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还不知道宫里已经开始盘算他的婚事,他这些时日忙着堵李良白。本来只要李良白自己不撞上来,他从不会主动去寻他的麻烦,可偏偏这些时日李良白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豹子胆,屡次挑衅他,他打算来次大的,让李良白不敢再蹦哒。

    沈朝带下殷礼文往国清寺去是,孟九安也坐在马车中往国清寺去,陈嬷嬷被送走了,这上香还愿之事得有人去。

    正月是她爹娘的忌月,孟九安常穿素净的白衣,如今出了正月,出门上香,莫言给她换上了四喜如意云锦裙,发髻上还插了一只碧玉簪,显得她娴静又端庄。

    上京城外,春景甚好,桃花盛开,路上不少赶去四清山踏青的人。出了城门,孟九安也让莫言把车帘掀起,路上可以看看窗外怡人的景致。

    四清山下已停了不少马车,国清寺在四清山山顶,步行上去需大半个时辰。来的小姐夫人大多坐软轿上山,今日天气好,孟九安便带着人走路上山。

    走到一半,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回头看,一个身着青衫的妇人带着两个嬷嬷正在她后头往上赶,大约是走得急,走到孟九安面前时喘着粗气,额间满是汗。

    孟九安从怀中掏出手帕递了上去。

    “曾伯母,您今日也来上香吗?”

    曾夫人从孟九安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对啊,这没多久就是科举了,我来给章儿祈福。希望他可以取得一个好功名。”

    “曾伯母,放心,时章哥哥定会考得好名次的。”

    曾夫人喜笑颜开,也不谦虚:“我也这么觉着。”

    本想一人赏着景致慢慢上山,有了曾夫人,孟九安也不好抛下她,只能陪着她说话一同上山。

    路上偶然碰到上完香步行下山的鸿胪寺卿家的夫人,孟九安停下与之问了个好。鸿胪寺卿夫人看了一眼孟九安身旁的曾夫人,只以为是孟九安带的什么嬷嬷,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曾夫人就这么被晾在一旁,看着一个正四品京官的夫人拉着孟九安的手尽显热情。

    不好耽误别人上香的时辰,鸿胪寺卿夫人拉着孟九安闲谈了几句,就松开了孟九安的手和她告别。

    鸿胪寺卿夫人走后,孟九安回到曾夫人身边,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自己攀都攀不上的鸿胪寺卿,对着一个半大的小女郎却如此殷勤。

    原本同在凉州,只是一墙之隔的孟家,如今翻身一变,成了上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高门侯府。曾夫人不得不叹人各有命,但如果让她拿命来换,她又舍不得。

    到了国清寺,孟九安就和曾夫人道别,她要去看看她在寺里为她爹娘供奉的长生灯。

    长生灯在国清寺供奉着,孟九安无事时就会来看看。阿爹阿娘葬在凉州,路途遥远。这十年,她也就两年前带着阿弟去看了一次而已。

    国清寺景致不错,素斋也不错。孟九安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时辰去斋堂。去的时候斋堂人不多了。但恰好曾夫人也在,她身旁还坐着一青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青衫,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俊朗。

    看到她来,坐在曾夫人旁的男子起身。

    “九安妹妹,你今日也来上香?

    男子正是曾夫人的长子,曾时章。

    孟九安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曾时章,科举在即,本以为他会在家温书。

    “时章哥哥,许久不见。”

    既碰到了一起,那自然是一处用膳。还不等孟九安身旁的莫言动手,曾时章已经端来了一份素斋。

    “今日这豆腐味道不错,我记得你爱吃豆腐。你尝尝。”

    豆腐入口软嫩顺滑,咸香恰当。

    确实很合孟九安的口味。

    孟家和曾家在凉州时是同住一条街的邻居,因和孟九安同龄的孩子太少,所以孟九安幼时常去曾家寻曾时章玩,说是一起玩,其实就是年岁比她大的曾时章在带陪她玩。

    来京后,孟九安本以为不会再见曾家人,没想到是一次外出时,曾夫人认出了她。

    “时章哥哥在听白山馆可还好?”

    曾家是为了曾时章进学才举家搬到了上京城,,曾时章考进了上京城中的听白山馆。和接收贵族子弟和官家子弟的国学馆不同,听白山馆门槛极高,不看家世,只考究入学者才学。往年的状元榜眼大多都出自听白山馆。

    曾时章颔首:“挺好的,馆内夫子皆为大儒。我受教良多。”

    用完膳,曾夫人说自己要去赏景,转眼就不见了人,留下了曾时章和孟九安二人独处。好在孟九安身旁还有不少下人,他们也不算孤男寡女。

    孟九安和曾时章在前头走着,下人在后头跟着。

    “年前我回了趟凉州,去了趟孟伯父孟伯母的墓前。看着守墓人也不曾懈怠,看来你们族里挺用心的。。”

