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关卡处如此严密的设防,说明背后的主人权力极大。

    可她要送信的地方就是知州知府林槐。

    这苏州还有比知州权力更大的官吗?

    她眸子闪过许许多多的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信林槐。

    但尉迟凌要走的时候告诉过她,林槐可信。

    她闭上眼,再睁眼眼里也没了迷茫,她信尉迟凌,相信他的人品和判断。

    转头望向崔彦:“崔公子,外面如此戒严,怕是专门为了我而设立,此一夜多谢。”她不想连累眼前的人,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秦潇潇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最后视线定格在崔彦旁边的窗户:“我从这出去更隐秘些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连累公子。”

    崔彦见她马上就要有动作,急忙伸出手做阻止状:“秦公子只说是我胞弟即可,没人敢拦崔家的马车。”

    秦潇潇双眸闪过沉沉的疑惑,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帮她?总觉得一个人面对路人这样帮,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这崔家公子一派聪颖之色,并不是糊涂之人,更不是过善之人。

    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需要尽快的把信送到,即便知道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她也依旧作揖道:“如此便多谢了。”

    一个个严密的检查过后,终于到了秦潇潇所在的这个马车。

    崔彦一派平和的模样,似乎并不着急,秦潇潇却暗暗握住了袖口内的手,真的无人敢拦崔家的马车吗。万一作恶的人权力更大,比崔家更显赫呢。

    “何人如此无礼,敢拦崔家的马车?”马车外传来小哥冷俊的声音。

    “官府查案,多多包涵。”士兵言语并不强硬,但态度十分坚决,站在马车外,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可是崔家的马车,里面坐着我们崔家的公子,你确定要如此?”小哥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冷冽。

    “事发突然,有刺客要潜入城内,别无法,这样检查一番也是对崔公子好。”士兵言语依旧不强硬,但是态度十分的明显,一定要查。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崔彦给秦潇潇倒了一杯茶,又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幽幽开口:“既然是例行检查,我崔家自然是配合的。”

    随着崔彦发话,车帘子被掀开。

    阳光直直的照射进来,照亮了崔彦的侧颜,白皙无暇,五官挺透,头发板正利落。

    确实是公子如玉。

    秦潇潇的心思不在美色,只是警惕的望着往里探望的士兵。

    士兵先是看了眼崔彦,作揖:“原来是崔彦崔公子,公子安。”

    崔彦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哦?你见过我?”

    士兵作揖:“崔彦公子名震天下,我等虽是宵小之辈,却也听过公子大名。”

    士兵视线从崔彦移动到秦潇潇身上,语气也转了个弯:“只是这位公子是?”

    士兵上下打量的眼光让秦潇潇很是不适。

    幸亏这个面孔她从未见过,要不然就彻底露馅了,如此想着,她的目光也回看着士兵,毫不闪躲。

    “他是胞弟,怎么?你是觉得他是刺客?”崔彦的语气并不激励,依旧平和如水,只是这个疑问的语气让士兵急忙收了视线。

    “不敢不敢!既如此,小的便告退了。”

    “放行!”

    随着车马帘子被放下,秦潇潇紧握着手的手心彻底松开。

    “今日若不是崔公子,我进城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秦潇潇发自肺腑道。

    听她说要费一番功夫,而不是进不来了,崔彦面上闪过一丝光景,那就是一抹红衣轻盈飞身上高墙的一幕。

    是了,她轻功了得,寻到守卫薄弱处,也并非是没办法进去。

    “能帮上你的忙便好,于我不过是顺路。”崔彦微微含笑,又给她递上了一包酥饼:“吃点吧,饿着肚子,怎么继续办事呢?”

    崔彦是给她塞到手里的,是她最最喜欢的红枣酥,好像还是京城的那家。

    她咽了咽口水,没有忍住:“多谢。”

    马车进了城之后,就有人悄悄的跟了上来。

    给崔彦赶马车的小哥小声对着车内道:“公子,有三个人跟着我们。”

    “一个在右后方,一个在左侧,一个在前方观察。”

    秦潇潇掀起一侧的布帘子,悄悄的观望,她也发现了左侧和前方的踪迹,隐隐下了杀心,看着杀气外漏的秦潇潇。

    看着杀气外溢的秦潇潇,崔彦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掩住眸子里的无奈:“秦公子,你要去何处?古语道送佛送到西,今日我便送公子去目的地。”

    秦潇潇望了眼崔彦,重重点头:“如此,再谢公子。”咽下红枣酥,心中将对他的感谢之情堆叠两倍。

    马车哒哒哒的往府衙走,秦潇潇心急如焚,崔彦给她倒了一杯又一杯清茶:“慢点吃,别噎着。”

    “好……”秦潇潇边吃边应着。

    “公子,到了。”赶马车的小哥轻声道。

    秦潇潇心中一喜,脸上也染上喜色:“多谢公子,就此暂别。”

    “且多保重。”崔彦微微颔首。

    秦潇潇掀开车帘子,匆匆下了马车。

    见那抹背影进了府衙,崔彦的失落难以遮掩。

    赶车小哥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公子发令。

    许久之后,崔彦才开口道:“走吧,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哒哒哒——”

    马车往前走去,阳春三月天,苏州美的不似人间,门前的青嫩柳条,路边的百花盛开。

    更有私塾念诗之声传入耳中。

    “三月芳菲盛尽,天意可否回眸……”

