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妮注意了邻桌的独身男人很久。

    这是家颇有情调的酒吧,奎妮已经喝了两杯气泡酒了,黑头发绿眼睛的男人就是在她微醺之际推开门进来的。

    他看上去二十三四岁,黑色的发丝看起来乱的没型,却在他头顶奇异的呈现出一种凌乱帅,光看头发你或许会以为他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可当你望向他湖水般绿色的眼睛,又会被他的温柔和忧郁所吸引——至少这汪湖水裹住了奎妮,并且她坚持不认为当时他眼中的波光是酒吧的灯光所致,也不认为那是他鼻梁上眼镜的反光。

    男人坐在了她前面的座位,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酒吧里只剩这一个空位了。

    他好像对这里不熟悉,连奎妮这个只跟着前男友来过一次的人都能表现出老练,他却对着酒水单迟疑地翻来看去,最后说来杯招牌烈酒就好,接着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左看看酒吧角落里黏黏糊糊拥吻的情侣——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地迅速转开视线,右看看墙面架上摆的整整齐齐流光溢彩的空酒瓶。

    像只误入陌生区域的小猫,警醒而好奇。

    奎妮边抿着气泡酒边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看他,他点的酒上来了,小口地试探性地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瞬间被辣到的表情,他缓缓吐了口气,将它推到了远一些的地方,之后又像是想起来它的价格,又端了回来,断断续续却快速地喝完了那杯酒。

    他要醉了,奎妮想,他看上去不像个常喝酒的人,这样喝的话肯定要醉的。

    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绿色的湖水像经历了一场夏日里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雨,酣畅淋漓过后,迅速蒙上了潮湿闷热的雾气,给他的忧郁中增添了一丝迷茫,让她更加被吸引。

    奎妮仿佛是这里的常客,她打了个响指,给男人点了杯口感清甜的野草莓金酒,她端着自己的那杯气泡酒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Hello,cutie~”

    “你是——呃,我是说,你好。”

    男人稍稍坐正了些,因为旁边坐了个年轻姑娘,他那因为喝了酒而散发出来的随性又收了些回去,重新变得局促不安了。

    奎妮露出笑容,“别紧张,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说说话喝一杯,你知道的,如果有些事不好向亲近的人吐露,那么朝陌生人倾诉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哦你是对的……”他显然想到了一些“不好向亲近的人吐露”的事,连发丝都忧郁起来,显得没那么张扬了,“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

    “奎妮。”

    “哦好吧,奎妮,我叫哈利。”他也只报了名字,自我介绍时通常会报出全名的,他可能为自己没得到对方的姓氏而不大高兴,但奎妮只注意到了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间吐出她的名字,还带着淡淡的醉人的酒气。

    奎妮有那么一瞬间自我反省了一下,她之前有这么好色吗?果然还是喝多了吧?

    但管他呢。

    奎妮的笑容更深了,她往哈利的方向挪了挪,热心极了,“那么你有什么伤心事?可以讲给我听。”

    “哦,我——”哈利感受到她的靠近所带来的热气,也拘谨地挪动了下身子,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没能说出来什么,奎妮想他或许对她怀有警惕,当然这是正常的,于是她预备先说自己的事,“我今天刚分手。”奎妮惆怅地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

    “呃,我、我很抱歉。”哈利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

    “我和他在一起一年多,结果前几天我才知道他早就和我的好朋友——我曾经的好朋友搞在了一起。”

    哈利有点震惊,这让他不知道如何评价,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是他和秋在谈恋爱,结果某一天发现罗恩竟然偷了他的家,那他一定会气死。

    “最让我生气的不是前男友那个人渣,而是我的好——曾经的好朋友,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就背叛我们的友谊?那人渣能做出这种事就说明人品差,图他的脸?可他长得也没那么帅啊,至少没你帅!真不知道她看上他什么!”

    “呃,谢谢。”哈利又顺着她的说法想了想,如果那是真的,比起秋,他确实会更生罗恩的气。

    “我今天直接当着所有朋友们的面甩了他一巴掌,可还是郁闷得很,所以才来了酒吧。”奎妮喝完了气泡酒,也给自己要了杯野草莓金酒,她撑着头侧趴在桌面上,湿润的蜜色眼睛看向哈利,“你呢?你又发生了什么?”

