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堂,尉迟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束在脑后的红绳随风而动。

    “长嫂。”尉迟澈把自己的包和书递给一边的书童。

    秦潇潇点了点头:“来,这是给你的。”

    秦潇潇将脚踝,马甲式,手腕三处的沙袋递给他:“这是为你定制的,你试试。”

    尉迟澈在灵儿的捆绑下,整个人一沉。

    秦潇潇道:“这个上下学带着,可以增加你的力量。”

    “每天至少要带着小跑一个时辰。”

    尉迟澈点头:“好!谢谢长嫂!”作揖后离开了。

    看着他那抹红色的背影离开院落,灵儿收了针线和碎布,眼里也是愁云密布。

    秦潇潇靠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在夕阳的光照下,有些懒洋洋的。

    今日真是太悠闲了,原来忙碌过后这样短暂的悠闲,是真的从身心放空的。

    秦潇潇闭上眼,本想眯一下,也没想到就睡着了。

    院子里的花簌簌的落下,玉兰花,桃花,李子花,苹果花,梨花,随风飘在她的身上。

    橙黄柔和的春日夕阳,悄悄的温柔的包裹着她,一身烈烈的红衣也在此时如此的温柔。

    给案件收尾,处理完回家的尉迟凌,就看到了在摇椅上落满了花的秦潇潇。

    他俊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站在小路的尽头,身长玉立的人站在树下,花瓣也落在他的身上,夕阳的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染上一层浅淡的金。

    “大爷——”灵儿端着点心从尉迟凌的身后出声,尉迟凌转身点了点头,最后伸出一个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

    灵儿抿了抿唇看了眼已经睡着的秦潇潇,急忙低下头退了下去。

    尉迟凌走到摇椅的跟前,宽大削瘦的身影遮蔽住了阳光,最后弯下腰,温柔的给他摘走落在头上的花瓣。

    尉迟凌弯腰想抱她起来,手刚碰到她的手臂。

    眼前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秦潇潇伸手就要制服眼前人的瞬间,又硬生生的刹住,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前带了带。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靠的极近,秦潇潇眸子深了深,尉迟凌倒是有些无奈的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伸直了身。

    秦潇潇也打了个哈欠,利落的起身,摇椅随着她的起落起起落落。

    花瓣也抖落一地,随着风四散飞起。

    “你回来了?”秦潇潇揉了揉眼睛跟了上去。

    尉迟凌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转身,只是看着屋内的青花瓷茶具,视线又移到了正厅正对着的大雁秋飞图。

    “后日,我要入京述职,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尉迟凌的声线很轻,甚至是带了些犹豫,其实这件事他也确实思忖了许久。

    一是在京城大多数的人都认识秦潇潇和他,二是秦家的事毕竟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

    他怕她不愿,又怕他不说,就这么独自去,她心中更是徒增烦恼。

    秦潇潇的瞌睡虫全然没了,京城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十几年的生活圈子,更是她伤感离开之地。

    她想回去,又怕遇到曾经的那些人。

    她不惧流言蜚语,可她不想听到别人嘴里提到秦家。

    说秦家的不好。

    她怕忍不住。忍不住扒了她们的皮,给尉迟凌惹麻烦。

    尉迟凌神情依旧淡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又熟练的掀起另一个杯子,给秦潇潇倒了一杯,清茶袅袅。

    那双好看的手捏起茶杯。

    转过身递给她:“若你不愿去,就留在衙门帮着司昀照拂一二。”

    秦潇潇点头:“也好。”

    说完之后,又悄悄的松了口气,这样也不会给他惹一些什么麻烦。

    入夜。

    洗漱过后,两人吹灯入床,尉迟凌和往常一样扯过被子,先是给她盖好,最后拥她入眠。

    炙热的怀抱,清幽属于尉迟凌的熏香,无孔不入的传入她的鼻尖。

    身后的尉迟凌却因公务实在是繁忙,闻着怀里轻柔的淡香,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呼吸均匀。

    秦潇潇悄悄的转过身。

    雪白的亵衣微微露出一丝胸膛,借着十六的月色,他胸前未拆的纱布露了出来,上边隐隐渗着血色。

    她眸子微微泛着无奈,视线移向拥着她入眠的睡颜,手不自觉的的攀上像是被女娲娘娘亲手精心雕琢的脸上。

    如玉的人入了京,那些曾经疯狂心悦他的高官贵女们,怕是会再次蜂拥。

    若不是他被贬,若不是父亲拉下老脸求了这门婚事,这样如玉的君子永远也轮不到她。

    因为尉迟凌会对任何一位他的妻子负责,会对她宽容,会对她能给予她的一切。

    就像现在尉迟凌对自己,即便没有什么感情,却依旧会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好丈夫,让她进衙门,去做女子做不了的事。

    尉迟凌,你真的很好。

    不论谁嫁给你,都会幸福。

    秦潇潇在这里,感觉到了一丝家的感觉,是秦家落魄后,唯一让她感觉到尊重的地方。

    是尉迟凌给她的,也有她自己争取的。

    今日询问她去不去京城,怕也是因为已经看透了她,知道她不愿面对京城的熟人们。

    秦潇潇微微叹了口气,在深夜,在尉迟凌的深睡中,闭上了眼。

    -

    闻鸡起舞的秦潇潇比尉迟凌起得早,天未亮,便开始扎马步做力量训练。

    灵儿在一边准备着毛巾。

    只是没多久,小院的门被敲响,灵儿和秦潇潇对视一眼,灵儿来到门边,出声询问:“何人敲门?”

