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多,谢芫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惆怅,明明眼皮像被灌了铅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困意如巨浪般涌来,可脑子却是异常的清醒,就像是两个独立存在的个体,各自逍遥快活,互不干涉。

    最初谢芫还会像往常一样,用数羊的老法子来试图让自己慢慢入睡,数了一个多小时,丝毫不起作用,耐心全无,索性也放弃挣扎。

    瘫在床上的谢芫往右侧翻了个身,才发觉不知何时,一缕清冷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悄无声息地洒在地上,寂静漆黑的房间骤然通明了几分。

    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电梯间相遇的那个男人,西装革履,身材修长挺拔,肤色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像是随时能把人冻死一般,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丝毫没有初识那般憨厚可掬的模样。

    都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从前那个和煦、温暖的大男孩,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消散了吧!

    谢芫用手胡乱揉了揉头发,按捺着脑子里越来越发散的思维,心里暗暗想着自己也不知道感慨个什么劲,或许是窗外的那轮弯月和现在的他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感,清冷而孤独;又或许是被美色迷了眼,脑子失了神呢?

    谢芫太了解自己这臭性子了,好看的皮囊百看不腻,不仅颜控,还声控。

    好几次被陆奕恨铁不成钢般指着脑袋骂肤浅,谢芫倒觉得无所谓,毕竟赏心悦目的东西,总会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而在另一端,厚重的帘子将月光挡在了窗外,整个房间充斥着阴沉,压抑的气息。

    男人披着银灰色浴袍倚在床头,僵坐着,像是被点了穴似的,盯着手机屏保看,像是透过它在回忆什么,那双深邃乌黑的桃花眼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欣喜,疑惑,哀伤,眸子里似有一束明暗交错的光点,一闪而过。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许渊,愿你,平安喜乐,无灾无痛,山高水远,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这是谢芫送给许渊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这几年,许渊在梦里听到最频繁的一句话,明明是那么清脆婉转的嗓音,可吐出来地每个字,都像是淬了一层毒的银针,直扎心脏,避无可避。

    越想越觉得讽刺。

    你瞧,纠结过去,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只是你,也只有你,许渊自嘲地扯出一抹苦笑,他曾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再相遇就好了,哪怕在人群中偷偷看一眼,看着她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或许是神明听到了他的祷告,如今再见面,看见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正在朝自己预想的地方前行,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就好了,许渊贪婪地想着,他知道自己太贪心了,贪恋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那些过往的画面在许渊的脑海中以清晰及缓慢地速度一帧帧浮现出来,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让人沉溺其中。

    许渊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跌入了梦境,梦里他回到了他们初识相遇的那段时光。

    他不由想起曾在一本心理学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当你梦见一个人,不是她在想你,也不是她在遗忘你,而是你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有她,于是,就会以梦的形式告诉你,你一直在想她,从未放下。”

    时间像走马灯似的瞬间被拉回了三年前。

    津藤大学,大三男生宿舍楼里,这是一个四人间宿舍,上床下桌。

    许渊坐在桌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覆在桌面上一声一声轻轻敲击着,眼前入目的是今年新上映的一部美国科幻电影,额前的碎发微微遮挡住视线,边看边不时地瞄一眼躺在手肘旁毫无动静的手机,心里骤然生出一丝不安与慌乱,是不是我发信息太频繁了,她觉得我轻浮,烦我,只是出于礼貌没有挑明明说?

    许渊正想得出神,身后传来一道嗓音,“星际大战,看着感觉咋样?好看的话我也去追。”

    孟舒宇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大袋桃子,掏出一个通红水润的油桃放在许渊桌上,看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投去狐疑地目光。

    只见对面那人,不知轻声嘀咕了什么。

    突然手机传来一声震动的声响,许渊当即拿起手机点进企鹅聊天界面,眼里是按捺不住的笑意与欢喜。

    一旁的孟舒宇瞧着心底那股好奇更甚,要知道,他这位好兄弟有着极强的自律性,从入学到现在,风雨无阻天天就泡图书室看书,雷打不动。

    若是节日假期恨不得原地搬张床在图书室过,自前天开始就不对劲,以往每天都踩着快熄灯的半小时时间差回来,改成了两小时,回来就揣着手机不撒手,不时还乐呵呵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这么反常,说没事,鬼才信呢。

    孟舒宇小心翼翼地伸长脖颈往前凑,还没看清,许渊像是身后长了眼睛般,手机屏幕转瞬即黑,只见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停在了手机边缘的电源键上。

