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随着长安城第一声擂鼓响起,一辆马车从西贤别院驶出,直冲郴王府。

    马车所行之地,皆无人敢靠近。

    只因车檐上挂着一串象征着皇家身份的红色玉珠,谁也不敢冲撞了车驾。

    因昨夜“报复”了长孙骥,敕铎高兴得到霁月楼点了几名娘子作陪。一夜的饮酒作乐,致使他有些头痛欲裂,连出楼都是由两名小厮搀扶的。

    方行两步,就见长孙骥的马车朝自己驶来,他脚步虚浮摇晃,从腰间抽出长鞭朝其一挥,道:“长孙骥!小爷我昨天送去的大礼可还新奇有趣?哈哈哈哈哈,你们中原人成天里不是狮阿虎的,不甚有趣,如今见着我从千里之外的密林里寻来的狗熊,怎么样,有没有被它震撼到。”

    长孙骥的马车没有一丝减速,擦着敕铎的身旁驶了过去。

    “你这厮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敕铎当即发怒,他挥鞭卷住灯架,足尖点地,借力往前追去。

    身子方腾空,又重重摔到一旁货郎的货篮上。这一摔,酒醒了不少,他摇了摇头,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对着身后那两名小厮道:“牵我马来!”

    “今儿个我就给长孙骥瞧瞧你小爷我的厉害!”

    黑色鬃马被人梳得油光顺滑,敕铎握住马鞍,一个翻身上马,随即一鞭子抽在马臀上,吼道:“达瓦,给我冲啊,追上那辆马车!”

    旋即黑马仰天长吁了声,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呼啸的北风吹起敕铎的头发,少年意气风发,轻狂肆意,好生洋溢。

    两人一追一赶,迅速在长安城内宣扬开来。

    “小侯爷当真是胆大妄为,三天两头就找二殿下的不痛快。也是二殿下性子好,这才容忍其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脸!”

    “那还不是有太子和世子撑腰,若没有这两人,这小侯爷算个屁啊,一个草原人这般嚣张跋扈,当街纵马,简直不把我大周的规矩当一回事,真是可气!”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二殿下失了魏国公府这座靠山,岂能让他这般张狂,只怕连东宫那位都得敬他几分呢。”

    “嘘,噤声!祤世子来了。”

    清晨的茶坊最为热闹,有不少官员、货郎、行脚商人皆落于此地等候坊市大门开启,因此在这段时间内,能听见不少坊间传闻、八卦。

    自那人言毕,整座茶楼肉眼可见的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不禁拘谨了起来,皆垂头不去看站在门后的那人。

    那人身着一袭紫色圆领澜袍,头戴黑色幞头,腰间佩戴着金踦蹀躞带,身高八尺,长得仪表堂堂,周身散发着凛然正气,一双凌厉的眼眸似地狱判官般扫视着周围的每个人,让心有亏者不寒而栗。

    此人正是郴王世子—萧祤,少年将军,文武双全,人唤祤世子。自去年年关在嘉峪关一战成名后,便被太子召回长安一同治理朝政。

    他方踏入茶坊,随后便有一群官兵冲了进来,将所有人都团团围住。

    “搜!”

    萧祤一声令下,顿时茶坊内又沸腾了起来。掌柜见状连忙跑了过来,道:“草民拜见祤世子,不知世子大驾光临,可是发生了何事?”

    “世子殿下办事无需向你交代!”从萧祤的身后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护卫,其长得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嗓音浑厚,让人见着不禁害怕,他警道,“尔等让开,但凡妨碍公事之人,一律等同嫌犯处置!”

    “是,是大人。”

    掌柜被其吓得腿软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一摸脑额,竟全是汗滴。

    不过半盏茶时间,两名官兵架着一名身高五尺的男子走了上前来,这人长得贼眉鼠眼,被抓时还嬉皮笑脸的对着边上的官兵打趣儿:“两位爷,我真的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孟浪,我就是一市井泼皮赖,平时就喜欢到娘子屋里偷点儿小玩意儿,你们若问我哪家娘子公子屋里那点事,那我能和您说道说道,您要说什么贪污,我大字都不识几个,我哪里知道,你们就放了我吧。”

    “废个什么话,给我老实点。”大块头走上前来,对着那人就是一脚,“我告诉你,世子殿下抓你就是有铁证,铁证懂不懂?带走!”

    “不是,这位爷…”

    “闭嘴!”大块头睁大眼睛瞪了过去,“再废话一句,我卸了你,带走!”

