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处于阴冷之地,与人间的泰山相连,小七和二四五六公主前后脚落到泰山脚下。

    小七心急,不等几位姐姐站稳,她率先挥袖打开通往阴界的大门。

    只听灰蒙蒙的前方,“轰隆”一声响,浑浊的空气逐渐凝结成两扇天门,慢慢打开。

    眼前出现一条羊肠小路。

    阴界寒凉,几位公主刚迈出一步,四五六便齐声落在最后嘀咕道,“这里真是越来越冷了,上回来还不是这样。”

    同时默契地搓了搓各自的臂膀。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怪,阴界向来是魂魄聚集的地方。

    魂魄越多,那自然聚集的地点便愈发寒冷,简而言之,最近人间死去的亡魂是越来越多了。

    走在中间的二公主向来忽略这些身外事,和几位妹妹相比,她倒是更为在乎小七的所为。

    作为七姐妹中的智囊星,一贯警惕的她不得不多加乱想。

    她不由自主落后了小七几步,盯着她愈来愈快的背影,暗暗思忖道,“现在的这个妹妹,究竟是玉皇大帝的七公主,还是又多了一份不属于仙女的记忆。”

    人世间的情,剪不断,理还乱,陈初七已经自刎于天下,她的记忆以及情感按理说全都该收回,不会再影响小七……

    二公主又想起了曾经还是陈初七时,她和霍去病曾发生过的事,脸上的忧愁也随之渐渐变浓。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眉心蹙起,但愿只是她多想才好。

    想至此,眼见小七快消失地没了踪影,她按下顾虑不提,连忙追了上去。

    阎王的阎罗殿还不在第一层,众人赶到第十层的时候,远远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热戏。

    嘈杂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平常庄重严肃的阎罗殿,现在俨然成了人世间的巷口市集。

    “让你多嘴,也就是小爷死的早,否则,我那天打的你满地找牙!”

    “打你满地找牙算是便宜了你,小爷要亲自带你来阎罗殿!”

    “诶呦,哪吒三太子,咱可不能这么打啊,虽说这人恶贯满盈,但是他自有咱们阴界的惩罚执行,您不能动手,否则是要触犯天条的!”

    不知名的小鬼接着哪吒的话战战兢兢规劝,唯恐祖宗把这个鼻青脸肿的人再给打的魂飞魄散。

    “三太子!你别欺人太甚,虽说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可我这儿不是龙王的东海龙宫!岂容你撒野!到了这里,我才是主宰阴界生死大权的人!”

    ……

    乱哄哄的声音,叫人听不出究竟谁对谁错。

    小七闯到阎罗殿前,却被牛头马面拦在门口。

    “大胆!何人敢闯阴界圣地!”

    二人胸口正憋着气,才来一个哪吒三太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又来一个,当他们阎罗殿是什么?

    小七目光紧锁着里面的黄衣战袍,心中急切,口中的话不由得重了几分,她懒得施舍给二人眼神,“你们两个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牛头马面忍着怒气定睛一看,怒意顿时散的七七八八,二人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垂头行礼,“七公主。”

    说完,各自退到两边。

    小七三步两步赶到里面,黄衣背影离她越来越近,近地令她眼中只能看到他一人。

    小七的眼神里透漏着浓浓的思念,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到他了?

    一年,两年,十年,几十年……

    近乡情更怯,随着走近,小七心跳的声音响彻耳边。

    她提了一口气,缓缓来到他面前,那人一心只顾着殴打江充,旁的全不顾,连阎王爷和小鬼都不管,何况是她?

    小七似乎闻到了哪吒还是去病时身上的气味,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她身子一颤,鼻尖瞬间酸酸麻麻的,那股热泪呼吁而出,被她强行压下。

    然而仔细看去,仍能发现泪光。

    “去…三太子。”她启唇开口,声音轻若蚊蝇。

    神仙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在小七靠近的那一刻,哪吒就已经察觉到了。

    他一来懒得搭理,于是等那人说话时,他才打算回头瞧上一眼。

    只是这一声,到底叫他消了气焰。

    他不敢置信,也不敢回头,他似乎还没做好见到这个人的准备。

    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停了下来,小七视线落在男人背后不肯移开,阎王爷可看不出公主和太子之间流动的奇怪氛围。

    他见祖宗总算停手,连忙无声暗示几个小鬼,赶紧把江充抬下去,以免小祖宗反应过来真把鬼打死了。

    哪吒愣愣地垂头凝视底下的空气,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一滴热泪悄无声息落在了冰冷的阎罗殿地面。

    他深知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初七,也没有初七的记忆,可面对同一张脸,他仍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最后,依旧是身为臣子的职责,他转身并不抬头,只单膝行礼下跪,声音冷淡自持,丝毫听不出情绪,“小神拜见七公主。”

    所以,当真只有她一人愿意记得陈初七和霍去病吗?

    听到哪吒冷冰冰的见礼,小七眼中划过痛意,不可置信望着哪吒的束发。

    一颗心像是被尖锐的石子儿狠狠碾过,疼到骨子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去病头七那日,回到天上时,她追赶到天界,去病看到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神。

    没有往日的疼惜,欣喜,爱怜,甚至还会冷冰冰地把她推到另个男人的怀里,也没有丝毫醋意。

    难道当了天神,就注定不会再有七情六欲?

    还是说,他只是把霍去病当成一世再普通不过的历劫,他接到父皇其他旨意,哪怕要他在人间儿孙满堂,他也会遵旨奉行。

    那她呢,陈初七呢?陈初七又算是什么?

    和他其他历劫中的妻子一样的身份?没有任何不同?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不再爱慕自己,自己也不是他的唯一,小七胸口忽然生出莫大的委屈,心酸又无助。

    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霍去病不告而别的那个夜晚,彷徨不已,收回去的眼泪这会儿是怎么都忍不住落了下来。

    其中一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哪吒的额上。

    温热的触觉,心头泛起涟漪,哪吒不解的同时又不免心疼,他知晓自己没有立场询问。

    可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梨花带雨,眼周红了一圈的女子。

    努力克制住想拥抱她的念头,也努力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情感。

    可神情骗不得人。

    冷峻的面庞划过一抹动容,哪吒咬紧牙关,生硬地克制自己,眼里的疼惜却是一湾能腻死人的湖泊。

    “公主……为何哭泣。”他轻声问,生怕打碎了面前这具脆弱不堪的女子。

    不过话音刚落,还没等听到心爱之人的回答,另一道怒气冲冲的暴怒随之而来。

    “孽障!看你做出的好事!”

    小七和哪吒一起往阎罗殿外看去,原来,是大公主把托塔李天王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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