    哈利灌了口野草莓金酒,这个口感他还蛮喜欢的,他舔了舔唇——这个动作让奎妮又把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了挺拔的鼻子下面,“我喜欢的女孩——或许说是有好感更贴切?她的男朋友和我一起参加三强——唔,参加了某项运动,结果……”哈利绿色的眼睛暗成了浓郁的墨绿,“在即将赢得比赛的时候,他被——他出意外去世了。”

    “哦天!”奎妮没问他们参加的是什么比赛,说不定他们去玩了什么极限运动,那东西本来就容易造成伤亡,她抬手覆上哈利的手背,“那太不幸了,你一定很难过。”

    哈利的表情沮丧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想我应该告诉她真相,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死!”

    哦,奎妮懂了,或许那个人丧命是因为救了命悬一线的哈利,新闻里不是常有这样的事吗,一个人为了救另一个落水的人不幸去世了,而被救的人活了下来。

    奎妮张开柔软的手臂抱住他,“亲爱的哈利,一切都会过去的,假使你告诉了她真相,我想她也不会怪你的,那不是你的错。”

    之后奎妮就没再说什么了,她只是一直用温热的手拍着他宽阔却颓然的脊背,温度自薄薄的衣物传递到皮肤,让哈利从陌生人的陪伴中得到了安慰。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出这事令他的眼睛漫进了水光——奎妮觉得他的动作太粗暴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都被蹭掉了两根。

    “哦奎妮,谢谢你,快一个月了,说出来我好受些了。”酒劲又上来了,哈利迟缓的脑子带动着声音也变得沉滞,“我——我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我的话——”奎妮眨了眨她那双蜜色的眼睛,“帮我个忙好了。”

    “什么忙?”哈利有点懵,他以为他们是在互相帮助?不过假如对方需要帮助的话,他想他可以尽量去做。

    “八月末我们要举行开学舞会,方便的话你能当我的舞伴吗?”

    “舞伴?”哈利的眼睛又茫然了,他想起了半年前充满欢笑的圣诞舞会。

    “我们在一个学校——我是说我和前男友还有曾经的好朋友,我不想在舞会上让他们看到我凄惨的一面,你能帮我吗?”

    哈利有点想拒绝,可当他对上奎妮带着祈求的蜜色眼睛,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那能帮到你——我是说,当然可以。”

    “太好了!”奎妮开心地笑起来,“能给我留个你的手机号吗?我们总得商量下服装、练习下舞步什么的,方便联系。”

    “对不起,我、我没有手机。”

    撒谎。

    这是奎妮的第一反应,现在即便是在学生中间,手机也已经普及了,他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手机?

    拒绝。

    这是奎妮的第二反应,她想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但她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合心意的人,她不能轻易放弃,前男友那个人渣她当初都追了好久呢!

    “那你的地址是?”

    “呃,这个我也、也不方便说。”

    “那你总得留给我一个信物之类的?毕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骗我的话怎么办?没有舞伴我会丢大人的!”

    哈利苦恼地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兜,其实也就是左兜和右兜,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奎妮显然也看到了,就这样吧,她想,好歹一起喝了一杯,她努力过了。

    她沮丧地垂下眼睑,像在同一天失了两次恋,“好吧,我想我们得说再见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亲——”

    “这个给你。”哈利往她的手心塞了一根细长的东西,语气里满是郑重,“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它就是信物,我们明天再见。”

    呃,一根木棍?他真的不是在哄她?

    可奎妮看着哈利认真的脸,决定傻乎乎地信他一次,反正她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哈利主动结了两人的账,他们出了酒吧,分别搭上最后一班巴士,各自回家了。

    奎妮手里攥着一根可笑的木棍,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出神望着外面亮起灯的伦敦塔。她是先走的那个,哈利是乘坐几号巴士回家的呢?等等——

    奎妮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迟钝地想到他们似乎忘记约定明天几时在哪见了,该怎么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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