    “三月芳菲盛尽,天意可否回眸……”幼童稚嫩的声音读着思绪满愁的诗句。

    一时间听入耳中的崔彦也轻轻的垂了眼睑。

    既是天意,又怎会回旋。

    -

    秦潇潇入了知府,还并未告知身份,只是说尉迟县令前来送信。

    清瘦高大的男人,一身素衣,未着官服,青素色的麻布衣上还沾染了墨水,头发也不算规整,手里还握着毛笔。

    手尖也是干了又干的墨汁。

    神情似乎也有些迷蒙之色,似是一夜未睡,又或者全身心的投入正在做某件事还未回神。

    “你乃谁家子弟?”林槐见他一身云锦,便知道他应该是富家公子哥,他对权势无感,声音未见半丝波动。

    “拜见知州大人,我乃尉迟凌之妻,此番特来送信。”秦潇潇规矩行礼,按照尉迟凌的吩咐见到林槐之后直接道明了身份。

    听到尉迟凌之妻的时候,林槐原本迷蒙的双眼瞬间回神。

    就像是被从梦境中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一样,那双迷蒙的眼,也亮了起来。

    “快快请起!”林槐对秦潇潇的到来非常的惊奇。

    急忙虚扶了一把。

    “何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林槐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不一般。

    秦潇潇起身没有丝毫的耽搁,将信双手奉上。

    看着手里的信,林槐把手中的笔递给一边的文书。

    自己打开了信。

    信只有一页。

    【知州大人亲启:送信之人乃我妻,此事万般紧急,近日我查到连环杀人案,似与安王案牵扯极大,且暗坊斗鸡场在苏州盘根错节,势力复杂,非我一人可查,愿大人见信点兵,助我捉人。尉迟凌。】

    林槐收了信,眸子也变得严肃,对一边的文书道:“点兵三千随我去苏州县衙。”

    见林槐确实肯帮,秦潇潇彻底松了口气,作揖道:“多谢大人,我先行一步。”

    “不可,路途虽近,却不敢说有无刺客,既然尉迟挑明了你的身份,便是希望我护你一路的。”林槐拦住了她要走的去路。

    听到林槐如此说,秦潇潇的内心忽然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错愕。

    她武功高强,何须人护着,她的父亲都放心自己穿过千军万马取敌人首级,他尉迟凌不放心她能虎口逃生?

    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尉迟凌应该是不熟悉她,才过于担心吧。

    县衙。

    一夜的血洗,死了四个衙役,陈檀替司昀挡了一刀,现在正失血昏迷。

    王明轩胞弟王明义特来增援,身上也是多处伤痕。

    尉迟凌胸前被人砍了一刀,只是皮肉并未伤到性命,司昀也是狼狈,胳膊挂了彩。

    暗卫也身受重伤。

    这一夜,要不是暗卫提前布置了陷阱,要不是暗卫愿意挺身而出,要不是王明轩胞弟王明义愿意前来增援,要不是大家都分离反抗。

    现在他们这些人怕都是要去见阎王了。

    望着天边挂起来的太阳,望着县衙的满地狼藉和血污,尉迟凌擦了擦脸上已经干枯的血迹。

    打开了县衙的大门。

    第一个百姓围观,第二个百姓围观,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观……

    大家看着浑身血污的县令大人,依旧是气势如寒冰,可偏偏这些伤口又让他多了些软色。

    大家不免出声关心:“大人我叫了阆中,马上就来。”

    “是啊,大人……”

    “大人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尉迟凌看着一张张关心的百姓脸,红了眼圈。

    见尉迟凌双眼微红,本是如玉清冷的县令官,现如今神影脆弱的令人心疼。

    尤其是那一身青色的官袍,胸前深了一大片,显然是血迹。

    “大人,小的随着家里学了些武艺,愿意保护大人。”

    “小的也练过武,愿意保护大人。”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尉迟凌垂着眸子,猩红着双眼。

    再抬起头时,眼圈虽红,却多了许多坚毅之色,他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今,我尉迟凌以县衙之令,招募强能勇士,渡此难关,事毕,若有心留在衙门根据个人能力转为押司,捕快,若无心留在衙门的,我尉迟凌以个人名义赠白银五十两。若是因此事丧命,我愿付三百两白银为此慰藉勇士的家人。”

    “好!算我一个!”

    “我也来!”

    “我!”

    就一盏茶的时间,衙门门口已经站了二十余人。

    剩余的自知能力不达标,便只是声援道:“大人,打杂我们也可以的。”

    “多谢了,多谢了。”尉迟凌强压哽咽。

    带着二十余人进了衙门。

    重新复刻了一些陷阱,里面也有些猎户出身,加了些捕猎的陷阱。

    渐渐地日头到了中午。

    尉迟凌盼着秦潇潇他们快些来,却又知道这路途至少也需要两天两夜。

    他还需熬过这个夜。

    尉迟凌第一次面对如此凶恶的歹徒,心中有一丝畏惧,生死之间,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可他想到了秦潇潇,那自信的光芒。

    她说:我秦潇潇一人便可敌千军万马,送信而已。

    她都不怕别人半路截杀,一人面对无数的凶恶歹徒。

    那他为何要惧怕,他一旦惧怕,那身后站着的万千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尉迟凌的眸子里不再悲切,更不再惧怕。

    开始井井有条的布置夜里的规划。

    有了前夜的刺杀,尉迟凌也有了些经验,他们不放火,不同响物,只是箭矢刀剑,趁夜色袭击。

    怕也是有所忌惮,不想闹大,可又不能让他活,亦或者他们某件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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