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僵局如数蔓延，直至必须有一个人出面打破。蒋鹤贤最终仍是用力一握方向盘，掌心的力道越捏越紧：“你下车。”
朱妏妏当即不假思索，去用力一推。
刚刚还上锁的车门果然应声而开。
她力道过大，甚至差点跌下去。后面蒋鹤贤还想伸手扶上一把，岂料朱妏妏见鬼似的躲不迭。
蒋鹤贤的右手开始不住发抖。就算是他被斗得最狠，面临破产的潦倒窘况时，也全无此刻的慌乱。
他下意识降下车窗，冲她喊道：“我送你去公司。”
朱妏妏脚步猛地一顿：“不必了，过后我们再联系吧。”
然后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不出她的所料，她的临时失踪成了许多人的发泄口。谁都知道，工作中最怕这种不负责任的同事。朱妏妏全无办法，除了连连弯腰鞠躬当孙子，就是俯首做小任凭处裁。
她满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倒不干净。刚好又被别有用心之人冷嘲热讽。
晚上她灰头土脸地坐在栏杆边上，一时没忍住眼圈泛红，手里的文件纸都成了张张废纸。日夜倾注的心血就此成空。
想起身却忽然头晕袭来，想起今天吃的不多，哪有什么体力。
回家的钥匙也不在身旁。
更因来的匆忙忘了讨还手机。全身上下身无分文，却是狼狈不堪。连回家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朱妏妏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再叠成四方小块，便又打算起来。
刚准备站起身，便听一声男人的低咳。
冷冷的月光托得朱妏妏面色凄白，在蒋鹤贤跟头更是缩成了小小一团。
蒋鹤贤有一会儿抿唇未语，直至他将她压麻了的手抽出来，搭在了自个的肩头：“回去吧。这儿的晚上多冷。”
朱妏妏垂着浓长的黑密眼帘：“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算计我了，我真的好累。”
蒋鹤贤自然一声不吭，可他却将她一整个收进了怀中。
朱妏妏伏在他肩头呜呜咽咽：“我太累了，好像什么事都必须把我逼至绝境不可，我也是人，人心肉长，我真的经不起那么多的折腾了。”
蒋鹤贤语气微涩，神容里带点不可言说的痛苦：“好，好，妏妏，我再不强迫你了。”
朱妏妏用手稍稍去格开他的脸，侧着头低声喃喃：“你想我怎么样，我现在又能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这类四面碰壁，孤立无援的事情了。”
蒋鹤贤再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没多时答应道：“这次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
朱妏妏却轻道：“不，我也有错。我们都错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但蒋鹤贤知道朱妏妏的心里，必定激烈得无以复加了。她往往会在极度挣扎之余，吐露出的话语却总能这么波澜不惊。
蒋鹤贤几乎是同一时间，再次感受到什么叫心跳紊乱。
那种无法掌控的脱控蔓延全身。
他尽可能压制情绪，声音十分低柔：“先上车去吧。我开了热空调，把身子暖暖。”
他俩回到车上。俩人一左一右，暂时都无言语。
还是蒋鹤贤翻出导航，搜了一通最近的高分饮食店。一家一家找过去，却都是些她必吃腻了的工作餐。
一时，蒋鹤贤的眉毛便已经半蹙。
朱妏妏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候她忽然开腔：“附近有家馄饨店，我想去吃点。”
蒋鹤贤一开始还以为是听力错觉。意识到真的是她在说话，他不由微微吐了口气，极为和颜悦色说：“没问题，我这就开过去，你把店门报给我。”
朱妏妏摇头，用手指示：“这条路穿过去就是了。”
来到大晚上还勤奋开张的店铺，一人各点了一碗热乎乎的汤水小馄饨填肚子。
蒋鹤贤有心想问两句她早上的会议。
又想到自己是这桩事的始作俑者，全因他一时妒火旺盛，毁了她多日心血。还来问问就太显得假惺惺了。
