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医生是在处理完半夜突然急性牙疼的住院部病人后才看到元知知消息的。

    病人门牙上长了颗囊肿,需要全麻手术,就是情况不太稳定,这一夜他都没有好好休息。

    从病房出来后他没看到人才后知后觉摸出手机,十分钟前元知知就已经发消息过来说牙齿已经不疼了、不用麻烦他了。

    这事儿直到第二天的白班他都还有些可惜,趁着病人还没来时和护士长小声聊着。

    “也不知道元老师牙齿怎么样了,她又走得近,否则我今天来也能给她看一下。”

    护士长年龄稍大,看他就像看小辈一样,那点小心思一览无余:“你可以在微信上多问问她牙齿情况,元老师肯定也愿意和专业的医生多沟通交流嘛。”

    蔡医生眼前一亮,和她线上联系的话题这不就有了!

    刚进入诊室的孟懿一边开电脑一边不经意的清咳两声:“你们刚刚在说元知知?”

    “嗯,昨天夜里她牙齿好像不太舒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蔡医生补充了一句:“刚好赶上我值班,本打算帮她看一下的,后来又说不用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正准备发消息问问她。”

    孟懿摩挲着鼠标,语气淡然道:“深龋,我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蔡医生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连嘴巴也长大了:“昨天元老师......也联系孟医生了?”

    手指微妙顿了顿,他随即靠坐在硬的硌人的木椅靠背上,嘴角嗪上一抹算不上愉快的微笑:“没有联系我,出门恰好碰上了而已。”

    蔡医生听到这个回答一张干净的娃娃脸明显放松下来,哼着歌去消毒自己的治疗台去了。

    护士长插嘴道:“元老师应该算易龋体质吧,她那深龋就算补好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估计还是得杀髓做根管,怪受罪的。”

    孟懿在后台登上了医生账号:“嗯,她有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我。”

    “诶,孟医生你不知道吗?”

    埋头躬身擦拭治疗台上部件的蔡医生突然转头冲着他问,脸上是纯粹的不解。

    他转动带轮的独椅,换了个方向趴在3号诊床与他相隔的透明塑料板上。

    “元老师今天一早就出发回海河市去了,她昨晚弄牙齿的时候没跟孟医生说吗?”

    孟懿手上的签字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笔帽摔出好几米远。

    他没有着急去拾取掉落的东西,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她说了,她当然给我说了。”

    -

    【MY:。】

    【CPA拥有者:?】

    元知知和孟懿的聊天记录一眼就可以看完全,连滑动页面翻一翻的必要都没有,少得可怜。

    上一条消息也是孟懿发来的,和这次一样是一个句号。

    没耐心等他下文,元知知按灭了屏幕。

    元教授探了探头,“谁的消息?”

    "怎么了爸?"

    她有些奇怪,元教授一向是放养教育的支持者,很少管她的交友和日程,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他扶了扶鼻上架着的玳瑁眼睛框:“是孟懿那小子吧?”

    “爸......”

    “哼,我一猜就是他,当初可还没见过我女儿为哪个男人哭过呢。”

    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突兀响起,元知知按了静音键。

    "行了,想看就看吧,我对他就是有再大的意见看在你的份上都会接纳的。"

    元教授哼笑:“别着急反驳,爸看得出来,孟懿这个人对你来说很不一般吧,打算什么时候复合?”

    元知知挽着他的胳膊耍赖:“爸你说什么呢?可别乱点鸳鸯谱啊。”

    “我有没有乱点鸳鸯谱你自己心里清楚着呢,”元教授前半句话还有点在课堂上教育学生的意思,后一句话语气又柔和了下来,“不管什么时候,内心的感受都是第一位的,爸爸不在意那个臭小子,我只是在想我的宝贝女儿什么时候能放过自己。”

