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嘶……孙忆秋你属狗啊，咬一口就还给我！”
孙缘何一脸嫌弃地瞧着手中的一个糖葫芦，孙忆秋倒像是漫不经心似的，一撅小嘴：“阿娘说你也这样，怨不得我！”
“小兔崽子，坏得很，拿你娘压我，跟你讲，你娘怕我的。”
孙缘何胡诌着，孙忆秋信以为真，一脸震惊。
“你和忆儿说什么呢？”
孙忆秋听到这声音，一溜烟跑过去抱住声音的主人。
“娘！”那声音甜得，孙缘何直翻白眼儿。
魏清秋递给孙忆秋一罐子蜜饯，孙忆秋立马笑开了花，又委屈巴巴地告状：
“娘，爹爹说我是狗……”
魏清秋闻言，抬头，眼神要杀人了。
孙缘何气得都想哭了，“你就惯着他吧，迟早有一天把他惯坏了。”
魏清秋笑笑，也递给他一罐子蜜饯。
“你也不看看他随谁？”
“我想随爹，我想和娘一样，当个大名鼎鼎的杀手。”孙忆秋说着，开始畅想自己行走江湖的快意潇洒。
“你最好不要像我，我倒是希望你这辈子都莫染尘埃，干干净净一身白，岁岁安乐。”魏清秋道。
“你娘当年可厉害了，遥想当年，红衣侠客，携剑江湖，好不快哉！”
孙缘何说得孙忆秋一阵羡慕。
“这话……倒是真的。”
魏清秋浅笑。
孙缘何蹲下，扶着孙忆秋的肩：“你娘当年比你明月姐姐还狂，月黑风高的，杀了人，撂下一句‘今夜明月皎皎，便是我代诸君问好’。”
“别说了，那时候不羁，荒唐事做了一堆。”魏清秋像是有些恼羞成怒，别过脸。
孙缘何笑笑：“我倒觉得不荒唐，莫笑江湖少年梦，谁不少年梦江湖？我也想过的。”
（二）
小崽子红扑扑的脸颊，叫人见了欢喜得很，就是哭个不住，那声音响得，叫人不自禁地掩住了耳朵。
明月对他格外地有耐心，半天下来，喂奶哄睡一样不落。
花迟暮跟在后面，人都快看傻了，这是那母老虎吗？
是燕北王吗？
最后自己给出了答案：不是。
“人家卿好的儿子，你整得比你亲儿子还亲。”花迟暮看着来回晃着逗小崽子笑的明月，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也是我家清秋的儿子嘛，我算个姨娘了都。再者，我有儿子吗我？”
明月嘴里不忘驳他的话。
“唉，看来以后我燕北的世子会失宠啊……”
花迟暮长叹一声，瞅了眼小崽子，这小家伙精得很，一见明月就笑，要不就是装作在花十二那里受了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房内。
魏清秋又一次梦魇，惊醒时，发现孙缘何压根没有睡：“祖宗，干什么呢？”
孙缘何听到声音，猛一回头：“醒了？”
“嗯哼，我睡了多久啊？”魏清秋像是刚从梦魇中缓过来似的。
“半夜吧，不算久，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孙缘何走到榻前，给她弄了弄被子。
魏清秋怕又梦魇，摇了摇头，“别了吧，睡不着的。”
“梦魇啦？”孙缘何像是能把她那点小心思看透似的，一语道破“天机”。
“嗯，梦到扬州那晚了。”
魏清秋说着，看了看孙缘何刚刚坐着的地方，那里几案上丢着木簪子，又在磨那芍药呢。
“嘶……我当你梦见什么了呢，你以后梦见的不是我，我见一次气一次。”
孙缘何说得凶巴巴的，魏清秋却想笑，想起那傻傻的少年郎，竟还有几分怀念：
“小三千什么时候都这样凶师父了……”
“孩子呢？”
魏清秋似是才想起来孩子的事，孙缘何道：“明月哄着呢，又哭了，怕吵到你，让他们去院子里了。”
随后，高声叫人：
“鱼舞——”
“来了来了，公子。咦，姐姐醒啦！”鱼舞像是在廊下看猫儿和鸟儿打架看了半天，精神头也不大好。
“叫明月把孩子带过来。”
“魏清秋？”明月抱着小崽子，身后跟着愤愤不平的花迟暮。
“诺，又哭呢。”
明月把孩子抱给他看，小崽子哭得凶，魏清秋竟有些手足无措，就隔着襁褓拍了拍。
小崽子立马不哭了。
“呀，知道是阿娘啊，真乖。”明月抱着孩子来回晃悠，逗得孩子咯咯笑。
花十二听她那温柔得令人发指的语气，头皮发麻。
（三）
“烦死了，又吵。”
魏清秋推搡了一把旁边的孙缘何，半哄半骗地把哄孩子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明月、花迟暮在燕北，交给鱼舞不大放心，她怕是会和孩子吵起来。
孙缘何把哭闹个不停的孙忆秋提溜起来，“小兔崽子四岁有了吧？让你和我们睡就很好了，再哭打你了昂！”
孙缘何厉声威胁着，却被小崽子一口咬到虎口，挂得一手哈喇子。