他正是挑筷的当儿，闻听到对面的朱妏妏哑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九寨沟，把未尽的心愿了了吧。”
蒋鹤贤刚想说句那敢情好，话到嘴边又觉不对劲，便只沉默以对。
朱妏妏没理睬他的压迫性注视：“你有空么。”
蒋鹤贤才堪堪应了一下：“最近不忙，什么时候都有，看你。”
朱妏妏才吃几个又觉得饱了，腹中因汤汁的充盈略显胀肚。不禁搁了汤匙：“细数我们被认识的这么多年，只有去西藏那一次称得上结伴旅行。”
蒋鹤贤全身的血液又因这句话有了些许回升。他略略扯开唇角，今天第一次展颜一笑：“你还有哪想去，说起来我也因为各种因素，很久不曾动身了。”
朱妏妏这时已经抓紧双掌，抬起眼眸又迅速下掩。
透过碗沿，看得见她自个儿失去血色的脸孔。无论吃再多的食物都无济于事。
就如同两条纠缠到不休的命运之线。他们男女双方再藕断丝连，也总有迫不得已扯开的一天。
启程的那一天是难得的晴天。在成日阴郁悱恻里，十分少见。
蒋鹤贤也都快忘了，他上次兴致冲冲踏上旅行，又是哪个猴年马月。
他这些年迷失了太多。至于初心是何谓东西，他便更加的不得而知了。
虽说这次二人之途已是暌违，天气也颇为晴朗，从飞机舱能瞧见艳丽阳光，可是不知怎么二人的心情总难以提起什么雀跃兴奋，俱是有些阴沉低落。
这个情况直至下机，也还不见好转。
他们刚去拜会了知名景点，本身就抱恙在身的朱妏妏便病倒了。
后来但凡出门，蒋鹤贤都特地会遣人作向导，专挑人少清净处闲逛。
朱妏妏吃不消的时候居多。他就租上一艘船带她平坦行进，免去走路之苦。毕竟朱妏妏习船的本领挺好，裹上厚厚的毛领大衣服倒别有意境。
中午吃饭，多在景区解决。晚间便回酒店，叫上来的食物一应都是此处的招牌好菜。
后两天朱妏妏的病情渐愈，能走动的时间逐渐增多，连带着她整个人也活泼不少。
蒋鹤贤时常有因注视她而出神的时刻。
一个不注意，被她用相机抓拍下了他置身山水间的上好图像。
零零索索拍了一大堆，蒋鹤贤这厢一点不在意他自己的懵懂表情，反而伸手去拧她鼻尖：“你给自己也多拍两张，净拍我了。”
朱妏妏只顾笑笑不多话。
因见他这阵子信息不断，想是他离开这段时日公事烦身。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她主动提出提早回去：“逛了这么好几天，也都累了。”
蒋鹤贤抬起他那只腕表，算算日子也还不过屈指可数：“哪里就忙了，那些事都推了索性干净。”
他说的指的，就是来年开春的股东大会。
周老板这一干人纷纷收起先前的隔岸观火，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之下。他手边的催命铃便都阴魂不散了。
朱妏妏不想他洞穿了心事，赧赧笑了一笑躺在他肩头：“等回去后我把照片洗出来，寄给你，当一个念想吧。”
蒋鹤贤的动作一时停顿，继而他的声音也颇僵硬：“还在玩，就不要提回去的事。”
朱妏妏把眼阖上：“有聚就有散，不可能没有离开的一天。”
蒋鹤贤直接捏过她尖俏下巴：“我不允许。”
朱妏妏没有挣扎，可怜巴巴地讨饶一回：“我疼。”
蒋鹤贤深深吐出一气：“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知道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的。妏妏。”
朱妏妏侧开眼：“那好，我不提了。”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一笑，“那你能告诉我，你以前旅游时都在想什么吗？我好奇很久了。”
蒋鹤贤知道她指的何事：“是西藏？还是丽江？”
朱妏妏忽然攥紧他脖颈，似是不想分开般的埋进他颈窝。好闻的男性气息萦绕着鼻尖，却化不开她眉间一拢轻蹙。
有难过的情绪萦绕不解，自此将她一忽儿拖进囚笼，心中滴滴答答地漏出管道似的污水。她也还必须强忍酸涩：“没关系，你不说也没什么。”
蒋鹤贤就此开始沉默。
他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人总是在时间的流逝里，不知不觉地便迷从盲行。
从前的蒋鹤贤尚能百忙抽身，只为了在自由里找寻自我。他忘记了当年的自己有多么洒脱，虽也称不上道德全然高尚之徒，可至少从来光明磊落。
如今的蒋鹤贤早已经利欲熏心。