    她面上刻意做出的孩子气出现裂痕,到底还是沉默了。

    元教授见状拍拍她的手背,自顾自倚着靠背改起了学生的论文。

    元知知解锁了手机,孟懿的头像上顶着新消息提示的小红点。

    【MY:牙齿怎么样了?】

    【MY: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及时和我沟通】

    【CPA拥有者:已经不痛了】

    她咬了咬牙,从牙龈深处到鼻腔都有一种被驻空后空落落的酸痛感。

    冷水碰不得、热水碰不得、冷风吹不得,连咬东西都还不太敢。

    下了高铁后应该得去药店买几颗消炎药。

    【MY:回海河市了?】

    【CPA持有者:嗯,总所临时有事需要回来处理】

    【MY:什么时候回来?】

    【CPA持有者:说不准,过段时间吧】

    【MY:嗯】

    孟懿调好手上用来做临时冠的自凝,等刚好空闲过来帮忙的护士长调整好病人后再根据病人牙齿的形状磨合假牙。

    他们都很忙,往后几天微信再次停留在了这短短几句话没有动弹。

    元知知所在的事务所已经两年没有被省上抽查时抽中了,老项目都年复一年以上一年的底稿为蓝本,如今陡然被抽中需要补足的程序和工作量不可小觑。

    章汝舟留在华清看着项目,她则回来补底稿。

    回到海河市快要五天了甚至没往家门的方向去过,会议室里都是年初项目组的成员,男人胡子拉碴、女人皮肤蜡黄。

    堆积的文件稿在长桌中央筑成一堵高墙,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都很难看清彼此正脸。

    陆昱头疼的抓着头发,只觉比出具报告时更折磨人了。

    元知知拎起自己的杯子预备去茶水间冲杯速溶咖啡提神,出门时顺便带走了他的。

    “那个影帝真来了?”

    “对啊,我刚刚进去送文件还以为看错了,估计是税务方面的委托。”

    “可惜上着班不敢要签名合照。”

    她脚步顿了一顿,停在门边。本是对什么明星演员都不感兴趣,不料一转头就看到了同事们嘴里说的那个影帝。

    还有影帝身边与他举止亲密的女人,不算年轻,但她有一张保养得宜又十分眼熟的面孔。

    元知知愣住。

    于薇不耐烦的甩开身旁的男友,朝着茶水间门前的方向支支下巴:“那边那个,你们税务部门怎么走的?”

    这样的大客户怎么会没有同事接待。

    无暇思考这样的问题,心悸和窒息感占据胸腔,元知知算得上有些狼狈的躲回了茶水间里。

    这道声音,渐渐和那道夹杂着电流的女声重合。

    她们并没有见过面,可正是因为从未相见,对声音的记忆就尤为深刻。

    甚至于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元知知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元知知却能一眼认出她来。

    “知知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啊?”

    “外面有虫子吗?我看看去。”

    好心的同事打开门扫视一圈,纳闷道:“没看到有什么虫啊,连个人影都没有。”

    “知知你是不是看错了?”

    元知知这才回神,那人……已经离开了吗?她强自镇定回了会议室。

    陆昱接过她手上的咖啡杯,眼含担忧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拎着杯子去茶水间干嘛了,”他擎起杯柄,向着地面倾倒了两下示意杯子里什么都没有,“咖啡呢?”

    “抱歉,”她扶了扶额,“ 我重新去冲。”

    他按住她的手:“算了,我看你这几天也是太累了,要不休息下吧。”

    “对了,你手机刚刚一直在响,好像是有人给你发消息。”

    元知知接受了他的好意,短暂的脱离工作稍作休息。

    也是到现在她才有空点开除了工作群以外的消息,发消息的人竟然是已经好几天不联系的孟懿。

    【MY:[图片]】

    图片里是一只肥嘟嘟的伯恩山,元知知的心瞬间就被毛茸茸的小狗软化。

    许是看她许久没回消息,这时又弹出了一条白色对话框。

    【MY:抱歉发错了,时间过了撤回不了】

    她在聊天框里一字一句敲出了“没关系”,又很快全部删掉了。

    刚刚那个女人的脸始终在她的眼前明暗闪烁,曾经那张被撕碎的申请表让她快要喘不过气,对孟懿的愧疚和自我谴责快要将她压倒。

    孟懿的母亲,她.....突然出现了。

    在她感情快要失控时,像一道突然响起的警报那样出现了

    “知知,前年的借款台账能找到吗,发我一份。”

    “稍等。”

    闭了闭眼,神思平静片刻她将目光重新挪到电脑屏幕打开的文件上。

    紧密的工作占据了思绪。

    到最后元知知也没有回复孟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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