    孟舒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你继续,你继续。”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与此同时。

    谢芫刚刚结束完一天的服务生工作,乘坐在回校的公交车上,略显疲惫地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窗外对面是一个新开张的大型饭店,参观,捧场的人络绎不绝。

    谢芫从挎包里掏出一副耳机就往耳朵塞,耳边播放的是她最近一直都很喜欢那首单曲循环纯音乐《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每次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触,总会抚平心底那些许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

    谢芫打开社交软件,入目最为显眼就是左下角红色小圆圈显示未读信息+99,其中大部分都是垃圾消息居多,葱白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一条接着一条滑动,删除,瞧着列表里有个人一连发了5条消息,都是下午6点的时候发的,谢芫在看见ID名愣住了,这个人是前两天她在玩□□漂流瓶时无意捞到的。

    玩开心消消乐和漂流瓶这两个游戏,是谢芫那几年在社会与学校间来回忙碌穿梭里为数不多的放松与消遣。

    她长相乖巧甜美,只有相处过才会发觉她性格与外表是呈反方向发展,在学校除了上课时间大部分都是用来做兼职,宿舍里的小聚会她也会偶尔参加,和室友,同学也都是止于泛泛之交,给人一种恬静,淡漠的感觉。

    “你好,在吗?”

    “你在干嘛呢?”

    “在上课吗?”

    “还是在忙呀?”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谢芫看到这些消息有点诧异,她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不论是现实还是在虚拟网络,都是那个话题终结者,总会以最简短的话语把天聊死,以至于他在提出想添加好友时,她也欣然同意了。

    “我下午没课,刚兼职下班。”编辑好信息发送出去,谢芫整个人靠在坐椅上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直至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到终点站,谢芫才缓缓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子,走了下去。

    一下车,谢芫就被迎面而来风沙糊了一脸,把未消散完的困意也瞬间吹到了九霄云外。

    吴州是沿海城市,受海洋气流的影响,刮风成了家常便饭,当初填报志愿时,也是因为这其中一点,她选择去了吴大,她想亲眼目睹那波澜壮阔的大海,要是有幸遇见那翱翔于天际间的海鸥,定是一幅很美的画卷,想来此生也算完满了吧。

    只是来到这边好久,一直没什么时间去好好看一次,毕业前一定要去瞧一瞧,谢芫暗暗在心里发誓。

    学校东门口出来,就是一整条各式各样的小吃街,水果捞,奶茶店,道路两旁摊位上摆放着满目琳琅的小饰品,晚上总会看三两结伴的人在这条街边等餐畅谈,喧嚣而热闹,食物的香味夹在风中,四散飘远。

    谢芫本来就有点饿,一下车更是闻馋了,她挑了个人少的店,打包一份炒粉和水果捞心满意足地回到宿舍,一打开门就看见寝室两人正全神贯注地赶作业,谢芫扬了扬手里分量很足的水果捞,冲她俩问道:“要不吃完再写?”眉毛微挑,语气不急不缓,两人听见有吃的,猛地停住手里飞动的笔杆,小跑到谢芫桌前,边吃边不忘吐槽作业难度系数大,食不言寝不语的谢芫偶尔配合地点头表示赞同。

    突然,盖在桌上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谢芫轻啧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点他不应该是在图书室看书吗?经过这两天谈话,谢芫脑袋里对他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况,应该会是个学习好,自律性强,很阳光的男孩吧。

    当然,这是基于他没有说谎的前提下,隔着屏幕认识的朋友,只是一个虚拟到一触既破的存在。

    画面陡然一转。

    临近国庆前夕。

    他们聊天时,许渊试探性问谢芫:“你假期有什么安排,是留校还是回家呀?”

    “没想好,留校吧。”

    “我们宿舍人都打算回家,我一个人好无聊,我去找你玩耍,可以吗?”

    许渊发出去就后悔了,想撤回,心里又按奈不住的忐忑、雀跃、期待,她会答应吗?

    “找我玩耍,嘎腰子那种?”谢芫回了,只是回的是一句玩笑话,以玩笑的方式拒绝了。

    果然还是唐突了,许渊抓头挠耳想不出回什么恰当,虽然知道会被拒绝,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憋了好几分钟才憋出个一连串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瞧见那委屈的小表情,谢芫鬼使神差发了句,“你想来就来吧。”

    发完下一秒猛地清醒过来,想撤回已经来不及,就被对方截屏为证据,想耍赖都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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