更毋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不可避免地头疼欲裂起来。于是一手还紧拢在朱妏妏的臂弯，一面只往心中不断思索。
尽可能地逼自己面对现实，之后又在现状前临阵退缩。
蒋鹤贤忽然就难以承认，他是真的变得低劣卑鄙。
其实他还想说有一件事永恒不变。话堵在嘴边，等他看见朱妏妏的神色时便又说不下去了。
在酒店的温暖套房，窗外正值严寒风雪。风声吹乱了大床上的凌乱被褥，然后床榻的他俩人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场没有节制的情事，到最后朱妏妏觉得她完全不再属于自己。她整个人被蒋鹤贤揉进了骨髓，只有一味承受而已。
蒋鹤贤用毛巾双双擦拭了彼此的汗水。
他一直在迷茫里钻牛角尖，思索着他当年义无反顾，谁也能舍弃似的踏上征程的心境。他那时觉得，但凡世间之人，都逃不脱世俗的桎梏。
譬如他那一辈子掩藏抑郁病情的爷爷。
再譬如学校社会里，千千万万的形色之流。再譬如他在鲜花掌声里淹没的前半人生。
他想用更无拘无束的生活态度，哪怕被人误解，为人侧目所视也在所不辞。
蒋鹤贤自打初中有一年忽然这么开悟之后，也挺随心所欲地过了几年。因为自己很早就想跳出社会的捆绑，去找自己真正的内心需求。
从少年伊始，看似众星捧月的蒋鹤贤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直至一个女孩的出现。
打乱了一切，搅乱蒋鹤贤所有的生活节奏。
兜兜转转以后，经别阔年，再数载纠葛。蒋鹤贤发现更为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被金钱名利权欲捆缚的他，不旦已偏离本心，而且势必夺回朱妏妏这事上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狰狞者。
他苍白的皮肤未因情热而有所回暖。
把削瘦的脸深埋入她怀中，蒋鹤贤声音压抑似破漏的风箱：“我一直这样，妏妏……”
朱妏妏当即不假思索，去用力一推。
刚刚还上锁的车门果然应声而开。
她力道过大，甚至差点跌下去。后面蒋鹤贤还想伸手扶上一把，岂料朱妏妏见鬼似的躲不迭。
蒋鹤贤的右手开始不住发抖。就算是他被斗得最狠，面临破产的潦倒窘况时，也全无此刻的慌乱。
他下意识降下车窗，冲她喊道：“我送你去公司。”
朱妏妏脚步猛地一顿：“不必了，过后我们再联系吧。”
然后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不出她的所料，她的临时失踪成了许多人的发泄口。谁都知道，工作中最怕这种不负责任的同事。朱妏妏全无办法，除了连连弯腰鞠躬当孙子，就是俯首做小任凭处裁。
她满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倒不干净。刚好又被别有用心之人冷嘲热讽。
晚上她灰头土脸地坐在栏杆边上，一时没忍住眼圈泛红，手里的文件纸都成了张张废纸。日夜倾注的心血就此成空。
想起身却忽然头晕袭来，想起今天吃的不多，哪有什么体力。
回家的钥匙也不在身旁。
更因来的匆忙忘了讨还手机。全身上下身无分文，却是狼狈不堪。连回家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朱妏妏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再叠成四方小块，便又打算起来。
刚准备站起身，便听一声男人的低咳。
冷冷的月光托得朱妏妏面色凄白，在蒋鹤贤跟头更是缩成了小小一团。
蒋鹤贤有一会儿抿唇未语，直至他将她压麻了的手抽出来，搭在了自个的肩头：“回去吧。这儿的晚上多冷。”
朱妏妏垂着浓长的黑密眼帘：“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算计我了，我真的好累。”
蒋鹤贤自然一声不吭，可他却将她一整个收进了怀中。
朱妏妏伏在他肩头呜呜咽咽：“我太累了，好像什么事都必须把我逼至绝境不可，我也是人，人心肉长，我真的经不起那么多的折腾了。”
蒋鹤贤语气微涩，神容里带点不可言说的痛苦：“好，好，妏妏，我再不强迫你了。”
