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八将马匹交给王府侍从,闻言两步追到门口,狠狠拍了下弟弟的后脑,道:“少胡言乱语,瞎想些什么东西。”

    莫九委屈地缩了缩脖子:“没瞎想。”

    “还敢顶嘴?”

    见兄长语气加重,莫九讪讪:“是……是我瞎琢磨的……”

    陆丰凛沉默不言,却并未苛责,只加快脚步入内。

    莫九估摸着与主子的距离,大抵已听不到自己声音,小心翼翼嘟囔着:“哪里是我乱说,明明就有古怪,公子昏迷时心心念念那两个字,一打听周家女君闺名居然就是喜稔,你都不好奇吗?”

    莫八放慢步速,莫九见状一把拉住兄长右臂,道:

    “公子醒来就让我前去盯梢,周女君山路覆车他二话不说奔袭相救,哪怕自己受伤也要对射凶徒,又苦心费力找寻贼人半夜提审,若说咱们公子对那周女君无想法,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莫八虽也对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有些疑惑,但还是理智占据上风,蹙眉训斥:

    “你忘了周家女君是何身份吗?她与咱们公子不会有任何瓜葛,被人听到生出是非,你就是害了主子!”

    莫九一惊连忙捂嘴,慌乱间四下瞧了瞧,确保无人留意才松了口气。莫八重叹一声,兄弟俩一前一后追随主子向王府正堂走去。

    彼时园内,世子正被沈德庆哄骗,来到荷花池后的凉亭旁,因此地距正堂甚远且要穿过一整片柳树林,少有人往。

    周喜稔才刚刚摆脱与贵夫人们的寒暄,逃到这安静之处喘口气。

    世子从头到脚打量着少女,目光就像看一样物件般轻佻,他盯住喜稔的侧颜,略显几分贪婪之态,没想到细看之下,少女比他那日所见更为标志。

    沈德庆暗自窃喜,看来世子当真瞧上了表妹。

    “世子,您看我表妹这模样身段,可还配得上您啊?”

    世子勾唇不应声,手摇扇子迈着四方步走近:

    “周女君,别来无恙啊。”

    喜稔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转身看去,只见六王府的纨绔世子与表哥沈德庆正一脸「淫」笑瞄着自己。

    “周女君可还记得我?”

    世子走到少女身旁轻蔑挑眉,他自认玉树临风,且有身份加持,必定无人不晓。

    沈德庆嘿嘿一笑,附和道:“世子爷这话就是逗乐表妹了,上京之中,谁会不认得您啊,若真有那糊涂虫,我德庆第一个站出来教训!”

    “哎!”世子随意摆手,示意沈德庆闭嘴,他则笑吟吟柔声道:“我特命下人将周府请帖换为红帖,以示尊贵之意。开席前尚有点戏,一会儿我让许侧妃来,带你去向我母妃问安,讨得她欢心,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周喜稔掌心发烫,眼珠盯着自己脚尖低声道:“王妃寿宴,臣女仅为宾客,不明世子是何意。”

    “五娘!”沈德庆握拳放在嘴边,传出两声咳咳,随即偷偷瞥了眼世子。

    出乎意料,世子并非因喜稔的冷淡发怒,而是颇有耐心道:

    “现今你是宾客不假,但日后咱们说不准是一家人,又何必这样拘礼。”

    少女脑中嗡嗡作响,不自觉后退半步:

    “世子说笑了,臣女无德无才,不敢高攀,臣女还要去寻阿母,便不耽搁世子赏湖景,先行告辞。”

    她半刻都不想与此人待在同处。

    “五娘!”沈德庆慌了神,高声阻拦却未奏效,周喜稔没有回头看他,背影在消失在转角处。

    此为世子初次被人明面“婉拒”,但凡了解他脾性之人,必是大气都不敢喘。

    沈德庆咽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道:“世……世子,我表……表妹一定……定是不愿被人说闲话,这才避嫌躲开。”

    他已在心中怒骂周五娘几百遍了,倘若惹恼世子,沈家岂非要被牵连遭殃!

    “世子纡尊降贵,但周家女君不像是想领您的情啊。”梁三公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言辞间透露他已目睹全程。

    世子铁青的脸突然扬起一丝古怪笑意:“这小妮子脾气挺倔,本世子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何时。”

    啪。

    手中折扇被他大力掷向湖中,半分犹疑都不曾有。

    而激起的点点水花,尽然落在某人眼底。

    驯北质子先是按规矩见过六王,听对方啰嗦几句场面话,而后自顾自在某僻静亭内饮茶。

    六王府富丽堂皇,极尽奢靡,光是凉亭便打造了十二间,各具特色。

    莫九想说点什么,却被兄长摇头喝住,唯有姑且作罢。

    世子双手交握,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随后抬脚离开,沈德庆弓着身子紧随其后,明明也是贵族子弟,却活得像个太监。

    梁三公子不屑冷哼,低头向侍从吩咐了什么,侍从立刻向世子院方向跑去。

    “怪了,他怎么还不走啊?”莫九见梁三公子一人站在荷花池畔没有丝毫移动迹象,不免有些疑惑。

    陆丰凛端起手中茶杯,上头的赤色十字团纹异常刺目,乍看有些像无数锁链缠绕的模样,茶叶几乎都是碎末。

    六王府无时无刻不在“敲打”他,让这位驯北质子认清自己的身份。

    少年无任何情绪起伏,反而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半晌后,远处传来脚步声,莫八挺直腰板张望,只见一位杏色华服女子正缓步迈过草丛,瞧身形大概是有孕妇人。

    “兄长。”

    女子开口唤道,梁三公子连忙向其方向靠近,并伸出手臂搀扶。

    “芸娘,一月未见哥哥惦记着你,饮食可好?”

