,但……还没有。”

    有也不说。

    温泠并不喜欢跟人剖析内心,哪怕对方表现得像一个合格且会保守秘密的知心好友。

    仿佛在意料之中,司叙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被对面刺眼的车灯,沉晦的眸子看不分明,只有声线温柔的叮嘱:“不管怎么样,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都应该好好休息、减少运动,特别是易感期,不要轻易使用异能,更不能贸然标记别人,这些都会导致情况加重。”

    温泠敷衍道:“放心,我有分寸。”

    ……才怪。

    尽管作为患者,温泠已经尽力在听医嘱,但已经迟了,她不会告诉司叙,刚刚临时标记了一个omega。

    减少运动?

    就偷她抑制剂这事,肯定过不去了,可别被她亲手逮到背后那人。

    很快,自动驾驶的车辆停在了一个高档住宅区外。

    温泠皱眉:“这不是我家。”

    “这是我家。”司叙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漆黑的眸光含着体贴与关切,微笑着说:“我这里有抑制剂,我想你现在很需要。”

    司叙开门下车,示意她也下去。

    海荒城的经济发展水平虽然是联邦倒数,但这只是因为整座城99%的人都穷得活不下去,并不影响剩下1%的富裕奢侈,这里是沃尔区,也是海荒城最繁华的高档富人区,住在这里的都是联邦有身份的名流、上层人士,也配备着森严的安保措施。

    随着温泠下车的那一刻,七八个摄像头就齐刷刷锁定了她的脸,从数据库中快速判断出她的身份。

    【识别出外来人员,姓名:温泠,身份……】

    电子音还没说完,司叙就淡淡打断:“我的客人。”

    摄像头的红光瞬间熄灭,大门自动开启,司叙在前面带路,带她进了自己的房子。

    司叙的家并不算特别奢华,装潢上倾向于简洁实用,每个物品都摆放得非常齐整,看不到一丝灰尘,连色调都保持着奇怪的一致。

    ——都是极暗沉的黑色。

    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个讲究、严谨到近乎完美无缺的人,但这种冰冷、沉闷的色调,和司叙本人所展示出的亲切表象掺杂在一起,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温泠四处参观着,看到卧室、办公用的书房、厨房、洗漱间、衣帽间,甚至还有一间……门口被上了电子锁的房间。

    精密度最高的电子锁,昂贵且稀有,她曾在母亲的书房见过。

    温泠若有所思,不知什么时候,司叙已经来到她身后。

    “我去拿药,你先去洗把脸吧。”他语气温和。

    “行。”

    温泠转身,进入洗手间。

    手背上的咬痕已经淡了很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了,温泠用水冲了冲,又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也挑起一双冷清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温泠的长相是偏妩媚的类型。

    她肤色白皙,黑发黑眼,鼻梁高挺,深邃到近乎秾丽,双眼皮长而细窄,眼尾上勾,唇角天生上扬,但却并不爱笑,似笑非笑的时候反而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冷感。

    她个子高挑,肩宽腰细,乌发过肩,虽然身材偏瘦,但胜在肌肉紧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稍稍捏拳时,手臂迸发的肌肉弧度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是一种介于O与A之间,略偏中性的、带有侵略感的美。

    曾经不止一个人对温泠说过,她长得很像她那杀伐果断的母亲,尽管他们自以为这是好听的奉承话,但温泠并不爱听。

    像,又怎么样?

    她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可没有人再敢提她长得像她妈妈了。

    温泠盯着镜子看了片刻,关掉水龙头,转身走出洗手间。

    司叙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他脱掉了外套,袖子挽起,戴上白手套,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针管,针头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银光。

    “过来。”他推了推眼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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