朱妏妏用手稍稍去格开他的脸，侧着头低声喃喃：“你想我怎么样，我现在又能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这类四面碰壁，孤立无援的事情了。”
蒋鹤贤再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没多时答应道：“这次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
朱妏妏却轻道：“不，我也有错。我们都错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但蒋鹤贤知道朱妏妏的心里，必定激烈得无以复加了。她往往会在极度挣扎之余，吐露出的话语却总能这么波澜不惊。
蒋鹤贤几乎是同一时间，再次感受到什么叫心跳紊乱。
那种无法掌控的脱控蔓延全身。
他尽可能压制情绪，声音十分低柔：“先上车去吧。我开了热空调，把身子暖暖。”
他俩回到车上。俩人一左一右，暂时都无言语。
还是蒋鹤贤翻出导航，搜了一通最近的高分饮食店。一家一家找过去，却都是些她必吃腻了的工作餐。
一时，蒋鹤贤的眉毛便已经半蹙。
朱妏妏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候她忽然开腔：“附近有家馄饨店，我想去吃点。”
蒋鹤贤一开始还以为是听力错觉。意识到真的是她在说话，他不由微微吐了口气，极为和颜悦色说：“没问题，我这就开过去，你把店门报给我。”
朱妏妏摇头，用手指示：“这条路穿过去就是了。”
来到大晚上还勤奋开张的店铺，一人各点了一碗热乎乎的汤水小馄饨填肚子。
蒋鹤贤有心想问两句她早上的会议。
又想到自己是这桩事的始作俑者，全因他一时妒火旺盛，毁了她多日心血。还来问问就太显得假惺惺了。
他正是挑筷的当儿，闻听到对面的朱妏妏哑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九寨沟，把未尽的心愿了了吧。”
蒋鹤贤刚想说句那敢情好，话到嘴边又觉不对劲，便只沉默以对。
朱妏妏没理睬他的压迫性注视：“你有空么。”
蒋鹤贤才堪堪应了一下：“最近不忙，什么时候都有，看你。”
朱妏妏才吃几个又觉得饱了，腹中因汤汁的充盈略显胀肚。不禁搁了汤匙：“细数我们被认识的这么多年，只有去西藏那一次称得上结伴旅行。”
蒋鹤贤全身的血液又因这句话有了些许回升。他略略扯开唇角，今天第一次展颜一笑：“你还有哪想去，说起来我也因为各种因素，很久不曾动身了。”
朱妏妏这时已经抓紧双掌，抬起眼眸又迅速下掩。
透过碗沿，看得见她自个儿失去血色的脸孔。无论吃再多的食物都无济于事。
就如同两条纠缠到不休的命运之线。他们男女双方再藕断丝连，也总有迫不得已扯开的一天。
启程的那一天是难得的晴天。在成日阴郁悱恻里，十分少见。
蒋鹤贤也都快忘了，他上次兴致冲冲踏上旅行，又是哪个猴年马月。
他这些年迷失了太多。至于初心是何谓东西，他便更加的不得而知了。
虽说这次二人之途已是暌违，天气也颇为晴朗，从飞机舱能瞧见艳丽阳光，可是不知怎么二人的心情总难以提起什么雀跃兴奋，俱是有些阴沉低落。
这个情况直至下机，也还不见好转。
他们刚去拜会了知名景点，本身就抱恙在身的朱妏妏便病倒了。
后来但凡出门，蒋鹤贤都特地会遣人作向导，专挑人少清净处闲逛。
朱妏妏吃不消的时候居多。他就租上一艘船带她平坦行进，免去走路之苦。毕竟朱妏妏习船的本领挺好，裹上厚厚的毛领大衣服倒别有意境。
中午吃饭，多在景区解决。晚间便回酒店，叫上来的食物一应都是此处的招牌好菜。
后两天朱妏妏的病情渐愈，能走动的时间逐渐增多，连带着她整个人也活泼不少。
蒋鹤贤时常有因注视她而出神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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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索索拍了一大堆，蒋鹤贤这厢一点不在意他自己的懵懂表情，反而伸手去拧她鼻尖：“你给自己也多拍两张，净拍我了。”
朱妏妏只顾笑笑不多话。
因见他这阵子信息不断，想是他离开这段时日公事烦身。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她主动提出提早回去：“逛了这么好几天，也都累了。”