    孟九安不知道曾时章何时居然回了趟凉州,还特地去了一趟她爹娘的墓前。当年爹娘去世,族人为了她家那份家产尽显罪恶嘴脸。她早就与那些族人撕破脸断绝往来,爹娘的墓前是她派了专人看守打理。只不过这其中内情旁人不知,凉州的孟氏族人更是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和上京城中明义侯府早已决裂。

    “我这趟去凉州还带回了不少你幼时爱吃的零嘴,本想这两日就拿给你的。没想到今日就碰见你了,我回去后就派人把东西送去。”

    孟九安有着帝后恩宠,在宫里锦衣玉食,凉州那些街边吃食身边人自然也是不会再让她碰的。没想到这么久了曾时章还能记得她幼时爱吃的,孟九安有些动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曾时章。

    一路走来,曾时章时刻与她操持着一臂距离,极为拘礼。

    曾夫人的那些心思如此外露,孟九安再傻也能瞧得出来。每次她出府,三回里总有一回能碰上曾夫人。如果说府里没人给她通风报信她是不信的,而那给她报信的自是陈嬷嬷,陈嬷嬷回凉州后,孟九安出府就没再见到曾夫人,这次能碰上真是凑巧了。

    曾家原来和孟家一样,商贾之家,世代经商,几代人也就出了曾时章一个会读书的苗子。钱财是好,可在官场中远远不如权势有用。曾夫人一心想给曾时章寻一个有力的妻族,可曾时章尚未考取红名,上京城中哪家官家小姐会看上他。曾夫人便想到了孟九安,她倒不是奢想孟九安能嫁给她儿子,毕竟孟九安那是在天子跟前长大的人,她只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曾家和明义侯府交好罢了。

    孟九安的孟乐山如今是太子伴读,跟在太子身边,有爵位在身,又得明义帝宠爱,日后肯定官运亨通。能和孟九安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时节,来踏青的多是各府的夫人小姐,有不少年纪轻的女郎频频将视线放在曾时章身上。曾时章面上冷静,可脚下步伐不由快了几分。

    没几步就把孟九安落在身后,发觉后,又立在原地等着她,还帮着路边把垂落的树枝撩开,方便孟九安走过。

    殷礼文在树杈上已经坐了两个时辰,腿都快僵了,垂头正好瞧见这一幕,啧啧了两声。

    “看看人家,郎情妾意。哪像我们,上树挖地,蹲了两个时辰都不见人影。”

    和他一起蹲在树上的还有沈朝,他如今也很不耐烦。如果不是在树上,他非得一脚踹死殷礼文。

    “不是你得的消息,说李良白今天来这和人相看。两个时辰了,人呢?人呢?”

    殷礼文也很无奈,早上他的人看着李良白上了马往这来了,为了能看得远,他还特地选了个最高的树杈,可以俯瞰整个国清寺。鬼知道这李良白去哪了。

    正郁闷着,就看到穿了一身白衫的李良白从一处拐角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女郎。

    “呸,就会装腔作势来哄骗小姑娘。还穿白衣,真恶心。这上京城谁不知道他李良白是何人。”殷礼文唾弃道。

    顺着殷礼文的视线看去,沈朝也看到了李良白,他身姿轻盈,脚尖一点从树上一跃而下。

    “ 走!”

    香也上了,景也看了,时辰不早,孟九安得回去了。曾夫人一去就没有再回来,曾时章得寻回她,于是只能送孟九安到国清寺门外。说自己过两日带着从凉州带来的东西再去明义侯府。

    莫言本来想劝孟九安坐软轿下车山,可见孟九安兴致正好,就没有说话。

    夕阳西下,薄入西山,残阳浸染了半边天。微风抚来,带着花香,青草香。孟九安想起了凉州,这时节应该还遍地苍黄,时不时弥漫着风沙。

    山间下马车少了许多,车夫老周正靠在车上打着盹。

    “老周,还睡呢,太阳都下山了。”

    老周猛然惊醒,看到孟九安憨笑两声揉了揉头。

    孟九安不急着回城,马车也就慢行。老周也自在,挥着马鞭嘴里哼着凉州小调。

    伴着小调,车身摇晃,走了一日的孟九安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老周本挺悠闲,可突然听到后方传来疾驰的马蹄声,还有一声声:“架……”

    怕马车被冲撞到,老周急忙扯着马缰控着马车往路一侧去,让开了大半的官道。

    马上的沈朝心情极好,今日以后,起码三月他见不到李良白那张让人讨厌的脸了。

    “走,喝酒去。”

    另一匹马上的殷礼文却兴致缺缺,他现在满脑都是那个站在树后,绞着手帕,双眼含泪的小女郎。

    “不喝了,今天有家宴,不回去要被请家法了。”

    两匹马疾驰而过,扬起的风沙糊了老周满脸,老周抹了一把脸,“呸呸呸。”吐了好几口。

    眯着眼睛,透过风沙,他瞧着那马上的身影怎么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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