“魏清秋，起来，都别睡了，看看你儿子吧！”
孙缘何气急，要拉上魏清秋陪他一起教育。
魏清秋很不给面子地一衣服挥他脸上，“那也是你儿子。”
孙缘何恨铁不成钢，他和小崽子大眼瞪小眼。
明明已经比以前好了嘛，她怎么都不夸夸自己呢？
之前可是连孩子都不会哄，只知道要抱着不掉下来。
可是小崽子一被她抱就噤了声，大大的眼睛，跟个黑葡萄似的，提溜提溜转着，最后看着她。
那又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的事。
（四）
“哟，瞧瞧，谁来了？”明月冲楼下一颔首。
花十二冲周宇啸喊：“怎么每回都是最后一个，让大家等你呐。”
周宇啸立在玲珑阁下招着手，那地下青石板上倒映着万家星光，点点银花，照彻长夜。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顶上，发现人都齐了，就连孙忆秋都来了，他正拉着鱼舞玩九连环，见他进来，惊喜地叫。
“周叔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说好一年一聚，我为着我这名声信用，能不来嘛。”
周宇啸说着，打量着孙忆秋：“忆儿也蹿个儿了啊，来，来周叔叔这儿，叔叔送你个东西。”
孙忆秋听到周宇啸的话，兴奋地跑过去，看见周宇啸拿着一颗白玉棋子，洁白无瑕，光洁透亮。“这是什么？”
孙忆秋玩弄着棋子，抬头问周宇啸。
“孙忆秋，记不记得和爹新岁前一起去宜山烧香？”
孙缘何突然问他，他思索了一阵，像是突然想起：“嗯！叫什么……什么棋，什么浩。”
“观棋，丁浩。”魏清秋接道，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宇啸没有想到会引来这样的冷场，打着哈哈：“没这意思，你们想多了。就是想告诉忆儿，观棋不语的道理而已嘛。”
此言一出，他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明月姐姐？周叔叔？花叔叔？阿娘？爹爹？鱼舞姐姐？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孙忆秋不明所以。
“就是啊，干什么都不说话了呢？来来来，喝酒，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明月打破沉默，举杯。
众人也跟着举杯，但愿……故人天上把酒看。
一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鲜衣怒马，青春无限。
一个“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白衣胜雪。
若非金风玉露一相逢，何来人间雪满头？
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明月姐姐，告诉你，我阿娘前两天又生病了……”
孙忆秋低声，说秘密似的对明月道。
明月脸色一黑，冷笑着看向孙缘何：“好啊，说好的好好照顾呢？”
“哎呀，月亮你先别生气啊！情况还没——”
“还替他求情呢？你好到哪里去了啊？！” 看见花迟暮被明月追着打，鱼舞和孙忆秋笑得前仰后合。
周宇啸恍然大悟似的，指着孙忆秋的鼻头，笑得说不完整话：
“哈哈哈哈……哎呀你个坏的，哈哈哈哈哈哈……花……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花迟暮被拎着耳朵打老实了，几人渐渐止住了笑。
“唉……”周宇啸叹了口气，真惨。
“唉……”花十二也跟着叹了口气，确实。
闹了一会儿，孙忆秋要去凑热闹。
人挤人的，他坐在孙缘何的肩膀上也看不见前面唱戏的小姑娘，但那声儿却透过人群，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惊觉相思不可露，原来只因已入骨，牡丹亭上三生路——”
不知情从何起，一往情深。
“诶对了，老周你还没媳妇儿呢！？”
明月戏听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怎么想到这事儿上。
“别说了，老周承受不住，哈哈哈哈……”
众人笑着走了，留下刚被取笑过的周宇啸，愣愣的。
