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缘何,孙缘何——”

    她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风拂过,冷得刺骨。

    “都九年了……魏清秋你真没出息……”

    她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披上大氅。

    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也不知道是梦魇还是些什么别的。

    就感觉……和普普通通的人生中的一小段似的,有酸,有甜,有苦,有咸。

    或许这个梦就是真的呢?

    鱼舞,周宇啸,明月,花十二,孙缘何,观棋,温微雨,丁浩,雾影……

    他们都在,唯独少了自己呢?

    真傻的一个梦,哪还有借别人的身体苟活的道理。

    可转念,又想这不是一个梦,因为太美好了。

    一切都太美好了。

    魏清秋披着衣服走出门去,院子里开满了红梅,煞是好看。

    梅花上盖着雪,红白相映,宛若画中的景象。

    雪已经停了,微微一抖那红梅枝子,雪纷纷被抖下来,落在地上,和积雪混在一起。

    再过个十来日就新岁了吧,那就是十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都说第一个十年懵懵懂懂,第二个十年不晓事理……

    如今,也二十有几了。

    这将近三个十年,浑浑噩噩,漂泊人世。

    突然,门外有脚步声。

    魏清秋一惊,走过去看。

    没有人。

    魏清秋自嘲道:“连听声辨位都不会了……这身功夫还剩下多少。”

    突然,又有声音……像是鞋踩在雪中的声响。

    这次不可能再错,魏清秋看去——

    是个穿着明黄色衣衫的漂亮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哈着热气搓手。

    好生熟悉。“公子怎么还不下来,冻死我了。”

    鱼舞!

    魏清秋推开门,刚巧刮到鱼舞后脑勺的头发,在鱼舞转过头时,忽地又停下。

    自己一定还在做梦,怎么可能呢,这么巧……

    “谁啊!?”鱼舞怨气深重地转过头,刚刚魏清秋将她的头发弄乱了些。

    魏清秋见无可隐瞒,很礼貌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姑娘没事吧?”

    鱼舞看到魏清秋,长睫毛忽闪了两下,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几分。

    “没事,就是头发乱了……对了,姐姐你真漂亮!”

    魏清秋尴尬地笑笑:“我就一乡野散人,姑娘过誉了。”

    “哪有啊?!观棋,你看,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鱼舞说着把一个看着显病态的美人从后面揪出来,那人委屈地瞟了鱼舞一眼,随后打量起魏清秋。

    魏清秋躲着他的目光,那眼睛太好看了,好看得过分。

    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似的,魏清秋被看得毛骨悚然。

    观棋点点头。

    “我就说嘛!”鱼舞得意道。

    “鱼舞,小哑巴,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几人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大氅的女子,还佩着把剑。

    “明月姐姐!你下来啦?公子呢?”

    鱼舞奔到她面前,明月揽住她。

    “在后面呢,好不容易来看他一回,清河就是比燕北好,冬日还这般暖和。花十二偏说江南比清河还暖和,四季如春,我当他是吹的呢。”

    “明月姐姐,快看!这有个好漂亮的姐姐,你看看——”

    鱼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明月愣愣地注视着魏清秋。

    随后她诧异地慢慢往魏清秋那里走,眼里渐渐映出一个面孔。

    魏清秋觉得,她似是认出自己了。

    ……

    “还以为你就是个一点功夫不会的大小姐,没想到啊……听声辨位,见血封喉,厉害呀。”

    “你也是。能躲过孙府的守卫,了不得。”

    ……

    “你当真是生得好看……若是生在阕都,那还有袁家女什么事啊?”

    明月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魏清秋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多谢。”

    “你这人有意思,按理说,寻常庸人俗人都要再阿谀奉承几句的,你倒是直来直往,我喜欢。叫什么名儿?”

    明月倚在院门前,懒懒散散地问。

    “明月,干什么呢?”

    明月听到这个声音,一颔首,用余光指了指魏清秋,“美人儿。”

    魏清秋没有抬眼看那人,光是听那声音,就惊出一身冷汗。

    她慌乱地别过头,往明月身后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躲,看见鱼舞她都没有躲藏,怎么偏偏此时慌了手脚。

    “停下!!!”

    魏清秋一怔,抬眼看那人,那人的样貌并没有改变太多,不过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

    眼眸深邃,嘴角带着往日的温柔。

    她瞬间心跳加速,惊慌失措在心头蔓延。

    那人越走越近,魏清秋的心跳愈发剧烈,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这炽热的目光,又像是刻意躲避,没有再看她一眼。

    魏清秋按捺不住,喊:

    “孙缘何!”

    那人猛然回首,看见魏清秋……

    他的目光落在魏清秋的脸上,这一次,他看得分外仔细。

    他的脚步停了,时间似是在这一声呼唤中戛然而止,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他的眉头皱起。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听错,这回头和这九个春秋的无数次回首一样,他没有抱任何希望,可是他真真实实地看到了啊。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孙缘何不可置信,明月、鱼舞、观棋更是摸不着头脑。

    一瞬间的沉默,九年来的隔阂此刻消失殆尽。

    孙缘何几步快跑,到了魏清秋面前,把着她的胳膊:

    “是你吗!?是你吗……”

    “魏清秋……”

    此言一出,围观几人皆惊。

    “魏……清秋?你是魏清秋……”鱼舞呆呆地看了魏清秋两眼,随后一个人,默默地踩着雪走远了。

    “鱼舞——”

    魏清秋喊住她,鱼舞回头。

    “怎么了?”

    “锦鲤让我跟你说,她不是不要你了!她是……是——”

    魏清秋一时不知如何说。

    鱼舞冷笑,那表情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是迫不得已,是身不由己!!!对对,你们都没有错!!! ”

    她越说越激动,飞奔几步到魏清秋面前,瞪着她的眼睛:

    “是我错了!是我自私,是我贪心!明明已经不用去寄人篱下,还偏偏斤斤计较,是不是啊?!”

    魏清秋怔住了,孙缘何也是一愣,随后挡在魏清秋身前:

    “鱼舞,今日过分了……”

    鱼舞闻言,喝道:“怎么?!你不是亲手杀了魏清秋吗?!她为什么没死?!你现在又为什么还要这么护着她!?”

    孙缘何没有回答,魏清秋不顾他阻拦,从他身后站出来。

    她向鱼舞张开双手,那是一个等待她拥入自己怀中的动作,鱼舞拭了眼泪,一下子奔到她怀中。

    魏清秋感觉怀中一暖,像是锦鲤,那一瞬,她觉得锦鲤回来了。

    “为什么……我现在反倒恨不起你来了……我好像……还对不起你了?”

    鱼舞的泪水打湿了魏清秋的氅衣。

    为什么,在她的怀里,就像……在娘的怀中呢?

    虽然自己已经不记得娘的怀抱是怎样的,但应该也是如此的吧。

    “叫我一声姐姐,好不好?”

    魏清秋看着鱼舞,鱼舞踌躇了一下,慢慢开口:“姐……姐……”

    魏清秋笑着搂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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