    此话一出,那人窝缩着脑袋再不敢言语。

    这人是萧祤的贴身护卫—孙承。

    他常年混迹军中,说一不二,能动手绝不动口,因此众人一旦见着萧祤身旁还跟着孙承时,便会自觉的闭上嘴巴,拘束做事,免得惹这位爷不痛快,受皮肉之苦。

    “孙承,拿一锭银给掌柜,今儿大伙儿的早茶我请了。”说着萧祤转身走向停靠在外的马车。

    “是,世子殿下。”孙承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对着掌柜的方向丢了过去,“我家世子说了,今天请大家吃早茶。掌柜,每桌再添二两茶,二两饼,少了我唯你是问!”

    掌柜连忙捡起掉落地面的银子,道:“是是是,一定遵照世子的吩咐行事。来人啊,每桌再填二两茶二两饼。”

    见着掌柜规规矩矩的给每桌填了茶、饼后,孙承才放心的撤兵跟上萧祤的马车。

    “殿下,咱接下来是去上朝还是去审那泼皮?”孙承问。

    “回王府。”萧祤道。

    “啊?回王府?”

    孙承心道:不是才从王府出来,怎的又要回去?

    正纳闷着,忽的脑袋被人一击,他扭过头去正要发怒,看清来人后道,“你小子又打我!”

    “就好打你,让你多长长脑子,免得老是被姑娘骗。”

    “你!”孙承顿时耷拉着脸,“殿下,你赶紧把元一派出去做事吧,免得他人小鬼大,老是仗着聪明欺负我嘴笨。”

    “切,你也就会这一招。”元一别过脸道,“小侯爷和二殿下的随从在府前打起来了,公子这是要回去处理呢。”

    “这小侯爷怎么又和二殿下杠上了?这个月都第几回了。”

    “听说好像是因为一名书生。”

    “书生!”孙承惊讶道,“小侯爷如今连男的也看上了?”

    “说什么呢你!”元一没忍住又跳起来敲了孙承的脑袋,“是小侯爷昨夜给二殿下送了头黑熊过去,还引荐了名书生。那二殿下让书生与熊斗,如今危在旦夕了给小侯爷送过来,说是还礼。”

    “阿?这二殿下也太过分了吧,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阿。”

    “可不是嘛。”元一双手环抱于胸前,眼睛盯着地上的石子,一脚将其踢飞,“不过小侯爷也真是的,公子前日才提醒他不要再去招惹二殿下了,转眼就送了头熊去,也不把公子放在眼里!”

    “小侯爷这!哎,世子殿下,要不让小侯爷回侯府住吧,他这样三天两头的惹事,到时候大伙儿都说是你指使的,那可咋整?”孙承忍不住道,

    “你们俩要是太闲了,就去大理寺找点事做。”

    马车里传来略微不爽快的声音,孙承和元一识趣,立马安静了。

    他们才不想到大理寺去给那个怪老头差遣,脾气臭,规矩多,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念得头都痛。

    *

    马车驶入安兴坊,不远处就见敕铎拿着鞭子与一名小厮装扮的男子打得难舍难分。

    元一抽出背上的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迅速将两人分开,朗声道:“还不拜见祤世子!”

    这话一出,两人都收了武器面向萧祤的马车,静候里头人出来。

    “元一,今儿要不是你挡着,我铁定把这厮给撕了!”敕铎站在元一的身后小声道。

    元一瞅了他一眼,“小侯爷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个儿吧,公子对你此次的举动很是生气。”说完,便麻溜的走到萧祤的身旁,独留敕铎一人在原地发愣。

    敕铎的手不断摩挲掌中鞭,看着萧祤板着脸不断朝自己走近,于是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惊讶的举动。

    他翻身上马,夹紧马腹,朝坊门快速冲出。

    “小侯爷!”

    孙承几乎是在马匹靠近之际,伸手去握缰绳,不料还是扑了空。

    “孙承,随他去。”

    萧祤冷声道,遂走到长孙骥的马车旁,“见过二殿下。”

    那小厮见状立马小跑过来,道:“世子殿下,我家殿下并未前来。”

    “那你不早说,白让我家殿下对着辆马车行礼。”孙承怒道。

    小厮自知没理,连忙道歉,“小的愚钝,还请世子殿下大宏大量,莫要怪罪便是。”

    萧祤乜斜:“二殿下遣你来我王府,可是有要事?”

    “并无要事。”小厮敲了敲马车,立即有两人上了马车,将一名布满血迹,伤痕累累,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抬了下来,“我家殿下说了,门下幕僚太多,小侯爷送来的就自个儿留着吧。”

    说完,便将那人丢到萧祤的身旁,登上马车离去。

    “这厮当真是嚣张至极!”

    孙承说着就要向马车追去,元一立马扯住他:“公子还没发话呢,你急个甚。”

    孙承看向萧祤道:“殿下,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萧祤抬起手:“不用。”

    他垂头看向地上趴着的那人,见他那双被血染红的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袂。

    他蹲下身去,冷声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那人艰难地抬起头,奄奄一息道:“世子殿下,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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