“我倒希望啊，你们给我找找呐，学文的，学武的，都成啊。”
（全文完）
“嘶……孙忆秋你属狗啊，咬一口就还给我！”
孙缘何一脸嫌弃地瞧着手中的一个糖葫芦，孙忆秋倒像是漫不经心似的，一撅小嘴：“阿娘说你也这样，怨不得我！”
“小兔崽子，坏得很，拿你娘压我，跟你讲，你娘怕我的。”
孙缘何胡诌着，孙忆秋信以为真，一脸震惊。
“你和忆儿说什么呢？”
孙忆秋听到这声音，一溜烟跑过去抱住声音的主人。
“娘！”那声音甜得，孙缘何直翻白眼儿。
魏清秋递给孙忆秋一罐子蜜饯，孙忆秋立马笑开了花，又委屈巴巴地告状：
“娘，爹爹说我是狗……”
魏清秋闻言，抬头，眼神要杀人了。
孙缘何气得都想哭了，“你就惯着他吧，迟早有一天把他惯坏了。”
魏清秋笑笑，也递给他一罐子蜜饯。
“你也不看看他随谁？”
“我想随爹，我想和娘一样，当个大名鼎鼎的杀手。”孙忆秋说着，开始畅想自己行走江湖的快意潇洒。
“你最好不要像我，我倒是希望你这辈子都莫染尘埃，干干净净一身白，岁岁安乐。”魏清秋道。
“你娘当年可厉害了，遥想当年，红衣侠客，携剑江湖，好不快哉！”
孙缘何说得孙忆秋一阵羡慕。
“这话……倒是真的。”
魏清秋浅笑。
孙缘何蹲下，扶着孙忆秋的肩：“你娘当年比你明月姐姐还狂，月黑风高的，杀了人，撂下一句‘今夜明月皎皎，便是我代诸君问好’。”
“别说了，那时候不羁，荒唐事做了一堆。”魏清秋像是有些恼羞成怒，别过脸。
孙缘何笑笑：“我倒觉得不荒唐，莫笑江湖少年梦，谁不少年梦江湖？我也想过的。”
（二）
小崽子红扑扑的脸颊，叫人见了欢喜得很，就是哭个不住，那声音响得，叫人不自禁地掩住了耳朵。
明月对他格外地有耐心，半天下来，喂奶哄睡一样不落。
花迟暮跟在后面，人都快看傻了，这是那母老虎吗？
是燕北王吗？
最后自己给出了答案：不是。
“人家卿好的儿子，你整得比你亲儿子还亲。”花迟暮看着来回晃着逗小崽子笑的明月，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也是我家清秋的儿子嘛，我算个姨娘了都。再者，我有儿子吗我？”
明月嘴里不忘驳他的话。
“唉，看来以后我燕北的世子会失宠啊……”
花迟暮长叹一声，瞅了眼小崽子，这小家伙精得很，一见明月就笑，要不就是装作在花十二那里受了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房内。
魏清秋又一次梦魇，惊醒时，发现孙缘何压根没有睡：“祖宗，干什么呢？”
孙缘何听到声音，猛一回头：“醒了？”
“嗯哼，我睡了多久啊？”魏清秋像是刚从梦魇中缓过来似的。
“半夜吧，不算久，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孙缘何走到榻前，给她弄了弄被子。
魏清秋怕又梦魇，摇了摇头，“别了吧，睡不着的。”
“梦魇啦？”孙缘何像是能把她那点小心思看透似的，一语道破“天机”。
“嗯，梦到扬州那晚了。”
魏清秋说着，看了看孙缘何刚刚坐着的地方，那里几案上丢着木簪子，又在磨那芍药呢。
“嘶……我当你梦见什么了呢，你以后梦见的不是我，我见一次气一次。”
孙缘何说得凶巴巴的，魏清秋却想笑，想起那傻傻的少年郎，竟还有几分怀念：
“小三千什么时候都这样凶师父了……”
“孩子呢？”
魏清秋似是才想起来孩子的事，孙缘何道：“明月哄着呢，又哭了，怕吵到你，让他们去院子里了。”
随后，高声叫人：
“鱼舞——”
“来了来了，公子。咦，姐姐醒啦！”鱼舞像是在廊下看猫儿和鸟儿打架看了半天，精神头也不大好。
“叫明月把孩子带过来。”
“魏清秋？”明月抱着小崽子，身后跟着愤愤不平的花迟暮。
“诺，又哭呢。”
明月把孩子抱给他看，小崽子哭得凶，魏清秋竟有些手足无措，就隔着襁褓拍了拍。
小崽子立马不哭了。
“呀，知道是阿娘啊，真乖。”明月抱着孩子来回晃悠，逗得孩子咯咯笑。
花十二听她那温柔得令人发指的语气，头皮发麻。
（三）
“烦死了，又吵。”
魏清秋推搡了一把旁边的孙缘何，半哄半骗地把哄孩子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明月、花迟暮在燕北，交给鱼舞不大放心，她怕是会和孩子吵起来。
孙缘何把哭闹个不停的孙忆秋提溜起来，“小兔崽子四岁有了吧？让你和我们睡就很好了，再哭打你了昂！”
孙缘何厉声威胁着，却被小崽子一口咬到虎口，挂得一手哈喇子。
“魏清秋，起来，都别睡了，看看你儿子吧！”