    “长嫂,是我。”尉迟澈的声音在小院的门外响起。

    秦潇潇示意她开门,一身红衣的尉迟澈趁着清晨迷蒙的暗光走了进来。

    秦潇潇望着她,他却兴奋的看了眼秦潇潇放在石桌上的长剑。

    “长嫂,今日的马步,已经完成,我刚才在家里的院子跑了半个时辰,路过这里听到动静才敲门的。”

    秦潇潇没想到尉迟澈竟然这么有毅力,已经做好了早课,而且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似作假。

    便点点头出声:“好,在不卸下沙袋的情况下,你能扎马步多久,我看看。”

    尉迟澈急忙点头,大有急着表现的意思,摆好了姿势就蹲了下去。

    动作各方面都很标准,秦潇潇很是欣慰的点点头。

    心中暗道,这小子根骨虽然很差,但是悟性当真可以,她只教了他一次扎马步的动作,他就全然记住了。

    这记忆力和悟性,真的很令人惊奇。

    “不错。”见他实在是撑不住了,秦潇潇出声。

    尉迟澈才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直起了身子。

    “长嫂我刚才听到舞剑的声音,我……能看看吗?”

    尉迟澈的眸子含着期待,还有一丝精明缠在里面。

    秦潇潇没有错过他眼里的精明之色,心中也是知道他想硬记动作回去练习。

    如果换个人,秦潇潇会毫不犹豫的舞剑,但眼前这位爷天资聪颖,大抵还有些过目不忘,她可不敢。

    也不是怕他偷学秦家剑法,而是现在他基础不行,强练秦家剑法,怕是会伤了腰和手腕。

    秦家剑法动作刁钻,且剑意是随着气劲一同而发的,一般武者也要练个一年三年的才能掌握一点精髓。

    何况这个半路子出来练的毛头小子。

    秦潇潇眸子闪过一丝清冷之色:“尉迟澈,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秦潇潇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被抽过的尉迟澈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步,急忙摆手:“长嫂误会,我不是要偷学……”

    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想起秦潇潇的手段和性格,便直接低下了头。

    “对不起长嫂,我太急了。”

    尉迟澈没有抬起头。

    “习武,基础打不好,学几招花架子剑法,伤不到任何人,最后只会伤到你自己。”

    “无论是秦家剑法,还是其他我独创的武学,你若是想学,半年后的考核过了,我自然会教给你。”

    尉迟澈的眼神晦暗又明亮,最后重重点头:“长嫂,我知道了。”

    秦潇潇见他确实悔改了,也点点头:“回去吧。”

    尉迟澈神情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我……以后能每天早晨跟长嫂一起练晨功吗?”

    秦潇潇有些为难:“这个你问你大哥吧,你大哥若是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只是她和灵儿两个人练晨功都是小心翼翼的怕吵到尉迟凌。

    这要是再加上个本就没学好提气用力,声音极大的尉迟澈,尉迟凌不被吵醒才怪。

    另外,秦潇潇也想通过尉迟澈试探一下尉迟凌的口风,万一尉迟凌并不想她教尉迟澈武功呢?

    “好!大哥在屋子里吗?”尉迟澈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秦潇潇点头:“你先回去,等用早膳的时候再来吧。”

    尉迟澈点了点头,踩着草地的露水又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秦潇潇拿起石桌上的长剑,一身红衣干净利落的舞剑,这是根据她左手习惯而修改过的秦家剑法。

    凌厉,灵活,如风,一击毙命,绝不留手。

    更像是杀手的狠厉剑法,也更像是战场上的。

    天微亮,尉迟凌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往身边摸了一把,身边早已经发凉。

    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穿好了靴子下了床,在衣柜里寻一身便衣,他喜浅色,便寻了一件淡蓝色的春日长袍,长袍之上绣的是浅淡的竹叶和一些布排极为自然的云朵。

    推开门,秦潇潇一身红衣,身影如游鱼一半灵活的在院中舞剑,花叶随着剑气簌簌的落下。

    他站在门边,眼里都是她的身影。

    眼里也燃起了点点星光。

    或许也并非他母亲所说,他喜静,就要找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才相配。

    他觉得秦潇潇这样洒脱的性子,他很喜欢。

    秦潇潇收了功,擦汗的瞬间,就看到了站立在门框边,一身浅蓝色长袍绣衣的尉迟凌,眸子带过一丝惊艳。

    真是时时刻刻都能在尉迟凌这里找到震惊她的绝色容颜。

    见惯了官袍的尉迟凌,一身公子袍衣的他,当真是风光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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