    梁舒芸与梁三公子一母同胞,听到兄长关切,这段日子的烦闷委屈不由得涌上心尖。

    世子禁足期打了她一巴掌,但在解禁后也未对她如从前那般呵护,落差感令梁舒芸神思倦怠,忧伤难抑。

    “兄长不必记挂,小妹一切都好。”

    她本想诉些苦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万一这些话传到世子耳中,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三公子使了个眼色,遣走庶妃侍女,体贴地扶妹妹坐在亭内石凳上。

    梁庶妃拿起手帕擦拭眼角,鼻音略重:“嫂嫂怎么不在这里,方才还见了她,这一会儿工夫去了哪儿?”

    “哦,她有些不适,不想扫了王妃兴致,我让人先送她回府去。”

    “嫂嫂怎么了?”

    梁三公子摇头晃脑随意糊弄着,于他而言这并不重要,几句话后便奔向此行要点:

    “芸娘,咱们好不容易避开人,你要时刻谨记,世子妃一位定是你的!”

    “兄长!”梁庶妃低呼打断:“您说什么呢,被人听到可还得了!”

    梁三公子满目贪色,道:“哥哥筹谋已久,你按哥哥的意思办,正妃之位唾手可得!”

    “嫂嫂先前与我提及,您整日在府中乱琢磨我原还不信,没想到今儿您自己说了出来!小妹从不盼望什么世子妃,如今怀了身子,只要能平安诞下孩儿,将来安稳过日子就好。世子妃可不是咱们能攀上的,王爷早有打算,您断断不要再胡言了。”

    梁三公子满腹盘算刚起个头,就被妹妹浇上一盆凉水,神色骤变: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这是什么话啊?”

    梁庶妃撅嘴侧身道:“现在上京所有人都晓得,王爷定了三位贵女为世子妃备选,即便最后不成事,按家世资历都应由许侧妃扶正,小妹在府内得几位姐姐照拂已是感恩不尽,怎会与许侧妃相争,兄长您都糊涂了,竟妄想干涉嫡妃人选。”

    梁三公子恨铁不成钢,一口怨气堵在胸口,抓耳挠腮甚是恼怒。

    “若无其他事小妹先回去。”梁庶妃无奈摇头,作势欲离。

    “等等!”

    梁三公子见妹妹如此态度,自知她无法配合,眼珠一转道:

    “芸娘,刚才是哥哥口不择言,但哥哥是好意啊,你我自幼相依为命,打小儿咱们兄妹在梁府受了不少委屈,哥哥是心疼你,怕你位份低被人欺负。”

    梁庶妃忆起从前种种免不了伤感,哽咽道:“小妹明白兄长的苦心,我想只要能平安诞下孩儿,孝顺王爷王妃,侍奉好世子,尊重将来的世子妃,小妹也一定可以在王府站稳脚跟且扶持哥哥的。”

    “好好,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梁三公子佯装欣慰,连连点头。

    “前日你嫂嫂到灵仙寺为你求了平安符,她脑子犯浑竟忘了拿,我这就去取来。王府规矩严,能见一面不易,你在这儿等我回来,莫要四处走动再中了暑热。”

    “让侍女去取吧,兄长何必自己跑。”

    “不成。”梁三公子严肃地摆了摆手:“平安符乃贵重物件,咱们不能假手于人,哥哥亲自拿来交给你才能安心。”

    梁庶妃闻言感动不已,兄长还是如儿时那般护着她。

    “哎,瞧我险些忘了正事。”梁三公子从腰间香囊挤出一个小黄瓶,打开瓶塞有股幽香萦绕鼻间:“这是哥哥托相识大夫,特意制的保胎药丸,王府御医虽说医术高明,但却不知是谁的人,凡事还要多留个心眼,不能尽信,毕竟连先世子妃都未能护住腹中骨肉。”

    梁庶妃本不想乱用外药,但先世子妃四字就像一块大石头砸到她心里,再加上送药人是最亲的兄长,她思量片刻含泪点头,道:“多谢兄长。”

    “快服了吧,哥哥亲眼看着才能安心。”

    女子接过药瓶,倒出里面一粒褐色丸子在掌心,并未有丝毫怀疑,将药丸吞咽入口。

    “我让侍女给你端来茶水,在这儿等哥哥,莫要走动。”

    他又嘱咐了一遍,梁庶妃以为是兄长担忧她中暑,温柔应下并乖巧目送梁三公子离开凉亭。

    与此同时,有位眼熟的小丫鬟正忙着向花园内的周喜稔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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