孙缘何气急，要拉上魏清秋陪他一起教育。
魏清秋很不给面子地一衣服挥他脸上，“那也是你儿子。”
孙缘何恨铁不成钢，他和小崽子大眼瞪小眼。
明明已经比以前好了嘛，她怎么都不夸夸自己呢？
之前可是连孩子都不会哄，只知道要抱着不掉下来。
可是小崽子一被她抱就噤了声，大大的眼睛，跟个黑葡萄似的，提溜提溜转着，最后看着她。
那又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的事。
（四）
“哟，瞧瞧，谁来了？”明月冲楼下一颔首。
花十二冲周宇啸喊：“怎么每回都是最后一个，让大家等你呐。”
周宇啸立在玲珑阁下招着手，那地下青石板上倒映着万家星光，点点银花，照彻长夜。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顶上，发现人都齐了，就连孙忆秋都来了，他正拉着鱼舞玩九连环，见他进来，惊喜地叫。
“周叔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说好一年一聚，我为着我这名声信用，能不来嘛。”
周宇啸说着，打量着孙忆秋：“忆儿也蹿个儿了啊，来，来周叔叔这儿，叔叔送你个东西。”
孙忆秋听到周宇啸的话，兴奋地跑过去，看见周宇啸拿着一颗白玉棋子，洁白无瑕，光洁透亮。“这是什么？”
孙忆秋玩弄着棋子，抬头问周宇啸。
“孙忆秋，记不记得和爹新岁前一起去宜山烧香？”
孙缘何突然问他，他思索了一阵，像是突然想起：“嗯！叫什么……什么棋，什么浩。”
“观棋，丁浩。”魏清秋接道，所有人都沉默了。
周宇啸没有想到会引来这样的冷场，打着哈哈：“没这意思，你们想多了。就是想告诉忆儿，观棋不语的道理而已嘛。”
此言一出，他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明月姐姐？周叔叔？花叔叔？阿娘？爹爹？鱼舞姐姐？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孙忆秋不明所以。
“就是啊，干什么都不说话了呢？来来来，喝酒，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明月打破沉默，举杯。
众人也跟着举杯，但愿……故人天上把酒看。
一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鲜衣怒马，青春无限。
一个“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白衣胜雪。
若非金风玉露一相逢，何来人间雪满头？
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明月姐姐，告诉你，我阿娘前两天又生病了……”
孙忆秋低声，说秘密似的对明月道。
明月脸色一黑，冷笑着看向孙缘何：“好啊，说好的好好照顾呢？”
“哎呀，月亮你先别生气啊！情况还没——”
“还替他求情呢？你好到哪里去了啊？！” 看见花迟暮被明月追着打，鱼舞和孙忆秋笑得前仰后合。
周宇啸恍然大悟似的，指着孙忆秋的鼻头，笑得说不完整话：
“哈哈哈哈……哎呀你个坏的，哈哈哈哈哈哈……花……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花迟暮被拎着耳朵打老实了，几人渐渐止住了笑。
“唉……”周宇啸叹了口气，真惨。
“唉……”花十二也跟着叹了口气，确实。
闹了一会儿，孙忆秋要去凑热闹。
人挤人的，他坐在孙缘何的肩膀上也看不见前面唱戏的小姑娘，但那声儿却透过人群，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惊觉相思不可露，原来只因已入骨，牡丹亭上三生路——”
不知情从何起，一往情深。
“诶对了，老周你还没媳妇儿呢！？”
明月戏听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怎么想到这事儿上。
“别说了，老周承受不住，哈哈哈哈……”
众人笑着走了，留下刚被取笑过的周宇啸，愣愣的。
“我倒希望啊，你们给我找找呐，学文的，学武的，都成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