蒋鹤贤抬起他那只腕表，算算日子也还不过屈指可数：“哪里就忙了，那些事都推了索性干净。”
他说的指的，就是来年开春的股东大会。
周老板这一干人纷纷收起先前的隔岸观火，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之下。他手边的催命铃便都阴魂不散了。
朱妏妏不想他洞穿了心事，赧赧笑了一笑躺在他肩头：“等回去后我把照片洗出来，寄给你，当一个念想吧。”
蒋鹤贤的动作一时停顿，继而他的声音也颇僵硬：“还在玩，就不要提回去的事。”
朱妏妏把眼阖上：“有聚就有散，不可能没有离开的一天。”
蒋鹤贤直接捏过她尖俏下巴：“我不允许。”
朱妏妏没有挣扎，可怜巴巴地讨饶一回：“我疼。”
蒋鹤贤深深吐出一气：“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知道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的。妏妏。”
朱妏妏侧开眼：“那好，我不提了。”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一笑，“那你能告诉我，你以前旅游时都在想什么吗？我好奇很久了。”
蒋鹤贤知道她指的何事：“是西藏？还是丽江？”
朱妏妏忽然攥紧他脖颈，似是不想分开般的埋进他颈窝。好闻的男性气息萦绕着鼻尖，却化不开她眉间一拢轻蹙。
有难过的情绪萦绕不解，自此将她一忽儿拖进囚笼，心中滴滴答答地漏出管道似的污水。她也还必须强忍酸涩：“没关系，你不说也没什么。”
蒋鹤贤就此开始沉默。
他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人总是在时间的流逝里，不知不觉地便迷从盲行。
从前的蒋鹤贤尚能百忙抽身，只为了在自由里找寻自我。他忘记了当年的自己有多么洒脱，虽也称不上道德全然高尚之徒，可至少从来光明磊落。
如今的蒋鹤贤早已经利欲熏心。
更毋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不可避免地头疼欲裂起来。于是一手还紧拢在朱妏妏的臂弯，一面只往心中不断思索。
尽可能地逼自己面对现实，之后又在现状前临阵退缩。
蒋鹤贤忽然就难以承认，他是真的变得低劣卑鄙。
其实他还想说有一件事永恒不变。话堵在嘴边，等他看见朱妏妏的神色时便又说不下去了。
在酒店的温暖套房，窗外正值严寒风雪。风声吹乱了大床上的凌乱被褥，然后床榻的他俩人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场没有节制的情事，到最后朱妏妏觉得她完全不再属于自己。她整个人被蒋鹤贤揉进了骨髓，只有一味承受而已。
蒋鹤贤用毛巾双双擦拭了彼此的汗水。
他一直在迷茫里钻牛角尖，思索着他当年义无反顾，谁也能舍弃似的踏上征程的心境。他那时觉得，但凡世间之人，都逃不脱世俗的桎梏。
譬如他那一辈子掩藏抑郁病情的爷爷。
再譬如学校社会里，千千万万的形色之流。再譬如他在鲜花掌声里淹没的前半人生。
他想用更无拘无束的生活态度，哪怕被人误解，为人侧目所视也在所不辞。
蒋鹤贤自打初中有一年忽然这么开悟之后，也挺随心所欲地过了几年。因为自己很早就想跳出社会的捆绑，去找自己真正的内心需求。
从少年伊始，看似众星捧月的蒋鹤贤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直至一个女孩的出现。
打乱了一切，搅乱蒋鹤贤所有的生活节奏。
兜兜转转以后，经别阔年，再数载纠葛。蒋鹤贤发现更为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被金钱名利权欲捆缚的他，不旦已偏离本心，而且势必夺回朱妏妏这事上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狰狞者。
他苍白的皮肤未因情热而有所回暖。
把削瘦的脸深埋入她怀中，蒋鹤贤声音压抑似破漏的风箱：“我一直这样，妏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